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邵是朝廷官吏,而曹昂是朝廷宰輔,這桓邵雖然覺得曹昂來者不善,但也沒有拒而不見的理由,於是便出城相見。

曹昂本來以為桓邵跟曹家有仇。

曹昂前世看《曹瞞傳》有個故事,說曹操年輕時浪蕩,沛國相袁忠便想處置他,桓邵亦看不起曹操,後來曹操得勢,二人逃到交州,曹操便讓士燮滅二人全族。桓邵將要被殺時,在院子裡給曹操磕頭求饒,曹操便說:“求饒就能免死嗎?”然後將他殺了。

剛開始覺得曹操陰毒,後來覺得完全不符合邏輯。

不提曹操從小在洛陽長大,就說從他年輕時到成為兗州牧,前後快二十年,袁忠怎麼可能做這麼多年的沛國相。至於桓邵,都被士燮殺了,又如何見到曹操的。

當然桓邵出身龍亢桓氏,祖先是大儒桓榮,看不起曹操倒是有可能。

曹昂不認識桓邵,但不影響他跟桓邵攀交情。

“昔日與桓中丞(御史中丞桓典)相交,他便言族中之弟,邵、曄、彬三人最佳,可惜曹昂一直無緣相見,今見桓長史,果然是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朗朗如日月之入懷。”

桓邵雖然高傲,但也不敢太得罪曹昂,而且曹昂又是與桓典有舊,又是對他不吝誇讚,桓邵自是對曹昂禮敬有加了。

二人入了曹昂帳中,分別坐下。

這時桓邵便問道:“不知驃騎將軍何來相縣?”

“聽說袁相國離任了,不知國中事誰主之。”

“袁明府離任,朝廷並未委派新的相國,國中之事,不過是我等群吏,勉強應付。”

桓邵一副勉力為國的模樣,若非曹昂知道,桓邵做了袁忠數年長史,在郡中影響很大,甚至不亞於袁忠,還真就信了。

“我倒是聽說,袁公路安排了新國相,還以為上任了呢。”

這時桓邵終於明白曹昂的來意了,這是要跟袁術爭奪沛國。

桓邵一時倒不好回話。

“不過在我看來,何必安排別人,元將(桓邵字)繼任這沛國相便是。”

桓邵聽了,連忙推脫道:“曹將軍說笑了,我是沛國人,怎麼能做自己家鄉的官長呢?”

“那袁公路是豫州人,也不照樣做豫州牧。”

桓邵一愣,袁術什麼時候成了豫州牧,但很快明白過來曹昂的意思。袁術雖名義上不是豫州牧,可控制著潁川、汝南、陳國等地,跟豫州牧也沒什麼差別。

“我覺得元將做沛國長史,領沛國事最好不過,至於這沛國相,安排個人掛名便是,元將以為如何?”

曹昂目光灼灼,盯著桓邵。

桓邵很明白,這是曹昂開出的價碼,若是他同意,那以後他在沛國便相當於國相,可若是不同意,曹昂這上萬大軍就是為自己準備的。

桓邵很有手段和能力,若是太平時節,自是沛國土皇帝。可是現在是亂世,沒有軍隊,沛國就別想獨立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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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桓邵來說,是投向曹昂,還是投向袁術,這是個問題。

其實桓邵內心更傾向於袁術,無他,袁術兵多將廣,還出身好。可是對桓邵來說,曹昂也是不能得罪的。

桓邵一時便起了猶豫。

“元將以為如何?”

曹昂的聲音重重地敲在桓邵的心頭,桓邵明白,袁術太遠,曹昂太近,他能選擇的並不多。

於是桓邵對著曹昂一拜,便言道:“曹將軍所言極是。”

曹昂聽後,高興地拉著桓邵的手說道:“家鄉交給元將,我無憂矣!”

曹昂跟著桓邵高興地入了城,一旁隨侍的辛錯問道:“主公如何有把握,這桓邵能夠投向我軍?”

曹昂笑道:“昔日我數次辭官,你們是怎麼做的?”

“跟著主公一起辭官。”

“那便是了。這桓邵是袁忠任命的長史,乃是袁忠的屬吏。現在袁忠離開,而桓邵卻始終做著長史,不就說明,他戀戰屁股底下的位置嗎?而一個戀戰權利的人,肯定沒有與我翻臉的勇氣。”

曹昂和桓邵入城之後,便宣佈長史桓邵,代掌郡事;同時封辛錯為建武中郎將,出任沛國中尉;至於沛國相則由曹昂的右長史王朗代領。

曹昂本來是準備安排辛錯為沛國相的,但思前想後還是放棄了。

辛錯無論是年齡還是出身,著實太差,就是做了沛國相,也很難壓服眾人,掌握權力,反而可能與桓邵陷入爭鬥之中,倒不如讓他專領兵權,趁機收攏沛國軍隊。

只要軍隊在,沛國就在。

而王朗是名振江淮的大名士,做沛國相也算合情合理。而且他身在彭城,只有國相名頭,不會來和桓邵爭權,也能讓桓邵安心。

對於曹操的安排,桓邵萬分高興,從此以後,這沛國也就是他的了。

曹昂在相縣待了一夜,次日便要離開。

臨行之際,曹昂拉著桓邵的手說道:“元將,今留下子義,是為了防範西面的賊寇,往後子義只管郡中的兵事、捕盜,其餘大小事務,還要由你做主,倒是勞你不要讓他們餓肚子啊。”

此時的桓邵,跟曹昂親切了許多,再無昨日的孤冷之氣,滿臉堆笑,倒像是一個常年做生意的掌櫃。

曹昂又叮囑辛錯,守好相縣,不必急於收取其他縣城,這才離開。

對於曹昂來說,整個沛國,只有守住相縣和北五縣,其他十五個縣完全可以讓出來,就看袁術有沒有這麼大的胃口。

曹昂離開相縣,順手又帶走了辛錯指揮的親軍營中部。

辛錯單獨指揮親軍營中部兩年多,曹昂自是不希望辛錯再接著指揮他的這支親兵。至少不能讓辛錯在親軍營中部的威望超過曹昂。

而親軍營中部的新統帥曹昂則任命了臧霸,以其為中部軍司馬。

臧霸能力、手段是不缺的,再加上他是個外來戶,只能緊緊保住曹昂的大腿,才能在親軍營中部站穩腳跟。

回程的路上,一直隨侍曹昂,已經成為參軍署行參軍的魯肅不無憂慮地問道:“主公之前許諾辛郎將為沛國相,最後卻只是個中尉,又調走了親軍營中部,如此安排,只怕辛郎將不理解主公的安排。”

“有什麼不理解的?”

曹昂笑道:“忍常人所不能忍,方可為常人所不能為。忍過了,海闊天空,忍不過,泯然眾人。”

隨著地位越來越高,曹昂也學著適應,比如說,犧牲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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