屈大忠沉思半晌,還是難以判斷鹿梧行蹤,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鹿梧就算是棄了通河城,也絕不可能放棄那四十餘萬大軍。

任何腦子正常的兵家之士,都不會這麼幹——連想都不會這麼想。

所以,只要兩軍對陣,給對方足夠壓力的話,鹿梧必然現身。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鹿梧本身就在軍中坐鎮,畢竟除了他之外,楚國南方也沒人有足夠威望統合這支大軍。

“來人,吩咐下去,明日一早拔營起寨,前往通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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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吩咐下去,明日各自準備,後日拔營起寨前往通河城。”

和屈大忠幾乎一模一樣的命令,在孟桐縣被釋出出來。

滿頭白發中夾雜著一些黑髮,身軀強壯如山的吳國大將軍羅幹坐在大堂後的密室中發號施令,鹿梧留下協助林集統領大軍的記名弟子之一馬陵,躬身聽命,然後出去傳達將令。

羅幹望著鋪展在臺上的地圖,一雙老眼中的殺意鬥志幾乎要燒將起來,臉上表情冰冷一片。

羅幹今年六十有四。

三十三年前吳楚大戰,羅幹正是壯年。

當年,楚國不世出的上將石演,率三十萬大軍在通河城下圍城打援、用四面疑兵、火燒連營等計先後擊潰吳國兩路大軍合計六十萬人馬,連吳王可鎮也戰死沙場。

吳國精銳盡失,然後石演率軍連破三十九城,吳國地方豪族望風而降,幾乎將吳國王廷趕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差點斬盡殺絕。

那一段時日裡,噩耗頻傳,吳國將門子弟的鮮血灑滿大地。

羅幹的父親和兩個叔叔、三個堂兄弟和親弟弟,都死在戰火連綿中,其中羅幹的叔叔就戰死在羅幹眼前。

羅幹自己也不知有多少次從死人堆裡爬出來。

說句實話,他能活下來,並不是因為他是吳國將門中最傑出的,而是因為他是運氣最好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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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羅家,吳國將門幾乎家家縞素,許多人家甚至連家傳的武道兵書都散失了。

吳國在瀾水以南有五府之地,新任吳王可褸為了不忘此辱,將這五府之地重新劃分為七郡,其中就有鎮江郡等對應鎮江府(楚國將其命名為南河府)的郡縣名稱,就是為了提醒自己臥薪嚐膽,遲早要打回去收復故土。

(當時重新劃分郡縣,也是為了打亂當地勢力,把瀾水以南五府之地徹底掌握在手中。

畢竟當年吳國王廷重心本來在瀾水以北,逃到瀾水以南失去了根基,若是不把當地勢力打壓下去,可褸睡覺都得睜著一隻眼——詳情可參照蔣介石逃往臺灣後,對臺灣當地土著勢力的打壓過程。)

羅幹之所以在吳國軍方有偌大威名,卻是他整合逃過瀾水的吳國將門子弟,擊敗鎮壓當地勢力,並將各家兵家傳承蒐集起來,打破門戶之見,教育各家未成年子弟,才有佟直等這一輩兵家子弟出現。

羅幹在吳國軍方威望僅次於吳王可褸之下,就連吳王可褸也要與他聯姻才能放心,而羅幹投桃報李,兩個兒子都沒有從軍,而是呆在自家封地以免觸動吳王可褸的敏感神經。

羅幹可謂是位極人臣了。

午夜夢迴之時,羅幹也常常會夢到叔伯兄弟戰死沙場的場面,是以他與楚國勢不兩立。

他原以為楚國勢大,在自己有生之年恐怕無望渡江,甚至已經立下遺囑,命家族子孫後代,若是吳國收復故土,必要將自己的墳墓遷移回去,葬於羅家祖地。

可萬萬沒想到,那鹿梧性情比他想的還要暴躁百倍,竟然因為楚國士卒因為勒索殺了鹿家家將,便單槍匹馬闖入南河府城,殺了南河府治事。

這訊息傳來,本來因為鹿家是暴發戶,最能打的鹿梧又遠走他鄉,想在鹿家咬下一塊肉的吳國貴族子弟們,一個個全都噤如寒蟬,恨不得見了鹿家人都繞遠道走。

羅幹本以為這人也只是胡亂折騰一番,沒想到竟然立住了腳,硬生生從楚國挖下好大一塊肉來——當時吳國文武百官分析了好長時間,硬是沒想通鹿梧是如何在楚國立住腳的。

羅幹此次前來,為了隱姓埋名,連長髯都剃了,本想為鹿梧當個參謀,生怕鹿梧不擅長指揮大軍作戰,白瞎了這大好形勢。

結果一過來,發現鹿梧人都不見了,只是委任林集為全軍統帥,讓林集與楚國大軍正面相抗。

等羅幹見到林集,林集頓時大喜——換了別人,林集可能還捨不得統帥大軍的機會,但羅幹乃是吳國軍方第一人,除了戰績彪炳之外,也是林集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向來德高望重。

所以林集與鹿梧留下,幫他協調指揮大軍的十二弟子商議,想要讓出指揮權給羅幹。

那十二位記名弟子都是鹿梧從底層軍官中提拔起來的,又種下魔種,對鹿梧最是忠心,也不知道他們用什麼手段與鹿梧取得聯系,反正是同意了。

只是羅幹並沒有直接走上前臺,而是讓林集繼續頂著統帥之名,他要藏在幕後,攢足了勁給楚國來一下狠的。

若不是羅幹在軍中坐鎮大局,林集作為一軍統帥怎敢離開大軍,只帶上百十人前往通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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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河城。

從前日開始,官道上來往通河城的商旅便絕了影蹤,周圍村莊更是跑的連一隻狗都不剩。

北面,楚國大軍開了過來。

先是刀盾手走在官道兩側,槍兵與弓弩手的混合營走在中間,最中間是牽著馬的騎兵,然後是一隊少量輜重車和用來擋箭的盾車,再後面又是槍兵與弩兵斷後,這樣混合編隊的一旅人馬挑著六支旗幟,代表他們中間有一名主將和五名校尉。

這樣的隊伍一支接一支,來一支就有人引導他們到指定位置紮下營寨。

營寨與營寨之間有一定距離,以梅花形式錯落分佈,中間用淺淺的溝渠和木牆隔開,只有特定的地方留有通道。

林集與孟陽等人從早上就呆在城頭,一直看到晚上,可這樣一隊隊楚國人馬源源不絕,到現在也沒看到盡頭,紮下的營寨卻已經綿延十里。

人到十萬,鋪天蓋地。

便是孟陽這種心志猶如鐵石的武道強者,林集這樣曾經統帥騎兵縱橫沙場的將領,見到楚軍如此聲勢,雖然還不至於面如土色,但也忍不住心中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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