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西邊跑!”

“阿爺——”

十月下旬,伴隨著一坳黑老漢吼出這句話,他當即轉身朝著身後的官軍撲去。

在十數步外、十幾個灰頭土臉的少年郎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敬重的阿爺與村中的其他人一起被官兵砍翻在地。

沒有傷感的時間,個頭最大的少年郎當即拉拽著身邊的兩個少年郎轉身就跑。

見到他們跑,其他幾十個少年郎也跟著跑向了不遠處的林中。

一個身騎普通駑馬、身著紙甲的青年見到了這一幕,當即對不遠處身著鐵甲、年紀更大的一個青年道:

“家主,那邊跑了幾十個人,要不要去追?”

“嗯?”聽到這話,那身著鐵甲的青年轉頭看向了紙甲青年所指的方向,望著幾十個少年人鑽入林中,他嘴角一挑,心中來了興趣:

“倒是許久沒有打獵了,那林子不大,先讓他們跑遠一點,把眼前的“功績”先收下再說。”

“是!”聽到這話,紙甲青年作揖應下,將目光放到了百步之外的“屠宰場”上。

幾十個身著紙甲,胯下騎著駑馬的家丁正在揮刀噼砍著妄圖逃跑的農夫,數百人的村莊,因為他們的砍殺,不過數刻鐘後便只剩下了一地屍體。

屍體從村中蔓延到樹林前,入冬的河南大地上淌滿了猩紅的鮮血。

在確認所有人都被殺光之後,那幾十名家丁將身上帶著,沾滿血跡的紅巾掏出,綁在了這些屍體中男人的頭上,將一些鏽跡斑斑的長槍和短刀丟在屍體的旁邊,營造出這群人是叛軍的痕跡。

當這些事情做完,他們將女人的屍體拖拽到村中,隨後澆上火油,一把火點燃的同時,也開始搜尋村中值錢的玩意。

幾頭牛、幾匹挽馬,還有幾十頭豬和幾十籠關押著數百只雞的雞籠,以及零星銀子、銅錢都被裝上了挽馬車上。

當確定村裡再也沒有之前的東西後,一名家丁一把火將村中的茅屋點燃。

這麼一來、便營造出了叛軍劫掠村落,隨後他們領兵前來剿滅,緊接著繳獲不少的虛假表象。

這時、家丁之中年紀稍大的一名四旬家丁將領策馬來到了那鐵甲的青年前,作揖道:

“家主、下面人算了算,東西折色之後,能有個七八百兩銀子。”

“噢?倒是不少……”聽懂這話,那鐵甲青年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道:

“留十個人在這裡看守財物,其他的人跟我去林子裡,獵一獵那些“獵物”……”

“額……這……”聽到這話,那將領道:

“家主,只留下十人會不會太少?若是有叛軍前來……”

“哪來的叛軍?”鐵甲青年輕嗤道:

“那些叛軍聽聞齊王領鐵騎前來,早就往開封和洛陽、南洋、汝寧跑了。”

“走!”

說罷、青年一抖馬韁,策馬向林中衝去,並用左手取出弓囊之中的弓箭。

將領見狀無奈,只能轉頭吩咐家丁,在留下十個人後,帶著其餘的人跟隨青年衝向了林中。

他們跟在青年身後,而青年低頭、可以看到林中不太明顯的腳印。

“不過三刻鐘時間,他們跑不了多遠,你們都散開,三人一組給我追。”

“一個叛軍的首級五兩銀子,那幾十個人就是一二百兩,不能放過……駕!”

青年帶頭、策馬開始在已經掉光枯葉的樹林之中追趕,很快便追來趕往的遊弋了十一二裡地,並且穿過了樹林,見到了遠處正在不要命似狂奔的人影。

“給我追!”

見到那群人影,他眼中露出喜意,策馬向前衝去,並且張弓搭箭,將這群老實的少年郎當成了獵物。

在他身後的將領與紙甲青年跟著他策馬,紛紛取出弓箭。

“二……二哥……我跑不動了。”

幾十個逃跑的少年郎早已分散,眼下只有四個少年郎跑在一起,而他們也聽到了身後的馬蹄聲。

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急哭了,只覺得肺部火辣辣的疼,呼吸都如風箱般大聲。

在他前面,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郎聞言,儘管自己也十分難受,但還是伸出了手,拉著對方一起跑。

“休!”

“額——”

箭失的破空聲襲來,連慘叫的機會都不給,被稱呼二哥的身邊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便被射穿了胸膛,蹣跚幾步後一頭栽倒地面。

“好!打到一頭!”

鐵甲青年眼中冒著喜意,叫了一聲好,渾然不覺得自己殘忍。

在他叫好時,紙甲青年和將領相繼射出兩箭,一箭命中了另一名少年郎的左肩,另一箭被那叫做二哥拉著的少年腿部。

“二哥!”

痛感讓眼眶內的淚水湧出,少年栽倒地面,哭嚎著,只知道叫自家二哥。

“四郎!”見自家弟弟的腿部被箭失貫穿,鮮血灑落一地,少年郎心痛之餘,當即背上腿部受傷的四郎,艱難逃跑。

另一名肩部中間的少年郎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他剛剛踉蹌爬起來,就被一柄快刀噼在背部,撲倒在地上,抽搐幾下後,身體一鬆,再沒了聲息。

“又獵到一頭!”

鐵甲青年高興的大笑,那笑聲讓人發毛,聽得前方幾十步外的少年郎咬緊了牙關,蹣跚著揹負背上的弟弟往前跑。

此刻的他們已經跑上了官道,而與此同時、紙甲青年也策馬跟上,舉箭瞄準了前方被少年背在背上的四郎。

“射!這兩人無甲,一箭便能射死兩個!”

鐵甲青年目中激動,等待著紙甲青年射出這一箭,然而就在這時、破空聲襲來,下一秒一支箭失便貫穿了紙甲青年的太陽穴!

“家主小心!有敵襲!”

將領轉身大吼,卻在下一秒便聽到了密集的火銃聲,隨後便覺得身體四下發痛,一頭從馬背上栽倒下來。

鐵蹄聲響起,等鐵甲青年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忽的一支箭失射在了他胯下駑馬的馬臀上。

駑馬受驚嘶鳴,高舉雙蹄,瞬間將這人甩下了馬背。

“嗶!”

慌忙中,滾落在地的青年抓住脖頸上掛著的木哨吹響,妄圖召集四周散開的家丁,然而下一秒,一柄長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抬頭一看、是一個身著緋袍,穿戴胸甲,正怒目看他的健壯錦衣衛。

大批的鐵騎趕來,那還揹負自家弟弟的少年郎繃不住,鼻涕眼淚湧出,模湖了視線,跪在地上用力對馬蹄聲響起的方向磕頭:

“大人,繞了我和我弟弟吧!我們絕對不對外說今天的事,我求求您!我求求您——”

幾個頭用力磕在官道上,少年郎額頭很快便滲出血印,隨後滲血流出,染滿了小半張臉。

這時、四周沒了馬蹄聲,而少年郎慢慢停下了舉動,擦了擦雙眼向上看去,只見到了臉色鐵青的一群著甲鐵騎,以及臉色陰沉到幾欲滴水,坐在馬背上的一名著甲少年人。

朱由檢的牙關咬緊,心中的怒意讓呼吸都十分灼熱,整個人體內滾燙,體表卻冰涼得如剛剛跳入冰河之中。

“跪下!”

“額啊——”

這時、陸修壓著那鐵甲青年走了過來,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命他跪下的同時,牽扯了箭傷,哀嚎呼痛……

陸修扯下這青年腰間的鐵牌,走到朱由檢面前雙手遞上。

朱由檢瞥了一眼,鐵牌上書“睢陽衛桃源千戶所千戶”十個大字。

大明衛所官兵……

當這青年的身份出現,朱由檢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痛。

這時、馬蹄聲從身後響起,陸文昭從後方帶緹騎策馬而來,馬背上掛著數十個首級,赫然是這青年麾下的所有家丁。

“殿下、搜查完了,香河村只有十七名少年郎活下來,其中六人負傷,隨軍的軍醫已經在救治了。”

陸文昭作揖回稟,心中也是同樣的震撼不已。

原本他們是在清剿歸德府內殘留的叛軍,結果不想居然撞到了這檔事情。

如果不是在前方的官道上,遇到了幾個被追殺的香河村少年,他們還不知道,在驅趕了叛軍之後,反倒有官軍開始渾水摸魚,殺良冒功!

“孫守法!”

忽的、朱由檢怒喝一聲,讓所有人心中一悚。

“末將在!”孫守法策馬上前,而眼下的他已經換了一身遊擊將軍的布面甲,英氣非凡。

不過對此、朱由檢沒有心思看他,只是舉起馬鞭對地上已經嚇傻的桃源千戶道:

“把這人給我裝袋拖拽回香河縣,砍下狗頭插標立於香河村口!”

“殿下!您聽末將解釋,這群人都是叛軍!末將額……”

桃源千戶發瘋似的想要解釋,卻被孫守法直接丟出套馬索,勒住了脖子,說不出一句話,雙手不停地抓向脖間的繩索,雙目瞪大,翻出了白眼。

“還有本事狂吠!”

陸修見狀,將長刀插於地上,拔出腿部的短刀,上前伸出手指抓出這人舌頭,手起刀落將舌頭割斷,疼的他捂住嘴巴、滿地打滾。

孫守法見狀,也對旁邊兩個鐵騎道:

“把他裝袋裡!”

“遵命!”天策衛兩名騎兵翻身下馬,從馬背上取下一個麻袋,隨後將口中不斷湧出鮮血的桃源千戶裝入袋中。

當袋口栓緊後,孫守法一夾馬腹,當即拖拽著妄圖從袋中逃脫的桃源千戶奔向香河村。

十幾裡的路程,估計回到香河村的時候,這人不死也殘了。

望著孫守法拖著麻袋離去的背影,朱由檢低頭看向了呆愣跪在地上,不知道說什麼的少年郎,以及已經昏闕過去,腿部中箭的少年,皺眉對陸文昭交代道:

“讓軍醫醫治他們,帶回燕山所。”

“卑職領命!”陸文昭聞言應下,隨後讓人叫來了軍醫,為這二人包紮。

好在那箭失沒有傷到筋骨,修養幾個月後,估計不會影響到日後的生活。

不過、他們逝去的親人卻回不來了……

馬背上的朱由檢黑著臉,對陸文昭道:

“讓崔應元給我查清楚,到底還有多少人打著剿匪的名義殺良冒功!”

“卑職遵命!”聽到這話、陸文昭硬著頭皮應下,之所以是硬著頭皮,是因為他知道這種事情很難查出一個所以然。

說到底、還是因為局面太亂了,殺良冒功這種往往出現在邊軍的事情,罕見出現在大明腹地就足以說明眼下的河南有多亂。

“殿下——”

正當陸文昭應下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了喊叫聲。

朱由檢與眾人同時望去,卻見到了天策衛前軍千戶帶著人馬策馬趕回,並來到陣前勒馬作揖道:

“殿下、驍騎衛來報,叛軍圍困開封府治祥符縣,請示是否立即破賊?”

“不用管他們。”朱由檢雙目微微一眯,果斷下達了自己的軍令,隨後接著又命令道:

“命驍騎衛、龍驤衛、羽林衛三部,驅趕流寇向祥符縣、汝陽縣、南陽縣、洛陽縣。”

“殿下、這樣有意驅趕,恐怕會讓河南的御史抓到把柄。”陸文昭小心翼翼的開口,而朱由檢卻道:

“誰說就是有意呢?叛軍將領王好賢不是帶領叛軍逃往了南直隸鳳陽府的亳州嗎?若是叛軍進犯鳳陽皇陵,又該如何?”

說罷、朱由檢對天策衛指揮使與各軍千戶開口下令道:

“傳我令、大軍南下鳳陽,追剿叛軍!”

“遵齊王命!”各軍將領紛紛作揖,大聲應下。

事情到這裡,便是傻子都能看出,朱由檢是在特意的讓河南各地藩王陷入危機。

只有陷入了足夠的危機,他們才會放棄一些利益,以此來換朱由檢的庇護。

山東的袁可立已經被朱由檢下令,防備叛軍重新迂迴進入山東,沒有調令的情況下,袁可立不可能指揮大軍入河南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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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北直隸又有拱衛營嚴陣以待,而陝西、湖廣沒有命令也不得調動兵馬。

這麼一來、除非河南巡撫可以憑藉河南的官軍平叛,不然河南的叛軍,只有靠朱由檢才能剿滅。

一聲令下、天策衛五千餘鐵騎當即帶著一千民夫所驅趕的上千挽馬輜重南下。

在富碩之地打仗,只有越打越富的說法,而朱由檢更是如此。

連續幾次大破賊軍,繳獲的挽馬、駑馬、耕牛數以萬計,繳獲銀兩一百八十餘萬,銅錢四百多萬貫,米麥數百萬石,還有各種古董珠寶,更是數不勝數。

河南山東皆富碩之地、耕種大省,所擁有的耕牛和挽馬也是眾多。

如果朱由檢不是需要保證大明的人口有向外開拓的能力,加上他並不想以內耗來增長自己的實力。

那麼他完全可以任由叛軍作亂,甚至霍霍一整個中原之地。

但是他沒有,他自從剿滅徐鴻儒後,大多都是率領騎兵以騎銃破陣,隨後大軍衝擊中軍,最後命大軍受降。

半個多月的連續鏖戰,並沒有讓他增長多少領兵的經驗,因為以四騎衛對付農民軍,幾乎每一戰都是碾壓局。

可即便他平叛的如此迅勐,河南山東還是免不了兵災。

他要達成自己的目標,就需要讓兵災對四府的治所圍困,這期間所造成的的死傷在所難免。

不用這個手段平定最難解決的周王和福王,給這兩藩,說不定會引起比這場兵災更大的動亂。

這個所謂的動亂不是指二人起兵,而是指二人以親族身份和文臣聯手。

眼下文臣已經放下了臉面,因此朱由檢要杜絕這種可能,便要藉助這一場兵災,將河南諸王革新,解決內部隱患。

解決了藩王對河南、山東、陝西的盤剝,大明才能更好的在明年的遼東之戰,徹底收復遼東,全力一搏。

大軍南下、而羽林衛、驍騎衛、龍驤衛則是按照朱由檢的命令,特意堵住叛軍想要劫掠一些集鎮的道路,將叛軍驅往諸王所在的府治縣。

這樣的做法減少了叛軍對集鎮、村莊百姓的傷害,又將叛軍聚集在了一起,更容易剿滅。

可這樣的聚集,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他是在故意針對諸王。

“砰——”

當茶杯被摔碎的聲音自周王府承運殿響起,朱肅秦盛怒的咆孝聲也隨之出現:

“朱由檢這廝,擺明了是在給孤施壓,他是想幹嘛?想驅使叛軍陷落祥符嗎?!”

承運殿中、朱肅秦的咆孝讓人心頭壓抑,當然壓抑的不止是周王府,應該說是整個祥符縣。

三萬叛軍正在攻城,祥符縣雖大,但廝殺聲、炮聲都能聽到,這給整個縣中百姓都蒙上了戰爭的陰影。

祥符縣守城兵馬不過三千人,朱肅秦已經把他手上的六百王府護衛也派出了,但即便如此、祥符縣的情況還是不容樂觀。

眼下不是崇禎末期,而是天啟二年,朱肅秦根本就不能以周王府的名義募兵守城。

若是他真的這麼做,就給了旁人他的把柄,而朱由檢估計會興高采烈的領兵前來,隨後以私下募兵的名義將他全家圈禁鳳陽。

因此、朱肅秦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百萬兩庫銀,卻完全不能用它們來募兵,保護自己。

授人以柄的結果是他所不能承受,但他更不能承受的,是叛軍攻陷祥符……

“朱由檢!朱由檢!歹毒小兒必有天收!”

朱肅秦發現手段玩不過,只能開始口頭上的詛咒了,而他旁邊的周王世子朱恭枵則是一臉憂愁道:

“父親、不如命人突圍前往京城,狀告朱由檢那廝剿匪不力?”

“孤早就安排了人手,但京城卻駁回了!”說到這個、朱肅秦也是氣的牙癢癢:

“他們駁回的話,居然是說齊王領兵南下救援鳳陽。”

“那朱由檢小兒還好意思說“祖宗之陵”不可失?現在宗親都被圍困,他倒是想起祖宗了!”

“父親,要不然還是……”朱恭枵艱難的試探,卻被朱肅秦怒聲回應:“不可能!”

朱肅秦知道,朱恭枵是想說要不還是支援朱由檢的革新算了,反正王府庫銀百萬,足夠他們揮霍了。

但對於朱肅秦來說,這種事情完全就不可以商量。

他比誰都明白、周藩之所以比其他諸藩強大,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藩王需要管理近兩萬宗藩子弟,因此培養出了不錯的能力。

如果支援朱由檢革新,放手宗室子弟,那麼周藩頂多三代之後,就會變得和尋常諸藩親王一樣,變成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

因此、這才是朱肅秦不願意放手的原因,除非朱由檢能給他新的保證,例如……

參政!

“孤乃神宗顯皇帝血裔,豈能受制於晚輩?”

當朱肅秦在固執的想要維持那可憐的權力時,與他不同的是,洛陽福王府中,福王朱常洵還在維持著自己曾經差點成為太子的自尊心。

或者說、他知道朱由檢不敢讓他死於叛軍之手,因為一旦他死於叛軍之手,朱由檢就會在與文官的博弈中,顯得無比被動。

一個失陷親族的罪名,足以讓朱由檢陷入被動的局面。

“殿下、娘娘擔心您,況且宗藩革新,對您總是沒有壞處的……”

熟悉的聲音響起,書房內、穿著常服,面白無須的崔文升正在對眼前的朱常洵諄諄勸導。

他受鄭貴妃的吩咐,趕了十天的路,才在十月尾巴叛軍還沒有兵臨城下前,來到了洛陽。

自然、他也得到了朱由檢的指示,那就是盡力勸導朱常洵支援藩王革新。

然而、不管是朱由檢還是崔文升,他們都低估了朱常洵那莫名的優越感。

作為自小一直壓朱常洛一頭的存在,朱常洵對於皇位的眼熱,以及對眼下朱由校、朱由檢的不屑,恐怕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他自始至終都認為,若是他當了皇帝,早就平了建虜、滅了奢安,大明如何能如此狼狽。

由此、在面對崔文升的勸導時,他卻對崔文升露出輕蔑道:

“崔大伴、孤看你是越老越膽小了,孤乃神宗顯皇帝血裔,朱由檢那小兒若是敢令我失陷,必不得好死!”

“孤那坐在龍椅上的皇侄,若是對親叔都如此刻薄寡恩,那又能對天下諸王好到哪裡去?”

“皇考、皇兄駕崩不過三年,此兄弟二人便如此刻薄親叔,孤倒要看看,那些當初拿著大義!拿著祖宗法制!拿著《皇明祖訓》來壓孤的文臣!到底會怎麼辦!”

“砰——”

說到激動處,朱常洵抓起桌上的名貴硯臺,用力砸在了地上。

那摔砸聲,讓崔文升心中一緊,徹底明白了自家這位福王殿下,到底有多麼嫉妒眼下的皇帝、齊王。

或許在他看來、若不是當初的文臣團結一致對抗萬曆皇帝,那朱由校和朱由檢眼下所擁有的一切,都原本是他的!

他不會想自己能否做到朱由校、朱由檢所做到的事情。

他想要的,就是看朱由校、朱由檢與文官徹底撕破臉皮,讓他最討厭的兩批人馬狗咬狗。

這、何嘗又不是一種悲哀呢?

有仇不能報,只能在遠離京城之地苟延殘喘,指望兩個仇敵同歸於盡。

崔文升看著朱常洵長大,自然是理解對方的,但眼下的他……

“……”一回想起自己在詔獄經歷過的那些事情,崔文升就渾身的骨頭、皮肉都疼痛了起來。

最後、他只能在氣急敗壞的朱常洵面前作揖行禮,回應道:

“奴婢知道殿下的想法了,奴婢回京之後、會如是告訴娘娘,另外請娘娘對萬歲施壓的……”

說罷、崔文升慢慢退出了書房,而朱常洵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只覺得渾身的力氣被抽乾,癱坐在了椅子上。

周王朱肅秦無奈、他朱常洵又何嘗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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