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察隊編號「212г」不,如果加上這次遷村,地圖上將會標註為「212д」的村子正組成車隊北上,先前都沒有仔細介紹村長的來歷,他名叫安德烈·扎哈羅夫(АндрейЗахаров)。

他出身在一個富貴之家,而在烏薩斯想要謀求富貴,就不可能不與貴族扯上關係,家中主要是依靠某位隸屬第六集軍團某位子爵的庇護之下做生意,算是舊貴族安插在商業界、用來膈應經商為主新貴族的一枚棋子。

也是拜此所賜,他在少年時能夠受到不錯的教育,他的父親聘請了家庭教師在家教他讀書與經商,這樣的教育方式實際上是想將他送入貴族圈子、很可能在他這一代,便可以藉由資產謀求貴族爵位,轉而作新貴族與那些他們的昔日仇敵稱兄道弟。

看來他父親也早有準備、知曉與皇帝作對必然不得長久,但這來得太晚了,在他即將接手家業之時,「大叛亂」無預警的到來了。

他整個家庭所依靠著的那棵大樹被捲進了清算的餘波之中,沒挺過兩年就徹底倒臺了、家中產業也隨著政治清洗落入他人手中,他們的對手甚至沒有給他們留下足以自給的財產,通通抄沒個乾淨、他們一家瞬間從錦衣玉食落入了連平民都不如的境況。

作為「叛亂貴族的餘黨」,父母入獄、之後便再也沒有出來,剩餘成年的子女則四散各處,在那一夜,他們連戶口都沒了。

而他算是其中的幸運兒,他往最安全的地方逃,並在北原這個真正的三不管地帶生存了下來,他以僅剩的錢財換來了少量田地與屋舍、向自己從未入眼的農民請教耕作方式。

他知道自己要活下來,便必須妥協、吃苦、忍辱,可作為一介沒有身份的農民,能夠往上爬得渠道太少、勞碌了半生,也甚至無法拿回公民的身份,只成為了一個無名小村落的村長,可與自己的來處與往日榮華相比,那又有何值得驕傲的呢?

「這樣顛沛流離的生活還要過上幾回呢……」村長安德烈看著遠方的前路,溼滑的地面因為春天融雪而泥濘不堪,恍如他早已變得黯淡的中年人生。

北原之上的村落有著高度的自治性,即使是一村之長、也無非利用手下的少少權力讓自己過得舒坦些罷了,他曾設想過將幾個村子整並、變成一個較大的聚落,卻沒想過一支過路的糾察隊就差點成了他們得滅頂之災。

「至少我們活下來了,不是嗎?」似乎有人聽見他的呢喃,但是誰回他的話,他也沒有認真聽,目光只是隨著馱獸拉的車步步向前。

「是啊……可那只是活著。」自己帶領同村人度過了多次的危難,識字這件事足以讓進村想要拐著彎盤剝的稅吏高看一眼,可糾察隊、天災與猛獸這些不講理的東西,依然隨時會奪走自己的性命,這樣的生命如同草芥。

「嗯?」前方出現的,是另一個村莊,遠遠看上去一切都還完好,至少沒有西里爾口中的三光政策(燒光、殺光、搶光)那般可怖。

北邊的村莊不是都被糾察隊滅了嗎?安德烈不禁在心中想道……完了,他想到跟著那青年前去的壯丁們,倘若那人別有用心——可他說得沒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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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思緒陷入了一團的混亂之中,很快,他們的動靜就被那村子的人發現了,沒過多久,這村子的村長——一位滿是悽惶之色的老人也迎了上來,這周邊村落的村長之間不算熟識,但還是能夠互相認出的。

「這………你們村子成功躲過了黑蟲子?」老者見到了明顯裝載著物資的車隊,就已經料定這些人沒有受到、或者至少部分擺脫了糾察隊的掠奪,安德烈卻是反過來詢問一些細節。

「算是吧……多虧一位小夥子給我們報信,我們在他們進來之前躲開了,糾察隊進村後沒有殺人?」這裡的狀況明顯不像是西里爾所言的那樣滿地屍骸,被屠村的是另一個村子嗎?

「是死人了,就在那邊,不過我們也快要死了……他們搶了所有糧食,整個村子都在捱餓,先生,拜託您分我們一些吧!我們會還的!」這老者先是指著遠方的一座挖好的墓地,一旁還堆著大堆的土堆,顯然即將要下葬。

話說到後來,雙腿忽然便是一跪、雙膝跪地開始淚聲俱下的懇求他,這在烏薩斯,可是個連晉見皇帝都不會行的大禮,有些類似米國某總統亞當斯:「我們西方人只對自然規則和上帝雙膝下跪」,這話雖傲慢至極,卻也看見這一儀式在特定民族是何其的特殊。

安德烈急忙將這位同為村長的老人攙扶起來,這對他的身材而言相當輕鬆,此外他表面猶豫,但心裡卻早已想好了拒絕的話語。

「抱歉……這一點,我無法同意、也無法代表村裡人同意。」他堅定的吐出拒絕的言語,同時回身,目光掃過車隊中所有人的雙眼,同村的人們雖然感到憐憫,但因為西里爾報信實際並不及時,他們也並未將所有糧食搶出,他們所剩的糧食也只夠緊巴巴的重新春耕,至於救濟他人?

那就等於是要自己的命。

他的大腦又開始了迅速的思考,如果他只是完全拒絕、不給機會,也許會引來他們的覬覦、畢竟人餓瘋、窮瘋了,還必須給他們指條明路。

「但聽說,北面有個與糾察隊為敵的企業,我建議你們可以去北邊找他們求助、他們或許會幫你們,那些帶來災害的蟲子好像正式被這一批人打退才會過來、另外,今晚我們就駐紮在你們邊上,我們用餐時你們的人也一塊來吧,分糧是不可能的,可接濟你們一兩餐還是可以的。」

他這既是稍稍退了半步,也是別有目的,北邊那叫「整合國際」的企業敵我狀況尚不明確,如果自己親去、那就必須冒險,而如今這村子不得不去,他就可以來個投石問路。

這村子的人,自然就是充當石頭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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