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兆之子們將趙肆和葛瑞克送到了棄置惡兆的地底深處,再往前走就是惡兆大教堂。

趙肆有些奇怪,不太明白這裡為什麼要修建教堂。

而惡兆之子們顯然不想過去,因為老師吩咐過不讓他們過去。

謝過他們提供了一根火把照亮後,趙肆決定前往大教堂,而葛瑞克緊隨其後。

“你看前面黑乎乎的,感覺很不祥啊。”葛瑞克有些發抖。

“見你叔叔你怕什麼?”趙肆覺得好笑。

葛瑞克縷縷頭髮:“我也沒見過他啊。這不是頭一次偷偷跑來嗎,萬一他不認識我怎麼辦?”

趙肆差點笑出聲:“你都聽說過他,他怎麼可能沒聽說過你?”

“也是哦。”葛瑞克恍然大悟,覺得趙肆說的真有道理。

趙肆是這麼想的:蒙葛特和蒙格都會說人話,大機率也識字,這肯定是有人教的。

不提蒙格,單說蒙葛特的話,蒙葛特有一身好武藝,黃金樹的能力也用的出神入化獨樹一幟。

光是變出各種武器的作戰方式,就很少見。

歸根結底還是那句話:有人教。

葛孚雷和葛德文肯定都會來探望他們。葛孚雷走了之後,一定是葛德文在照顧他們。

蒙葛特受葛德文影響肯定很深,變得內心強大,雖然不能正視自己的身份,但是不會將自身的情況歸結為其他人的錯誤,從而記恨埋怨無關的人。

與食糞者形成了鮮明對比。

蒙格嘛,這孩子可能從小就歪心眼,以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氣勢,闖出了自己的路。

“惡兆本身不是錯。”趙肆一邊走一邊說,“其實跟你身上的黃金樹賜福一樣,這也是一種賜福。”

“啊?長成那樣也算賜福?”葛瑞克大為不解。

趙肆點頭:“對,長成那樣本身就是賜福。是生命熔爐的賜福,生命熔爐是現代黃金樹的前身,是初始黃金樹。所以你們其實是同源。”

“聽起來很難讓人相信啊。”葛瑞克皺起眉頭。

“你會懷疑也正常。就像說起半神大家最先想到的是力量、最強等詞彙,說起賜福可能也覺得該是華麗麗的。”趙肆試著用本地人的說法,在給葛瑞克解釋。

黃金樹的賜福,最顯著的表現就是金黃色的眼童。比起渾身都是角,那是顯得唯美。

可這沒準就跟原始版本的“天使”似的,長的千奇百怪才正是具有降妖伏魔威能的形象。

但隨著文化變遷,發現大家對小孩、美貌女人和強壯男人的形象,接受度更高。加上白翅膀後,更有聖潔的感覺。

所以原始版本就不再提了。

這也說不上是誰對誰錯。這大街上突然冒出個渾身長角甩尾巴的人,是有點嚇人。

“當初把熔爐百相當做惡兆,並且下令要求丟棄的人,很小家子氣。”趙肆只能這麼評價。

小家子氣,不懂有什麼容不下的。要是相處時間長了,其實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吧。就跟在人類之外多了個“熔爐族”似的,能怎麼樣嘛。

很意外,葛瑞克居然在點頭:“你說的沒錯。丟掉惡兆確實小家子氣,把他們納入麾下才是應該做的事。看他們挺通情達理的,智力也正常,說明能夠接受教育,也是我叔叔教的好。所以理應成為黃金的一份子,為黃金樹出一份力,不該被困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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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這段發言深得趙肆的心,雖然裡面偷著領主的味道吧,但至少不歧視異類。

這葛瑞克搞不好還有顆一視同仁的心。不管是什麼奇葩,只要能為他所用就會被納入麾下。起碼比下令要求丟棄惡兆之子的人,要大氣很多。

接近大教堂門口的時候,火把上的火光搖曳,有風吹動。在下水道裡有風,那只能說明有換氣口。

——不,不是換氣口,是殺氣!

趙肆的腦子反應過來了,但是身體沒跟上,眼睛在前方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點金光,如同閃電般飛了過來。

“嗡”

腰間的學院徽章亮了一下,產生能量薄膜在趙肆身前,彈開了金光。金光彈飛釘在了牆上,定睛一瞧,發現是一柄由金光凝聚而成猶如實質一般的短刀,片刻後化作光點消失不見。伸手抓著徽章,心中感激託普斯救他一命。

趙肆渾身毛髮倒立而起,目光穿越黑暗,在大教堂裡面看到了一雙紅銅色的眼睛——熔爐的顏色。

葛瑞克也看到了短刀,急忙站在趙肆身前:“蒙葛特叔叔,是我啊,葛瑞克,你記得我嗎?”

其實他想說的是“你認識我嗎”,但是這麼說顯得生分,所以改成了“你記得我嗎”。甭管記不記得,先這麼說,把問題交給對方,多少佔據一些主動權。

“葛瑞克?”裡面傳來蒼老、低沉又有些沙啞的聲音。倒不是說這人歲數有多大,可能因為這個生活環境和心理狀態,讓這人的聲音顯得厚重。

“對。”葛瑞克點頭,“是我。”

“呼”

大教堂裡燃起澹藍色的磷火,照亮了那一方空間,顯露出兩道身影。

“進來吧。”

聽到這句話,趙肆才跟著葛瑞克走進去。

大教堂很寬敞,裝修風格比較簡約,正中央也沒供奉什麼神像,倒是兩邊的長椅上擺放著一個個小凋像,那是惡兆幼子的形象。或者說,是水子。

裡面兩道身影,一個是坐在椅子上,身上披著破斗篷有些句僂的蒙葛特。一個是穿著的神職人員似的,腰板挺拔站在一旁的蒙格。

這對雙胞胎兄弟,因為熔爐百相的原因,不太能分辨出長相,頭上長的角倒是都挺有個性。蒙葛特的犄角基本集中在右半邊臉,能看到左半邊有銀白色的頭髮。而蒙格的角長得滿頭都是,配上血紅色的眼珠,看起來確實很像惡魔。

“這是誰?你們來這裡幹什麼?怎麼很久沒見大哥過來了?”蒙葛特拄著柺杖站起來,他那個身高也是高的出奇,趙肆都得仰著頭看他。

葛瑞克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說道:“這位是我朋友,他說找你有事情要談。至於我父親,我也很久沒見過他了,他現在既不出門也不見客,蠻奇怪的。”

“跟我有什麼好談的。”蒙葛特一點不為自己差點錯傷好人而愧疚,“我還以為是不懷好意的人呢。”

趙肆沒先直奔主題,而是看向那些小凋像:“這些凋像,是你做的?”

“對。”蒙葛特回答。

“每次有新的惡兆之子被丟下來,我哥哥總會做個凋像擺在這裡。”蒙格插嘴說道,“為了供奉,這也是教堂存在的意義。”

這其實是水子供奉。“水子”原指出生後不久即死亡的嬰兒,因為沒有來得及起名,所以一律稱為“水子”,意有“像水那樣流走的孩子”。對這樣的嬰兒,人們一般不舉行葬禮,大多是找個地方埋了。而僧侶認為,胎兒具備成為人的可能性,靈魂應當和去世的成人一樣受到供奉;那些給人們帶來不幸的“水子”亡靈本身並無惡意,只是希望人們關注“水子”,供奉他們,使他們早日超度。

相當於給因為各種原因無法成人的孩子,提供了一種宗教說法,也給父母提供了一種精神寄託。

父母做凋像除了懷念之外,還抱有一種避禍的心態:怕被惡兆記恨,怕被詛咒。而蒙葛特在教堂裡製作供奉惡兆幼子的凋像,是為了以宗教的方式化解惡兆之子的怨氣——即使他們並未死亡。

“蠻好的。”趙肆沒手賤去碰一碰。

蒙葛特注視著趙肆,想看看這小家夥想要做什麼。

趙肆深吸口氣:“我得到訊息,有人要對葛德文不利。”

此話一出,趙肆頓時覺得教堂內的氣溫驟然下降。他趕緊說道:“我是圓桌廳堂的人,指頭得到了一些風聲。”

這才感覺到氣氛稍顯緩和。這次回圓桌廳堂,趙肆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資訊的,比如指頭確實知道一些事情,再比如指頭不介意趙肆打著它的旗號做些什麼事。

不然就不是給秘文劍做獎勵,而是安排二百刀斧手直取他性命了。解指女巫說的話,也讓趙肆有底氣,很明顯是在表達認可趙肆的私自行動。

官方認證的“錦衣衛”,這還不夠他得瑟的嘛?這種時候,正是搬出老闆來嚇唬人的時刻,不用白不用。

“哼,指頭有什麼了不起的。”蒙格雙臂在胸前交叉,擺明了不服氣。

蒙葛特回頭瞥他:“閉嘴!”

蒙格頓時不說話,閉起嘴巴注視著趙肆。

“指頭知道些什麼?”蒙葛特問道。

趙肆清了清嗓子:“指頭…大人,知道的也不算多。就知道有人在背地裡謀劃想要刺殺葛德文。”

“哈哈哈,”聽到這個蒙格笑起來,“葛德文交界地無敵誰不知道?龍都不是他的對手,刺殺他?開玩笑,開黃金樹的大玩笑。殺手總不能是號稱交界地最強半神的拉塔恩吧,哈哈哈哈,太滑稽了。你是不是不知道,半神死不了啊。”

“不,半神會死。”趙肆說道,“命定之死。”

蒙格更是笑的前仰後合,直拍大腿:“哈哈哈哈哈,不行了。哥,這小子太會講笑話了。受不了了,哈哈哈哈。死亡盧恩在黑劍手裡,誰能從他手裡搶走?嗯?連命定之死的正主,都被黑劍打成灰了,就現在交界地這些臭魚爛蝦,你跟我講講誰能打過黑劍?”

一連串的問題確實無解,但蒙葛特忽然說道:“不非得要搶。可以偷,可以騙。”

“哥,你不會是相信這小子說的話了吧?”蒙格大感意外。

“我相信指頭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蒙葛特注視著趙肆,“能不能詳細說說。”

“很抱歉,不能。因為沒有更多的資訊。”趙肆嘆了口氣,“但是只要組織起力量去保護葛德文,就一定能遇到殺手,從而有可能揪出幕後黑手。”

“哼,就算是真的。葛德文也不需要別人來保護。”蒙格斜著頭看天花板,“而且我們也沒義務沒資格去保護一個黃金。”

話音剛落,“啪”一聲脆響,蒙葛特直接抽了蒙格一個大嘴巴。蒙格人都傻了,嘴角滲出血來。

“如果大哥真的需要幫助,我義不容辭。”

這就是蒙葛特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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