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在很多事情上受限於見識,卻不意味著他們不聰明。

所以陳琳剛一提出為古代先賢修建一座廟宇之時,眾人立時便明白此事的好處。打著禮敬先賢的牌子,這廟宇一修,既能增加曹昂的威望,又能獲得天下的讀書人的好感。最重要的是,這廟宇一立,敬誰不敬誰,完全是曹昂說了算,這在文化界的話語權,便不動聲色地給收了過來。

在場眾人,也都想在此事上分得一杯羹,因此在陳琳進言之後,立刻跟進,請曹昂為古之先賢立文廟。

更有幾人,演得過了,大有曹昂不同意,便要以死相諫的模樣。

曹昂看得目瞪口呆,平日裡重要的事情都是開小會,大家有啥說啥。而且事趕事,廢話也難得說兩句。

今日開大會,算是開眼了。

莫道他曹昂會刷名望,更有強似曹昂人。

這件事本就是曹昂要做的,自然不會反對,於是在一片支援聲中,這場對文化界有重大影響的會議,順利落幕。

曹昂將這件事全權交給王朗、陳琳二人負責,然後又親自給自己的老師盧植,師叔鄭玄以及大名士服虔三人寫信,請求他們來徐州,主持此事。

曹昂很清楚,若是要提升自己在文化界的影響力和話語權,就不能關起門來自娛自樂。

當前的儒學大家,韓說、荀爽去世,蔡邕、韓融、陳紀落入董卓手中,申屠蟠隱遁不出,關東文化界能說得上話的,只有盧植、鄭玄、服虔三人,至於宋忠、潁容、謝該、邊讓、荀悅、華歆、管寧、邴原、國淵、王烈、高彪、張超(河間人,與廣陵郡太守張超非一人)、劉熙、綦母闓、應劭等人較之盧植三人,尚有不足。

服虔自九江太守被免官之後,還有進取之心;而鄭玄隱居青州,一時之間也難得安穩。得曹昂相請之後,二人立刻便動身趕來徐州。唯有曹昂的老師盧植,身子不好,雖然想來,但卻動不得身。

而服虔、鄭玄以下,參與的文化界名人就更多了。

眼看著天下亂了起來,這些搞文化的人一時也不得安穩。大家都看得清楚此事的意義,現在曹昂給他們一個刷聲望的平臺,眾人如何不上趕著湊熱鬧。

一時之間,彭城內外,文采風流,人文薈萃,整個徐州的文化氣韻都鼎盛了不少。

只要大方向不變,曹昂也樂得眾人折騰。

很快文廟便選定了地方,不過不是在郯縣,而是在彭城。大家雖然疑惑,但相較於郯縣,彭城更繁華出名,也是事實。

大家倒也不在意這個,眾人爭論的焦點在於,文廟之中,主祭是誰。

歷史上的文廟是祭祀孔子的,可是現在的孔子可沒有那麼大的地位。不少人更傾向於周公。

尤其是古文經學派,眼瞅著派系之爭佔了上風,自然要在此事上徹底壓倒今文經學派。而今文經學派也在守衛著自己的底線,以魯國孔氏為代表的今文經學家族,誓死要捍衛孔子的地位。

於是整個彭城文化界,為了主祭之事,很快便鬧得不可開交。

王朗、陳琳二人負責此事,可是一個個來的大儒、名士都是大人物,大家為了道統爭得都不要臉了,他們也沒有辦法。

二人只得來求曹昂。

要換了曹操,可能就要動粗了。不怪世人看不起曹操,曹昂就一粗人,他就不懂文化人的事。

曹昂最看不上老子的就是太沒文化,不會演戲。曹操雖號稱多疑、善變,可演技是最低層次的,停留在術這個方面,而曹昂演得卻是“略”。

人設都不會立,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會演技。

看看人家“以仁德立身”劉備,再看看人家“以忠於漢室立身”的荀彧,再看看曹操,功績不少,一身罵名,啥都不是。

曹昂對於二人所言,早有預料,甚至對於此事,還有他的推波助瀾。

大家不鬧騰起來,他怎麼在中間做仲裁者。

於是曹昂剛開始對於此事,故意不管不問,任憑風波掀起的越來越大,直至要將整個文化圈給淹沒。

曹昂這才在萬眾矚目中出場。

大家也看明白了,爭是爭不出個所以然的,所以還得請曹昂裁決。

為了掌控話語權,曹昂於是遍邀一眾大儒赴宴,他知道宴會之上,眾人便會就主祭周公還是主祭孔子之事,向他問詢。

果不其然,宴會剛開始不久,一眾人便爭上了。

更有人直接向曹昂請求裁決。

曹操故作不懂道:“周公和孔子,俱是先聖先師,若無此二人,便無今日之儒門,都是要祭祀的,難道還要分個主從?”

“當然要分!”

“孔子為託古改制的‘素王’,若無孔子,道統之不傳矣!”

“胡說八道,如今的道德禮法,俱是周公所制,孔子雖‘述而不作,信而好古’,是傳承者,自然比不上周公這個開創者。”

······

眾人當著曹昂的面爭了起來,爭得曹昂都頭疼了。一群七老八十的人,這架勢一點不比小年輕的差。

眾所周知,異端比異教徒更可恨,異教徒可能會原諒,異端必須死。這群人若是手裡有把衝鋒槍,絕對將對方“突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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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昂也不說話,待眾人爭得自己都無趣了,這才說道:“我看眾位提議要祭祀的先賢這麼多,為何沒人提議‘造字聖人’倉頡。

好書者眾矣,而倉頡獨傳者壹也。若無倉頡,我等今日俱是不識之無,不通大道之徒也,與胡虜、禽獸無異也。”

曹昂這話問出,頓時讓眾人啞口無言。

倉頡之前的地位並不高,畢竟在眾人看來,文字是“小術”,而禮法才是“大道”。而曹昂今日也說得明白,沒有文字,大家都是野人,何談大道。

眼看眾人不言,曹昂接著又言道:“昔日奚仲作車,倉頡作書,后稷作稼,皋陶作刑,昆吾作陶,夏鯀作城,此六人者,所作當矣。

而有此諸多昔日先賢,方有今日服章之美,禮儀之邦,璀璨文明。

黃帝之史倉頡,見鳥獸蹄迒之跡,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百工以遠,萬品以察。若無倉頡,便無文字,更無相傳之大道。

我等今人能有字識,有書讀,皆賴倉頡。眾位,且不可寫字讀書,卻忘了造字之人,買櫝還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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