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的話音剛剛落下,裴泣便推著嶽理從門口走入。

此時此刻的嶽理因為身體狀況要比之前要好上許多,因此並沒有掛水帶呼吸機,只是披著一個毯子坐在輪椅上,無比溫和地對著屋內的眾人點頭。

裴泣則是站在嶽理的身後,推著嶽理向前。

他的身體則是恢復的很快,現在雖然略微有那麼一點點後遺症,但是基本生活上沒有特別多的問題。

最起碼他現在還能走路。

裴泣推著嶽理走向舞臺,在眾人的幫扶下上了舞臺,看著舞臺中央的傅調,笑眯眯地揮了揮手,咧嘴道。

“傅調!好久不見,聽錢塵說你最近去巡演了,巡演效果怎麼樣?”

傅調並沒有立刻回答,他仔仔細細地看著裴泣以及嶽理,思考了一會兒後,才歪著頭對著裴泣開口問道。

“你……誰?”

“我……你,你不認識我?”

裴泣揮著的手突然僵住,整個人瞬間變得無比尷尬。

有一說一,他跟傅調是見過面的,上次音樂家協會的聚餐兩人還碰了杯,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傅調居然不認識他?

不管怎麼說,他在配器上面可以絕對算得上是大師,再怎麼樣都算得上是頂級選手,最頂級圈子的那一群人,怎麼能不認識呢?

結果和人家小年輕打招呼,人家不認識他……

裴泣將伸出的左手收回,握拳放在嘴巴前輕輕咳了一聲,略顯尷尬道:“那個,我是裴泣。”

傅調愣了一下,抬起頭向著天上望去,思考樂許久後,他才勐地想起:“裴泣……裴泣?等等,你是裴泣?我聽過你的作品,你之前的那一首現代派交響樂寫的非常不錯,就是那個《亡》,以單音構建出一整個交響,只是依靠著單純的配器法,沒有其他任何的東西,這首作品寫的非常不錯!”

“啊哈哈哈哈,你也很厲害,我聽過你的卡布達第三交響曲,你的指揮在我聽過的指揮之中,絕對算得上是頂級的一批了。”裴泣尷尬地笑了笑,對著傅調開口道。

既然傅調不認識他,那麼他就不用再過多的自我介紹,兩個人直接商業互吹就行。

裴泣又不是純粹的流行音樂創作者,他從一開始寫的就是一些嚴肅音樂,他所創作的音樂在很多人看來都偏向於新音樂,都在追求音樂的極限,傅調從他新音樂那邊認識到他也很正常。

雖然說,他並不喜歡自己之前寫的那個純粹配器的作品,太過於走極端了。

特別是在跟嶽理兩個人一起創作出來新的這一首作品後,他對於他自己之前的那一首作品,更加討厭。

既然傅調說喜歡,那麼就喜歡吧。

但是裴泣沒有想到的是,傅調他聽到裴泣喜歡他的卡布達第三交響曲後居然並沒有露出開心的表情,而是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傅調:“卡布達第三交響曲,這一首作品我的錄音效果還是比較一般,雖然在我的作品之中算得上是比較好的,但是還是不夠啊,其中的很多細節我在聽了其他的一些頂級指揮後,感覺還是有很多的欠缺,既然你喜歡,那麼等回頭的時候,送你一張,我可以專門給你簽名。”

裴泣:“啊哈哈哈哈……謝謝哈。”

得,兩人說的都不是對方最得意的作品,這下子商業互吹吹到馬腿上面去了。

一時間,場面變得無比尷尬。

裴泣尷尬地抽了抽嘴角,扭頭看向這個無比熟悉的音樂廳,似乎想把音樂廳看出一個花來。

而嶽理則是坐在兩人中間,看著這個無比尷尬的互動,恨不得自己推著輪椅走。

而站在傅調後面的那一群樂隊成員,他們拿著他們的樂器,有一點點想要裝作不認識傅調。

傅調什麼都好,就是在將氣氛搞尷尬這個地方,實力有點太過於突出。

只有傅調沒有什麼感覺,他茫然地站在無比安靜的氛圍中,似乎早就習慣這麼說話。

傅調發現場面無比安靜,沒有任何人說話後,看了一眼手錶,又看了一眼身後的那一群樂隊成員,便對著裴泣以及嶽理兩人點了點頭,開口道。

“好了,傅調,還有這個……額,這位朋友,現在是我們江洲交響樂團的排練時間,你們還有什麼事情嘛?如果沒有事情的話,麻煩你們先出去一下,多謝,我們樂團排練的時候不歡迎參觀,並且我們還是準備排練新的作品。”

“神特麼的讓我們倆出去……”

裴泣不由得扶著自己的腦袋,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或許是問題兒童的通病?嶽理在看待生命與藝術方面也是讓他頭疼,面前的這個比嶽理大不了多少的傅調在社交方面,同樣讓裴泣頭疼。

裴泣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看著面前的傅調,略顯無奈地開口道:“樂隊經理沒有跟你說我們的來意?”

“你們的來意?”傅調轉身,看向剛剛推門出去的樂隊經理,遲疑道:“沒有說,你們來做什麼?”

“抱歉,這個作品請你看一下,然後將樂隊版本交給我們,多謝了。”

嶽理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感覺裴泣再彎彎繞繞可能要一輩子說不下去,因此他立刻對著傅調解釋道。

“我們已經給江洲作曲家協會那邊遞交了作品申請,江洲作曲家協會那邊便告訴我們來找你,請你幫忙指揮以及演奏作品,你應該已經收到了訊息。”

說罷,嶽理將手中的樂譜遞給面前的傅調,傅調皺眉接過。

看著上面明晃晃的波來羅舞曲的名字後,他突然想起來剛剛樂隊經理好像就是跟他說,說作曲家協會那邊給的作品,就是叫什麼舞曲來著。

如果沒記錯的話……

傅調將之前經理塞給他的作品拿起來看了一眼,又對照了一下嶽理給的作品。

果然,一模一樣。

傅調抬起頭,想到自己之前讓這兩人出去不要看他們排練的話,他也終於成功尬在了原地。

就在場面變得更加尷尬的時候,樂團經理快步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大堆的樂譜。

他將手中的樂譜遞給正站在一邊看熱鬧的樂隊成員後,好奇地看著站在那邊的嶽理,傅調,裴泣三人,試探性地開口道。

“那個,嶽理老師,裴泣老師,傅調老師,你們三個……站在這個地方做什麼?”

“不,沒什麼,排練吧。”

傅調搖頭,忽略掉尷尬,重新走到舞臺的正中央,看著舞臺下的眾人,開口道。

“所有人注意,給你們十分鐘的時間熟悉樂譜,十分鐘之後,我們正式開始第一次排練。”

說罷,他便拿起手中的樂譜開始認認真真看了起來,嶽理則是坐在傅調的邊上,等待著樂隊的開始。

樂隊中的眾人沒有任何打馬虎眼的意味在其中,立刻拿起手中的樂譜認真研讀。

十分鐘的時間過的很快,樂團內的眾人也很快熟悉了自己所要演奏的部分。

畢竟只有那麼幾句,還全都是重複的,再怎麼不熟悉五線譜,十分鐘的時間也足夠他們將所有的音用搜尋軟體一個一個查出來。

很快,眾人拿起自己手中的樂器,看向面前的傅調,等待著他的指揮。

而傅調這個時候也將這一首作品的全部內容理解了一個大概,他並沒有詢問正坐在他邊上的嶽理,而是直接站在指揮臺上,將手中的指揮棒微微抬起。

譁……

眾人無比統一的將手中的樂器舉起,等待著傅調的命令。

而傅調這個時候,則是將自己的視線看向正站在樂隊最後面的小軍鼓部分,對著他們輕輕點頭,手也以一個無比細微的動作給出節奏。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小軍鼓的聲音響起,正如同嶽理所想的那樣,無比的安靜,無比的微弱。

這一點可以從嶽理的樂譜上非常清晰的讀到。

一整首作品的對比,比較重要的一點在於力量不停的提升。

既然是提升,那麼肯定是需要從弱開始,然後一點一點加到強的地方。

如果讀譜連這一點都沒有讀懂的話,那麼還是不要想著其他的了,先學習讀譜再說吧。

傅調作為讓江洲交響樂團從一流變成頂流的指揮,他對於樂譜的理解自然而然很深,這一點他肯定不會做錯。

但是……

嶽理皺眉聽著面前的音樂,小軍鼓的聲音變化,有那麼一點點的大?

在長笛出來的時候,小軍鼓的聲音也在這個時候略微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增加。

就是剛剛好,壓在長笛的下面,不多一絲,也不少一絲。

一切都剛剛好,很完美。

只不過,跟嶽理想的並不一樣。

嶽理並沒有打斷傅調,而是繼續的聽著。

傅調的手微微顫抖,一切的變化都在他的控制之中,音樂從一開始的極弱,變成弱弱,最後變成弱,這一切都在傅調的掌控之下。

沒有任何一絲絲的突兀,充滿了對比。

不僅僅是音量上的對比,還有樂器配比上的對比,所有的一切都被傅調做到了。

特別是最後的齊名合奏,整個人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可以說,傅調在樂隊操控方面,真的不愧是江洲這邊的指揮明星,也不不愧裴泣對於傅調有一些好感在其中。

嶽理將自己的視線看向正坐在舞臺下的裴泣,果不其然,裴泣的表情無比的愉悅,他對於傅調的演奏,感覺到很滿意。

畢竟裴泣在創作這一首作品出來之前,他只是在腦中過了一下感覺這樣可能會很好聽,在配器法上沒有什麼問題,現在真正聽到了這一首作品的全部內容,發現所有的一切正如他想象的那樣完美,這怎麼可能不激動呢?

嶽理看著裴泣,又看了一眼邊上的傅調,微微搖頭,開口道。

“你的速度,快了,並且,你的音樂和我想的不一樣。”

“速度快了?”傅調勐地回頭,他看著嶽理目光中充滿質疑:“不可能!速度不可能快的,我對於節奏節拍的速度掌握非常牢固,你就算拿節拍器過來,我也不可能快,除非你沒寫減速。”

“我沒寫減速,是因為樂譜上並不需要減速,但是你閱讀作品的時候,你沒有感覺到一些東西在其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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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理看著表情嚴肅的傅調,沒有任何的畏懼,直接開口道:“音樂本身的速度就是很慢的,我標記的速度是66,但是實際上我所想要的感覺,最好能夠在17分鐘完成這一首作品,我在樂曲的最後有寫,而不是現在的……”

嶽理將手中的手機拿起,放在傅調面前。

“而不是現在的,15分30秒,差了一分半,你的速度沒有問題,但是音樂的本身,是需要緩緩加速的,這個速度不能加的太快,大概是從61-62左右慢慢一點點加上去……”

“緩緩……加速?”傅調愣在了原地,他沒有想到嶽理居然這麼說。

然而,嶽理並沒有就這樣直接停止,他對著傅調繼續開口道:“並且,你給我展示出來的東西,跟我想的並不一樣,我希望音樂所有的一切可以以一個無比順滑的曲線向上攀爬,但是你給我的感覺,則是一塊一塊的樂塊,勐地向上攀爬一點,雖然你很好地將鼓聲的提升隱藏在其他聲部之中,但是,這和我想的不一樣,你做錯了。”

“做錯?你指的是……用梯形力度上行嗎?”傅調聽到後不由得皺眉,立刻質疑道:“不,這沒有錯,這個同樣是一種詮釋方法,我這個方法,沒有任何的問題,你可以說跟你需要的不一樣,但是,你不能說我錯。”

說罷,他沒有等嶽理開口,便直接解釋道:“我最近去了西洲那邊,西洲那邊的繪畫特別強,他們那邊最近正在流行朦朧派繪畫法,以及音樂與繪畫的結合,他們那邊研究的比較透徹,江洲這邊也有研究,只不過沒有西洲那邊強悍。”

“如果只是單純的從音樂之中去理解這一首作品,你那樣慢慢爬升的做法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如果以藝術的角度去思索,我的塊狀爬升,同樣沒有任何問題。”

“繪畫之中有點,線,面,音符代表的是點,你所想要的效果代表的則是線,而我所想的,便是面,兩者都是夠成音樂的成分。”

“並且還有最關鍵的一點。”

傅調對著嶽理無比認真地開口道:“你想要的線,我可以實現,這沒有問題,畢竟你的也是對的,但是你有那麼多的時間嗎?”

“現在我能給你的雛形,大概便是梯形上行,大概半個多小時我就可以給你出一個完整版的作品出來,而你所想要的完美直線上行,如果你想要,最起碼需要三天!”

“你……可以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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