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劉昱、劉小虎兩人的表情,曹幹心知,他適才對帳中發生衝突是因為劉小虎而起的猜測,估計是猜對了。深冬的風雪夜裡,到了營門口,與黃朱作別,劉昱、劉小虎、陳直向本營而去,他們三人都沒有說話,氣氛甚是沉悶,跟從在後的親兵們,誰也不敢作聲。

離開董憲轅門了一段距離後,劉昱回顧了眼,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憤憤說道:“甚麼東西!”

陳直說道:“郎君,咱先回營,到了營中再說。”

儘管至此,再借由劉昱的這個反應,曹幹已經確定的知道自己是猜對了,但這種事沒法問,尤其他目前的身份還相當低微,更加是沒辦法直言詢問了,因此他乾脆也就不問。

一邊暗自尋思,一邊悶頭跟在劉昱等人後邊,到了營區近處,曹幹打破了沉悶,說道:“劉大家、陳君,我是不是回我本部去?”

陳直“哦”了聲,說道:“你回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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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幹應是,轉身待走,陳直說道,“且慢,你等下。”

曹幹止住腳步,問道:“陳君有話吩咐?”

陳直與劉昱、劉小虎先說了一句“我和曹幹說句話,郎君與大家先行。”然後往邊上走了幾步,叫曹幹跟過來,沉吟片刻,說道,“適才你在帳外,帳裡邊的動靜你都聽到了?”

曹幹實話實說,答道:“沒有聽得仔細,只是聽到帳中似是起了爭執。”

陳直輕描淡寫地說道:“也稱不上爭執。無非是董從事帳下一個小率敬酒的時候,我不勝酒力,沒有喝完,引得那小率不滿,與我嚷了兩聲。”

曹幹瞧了眼陳直,見他摸著鬍鬚,神色平靜,端得一副正經的樣子,這要是不知道的,或者是容易輕信別人的,只怕還真會被他糊弄過去,信以為真!

然而曹幹卻自是不會被他騙住。

曹幹深知,陳直之所以這麼說,不外乎一是為了維護劉小虎的形象,二是為維護劉昱的威望。

劉小虎再是勇武、颯爽,到底是個女性,在男尊女卑的社會中,先天的就處於弱勢,很多時候會有不便,——就如剛才帳中時發生的那種型別的事就是其一,這種事情不是劉小虎的錯,可如果在三部兵士中傳播開來,首先,形象受損的卻將會是劉小虎,其次,劉昱是劉小虎的弟弟,連帶著,劉昱的威望也會受到間接影響,故此,這種事是絕對不能讓三部兵士知曉的。

而現下大略知道此事的,除了劉昱的那幾個親兵,便是曹幹。

那幾個親兵好說,下令禁止外傳即可。

曹幹怎麼辦?總不能先把實話告訴他,再讓他保密吧?陳直還真是信不過他,因是他只能用假話來哄曹幹了。赴宴帳中的總共有三個人,劉昱,劉小虎、陳直,不能說是劉小虎,劉昱是三部之主,這事兒也不能栽到劉昱頭上,如此一來,這個鍋只有陳直來背了。

——不管怎麼說,就此點來講,陳直誠然是個合格的臣下。

對於陳直為何把鍋背到自己頭上的緣由和苦心,曹幹既然一清二楚,他也就順著陳直的話來說,摸了摸頷下短髭,裝作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陳君,董從事帳下的小率,我雖大多只見過一次,然已看出,盡是不識禮數之徒。陳君大人有大量,無需因此不快。”

陳直心道:“無怪小虎再三誇他,這麼幾句話,可不是個尋常鄉民能夠說出來的。”

即便按陳直方才的解釋來講,適才帳中丟了臉面的也是陳直,可曹幹的這一通話說出來,卻反倒好像丟了臉面的是董憲手下的那些小率,不僅化解了陳直的尷尬,且抬高了他的身份。

恭送了陳直追上劉小虎姐弟,目送他們離去,曹幹在原地站了會兒,回味了下陳直的解釋,又揣測了下到底帳中當時真實的情景是何,隨後懷著憂慮,邁開腳步,往本屯的駐區回去。

……

陳直給各屯發下圖紙,是快中午的時候,經過下午半天的勞作,依照陳直圖紙所繪,曹幹他們這夥人在曹豐的帶領下,已將本屯駐區的兩條主幹道平整修成,並在四塊空地上,搭起了兩座帳篷和一些茅屋。帳篷是給曹豐、曹幹等住的,茅屋是普通兵士住的。

並又按照陳直的要求,曹豐在駐區內安排了巡邏值夜的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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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隊巡邏兵士帶頭的,是丁狗。

曹幹剛到駐區,就碰上了他。

丁狗忙不迭行禮,說道:“小郎,你回來了!”

“今天晚上是你帶人巡邏。”曹幹看去,丁狗身後帶著的是他本伍的那幾個兵士。

丁狗笑道:“小郎,今白天,伐樹、平路,我幹的活少,我就主動請求了晚上我來巡邏。”

白天伐樹、平整路面、建茅屋、搭帳篷的時候,丁狗幹的活並不少,但丁狗畢竟是後來才投入夥中的,而且與曹豐、曹幹手下其他人俱是曹豐、曹幹同村人相比,他們又是外村以至外縣人,因而雖然丁狗、丁犢兄弟很得曹幹的欣賞和喜愛,丁狗卻是知道該怎麼做的,入夥以來,他不僅從不仗著曹幹的信愛與別人起矛盾,並遇到苦的活、累的活,他一直都是搶著幹。

曹幹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胳臂,順手摸了摸他的衣服,關心地說道:“咋沒換件厚衣服?這大晚上的,可比白天冷得多!咱們這次築營的地方,亦不像咱們路上時候都是避風地方,這也不避風,你可別凍壞了!”

丁狗臉蛋早被凍得紅撲撲的,他挺起胸膛,敲了敲自己的胸脯,笑道:“小郎放心,這點冷不算啥。這衣袍,比我平時在家穿的已經是厚多了。我早被凍皮實了,不怕冷!”

“你阿弟呢?”

丁狗答道:“我讓他去帳裡邊和戴阿嫂的孩子睡去了。今晚上吃飯的時候,曹屯長不是給我等發了些酒、肉麼?我阿弟趁我不注意,喝了兩碗,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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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丁狗這話,連日來種種的壓抑、壓力,在這一時,好像得到了稍微的放鬆,曹幹不覺而笑,說道:“狗子!你阿弟他可不把自己當成個小孩子看的!”

低沉卷雪的風中,駐區別的茅屋中時而傳出尚未睡的戰士們的說笑聲,帳篷那裡卻頗安靜。

曹幹朝不遠處的帳篷處看了看,問丁狗說道:“我阿兄也在帳中?”

“曹屯長不在帳中,他去田屯長那兒了。”

——卻這丁狗,之前稱呼曹豐、曹幹兩人,總是一個稱大曹從事,一個稱小曹從事,曹豐、曹幹糾正了他好幾回,都糾正不過來,但在被迫尊了劉昱為主以後,曹幹單獨的和丁狗就這事又談了一次,再三的交代他,以後千萬不能再喊從事了,丁狗遂改了口,如今稱呼曹豐為屯長,稱呼曹幹為小郎。不過有時候,他順嘴還是會把小曹從事給喊出來。

曹幹眉頭微動,說道:“去田大兄那兒了?”

“是,田翁派人過來叫的,說是高屯長、李屯長、褚屯長也都喊了,想要趁著這酒肉,在一起聚聚。”

曹幹頓然明了田壯找曹豐去田武夥中是為什麼了。

他朝北邊田武那夥的駐區張望了張望,心道:“也不知那事說完了沒有?”

就著張望田武駐區的視線,曹幹把目光展開,擴向四面,再往遠處,整個的營區大半入營,星星點點,火光閃爍,卻是在這個下雪的寒冬夜中,給人一種寧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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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劉昱、戴蘭的本部,抑或曹豐等人的部曲,這三部兵士在他們的渠帥們相繼與董次仲鬧翻以後,到今快一個月了,幾乎沒有過過一個安穩的白天、黑夜,現在總算到了東海郡,對於這些普通的兵士來說,他們大部分並不知道董憲對他們不懷好意,他們恐怕很快就要被逼著上戰場,去打南成了,那麼至少在這短暫的間歇裡,讓他們得到些平靜和安寧也算是好的。

曹幹收拾觸景生情的心緒,與丁狗說道:“我過去看看。”

“小郎,我去叫郭大兄、曹大兄他們跟著你?”

曹幹笑道:“咱自己的駐地,我只當去串個門,搞這麼大動靜幹啥。你接著巡邏吧。別的也就罷了,唯有一點,天冷,烤火取暖的多,可千萬不能失了火,你巡邏時,務必要多加注意。”

“是,小郎,我知道了!”

……

曹幹抄了條近路,斜斜地穿過李鐵所部的駐區,到了田武這夥人的駐區。

田武這夥人駐區的兩條主幹道也已平整修好,帳篷、茅屋亦都已搭起。

入到田武駐區沒多遠,迎面碰上了田武駐區的巡邏兵士,帶頭的是田武的一個族弟。這人向曹幹行禮,問了曹幹來意後,便趕緊領他去田武、曹豐等所在的帳篷。

董憲帳外站了半晌,回營來時,路亦不很近,曹幹身上積了不少雪,他在帳外打乾淨了身上的雪,隨之掀開帳幕,抬眼往裡看去。

帳中坐了五六人,除掉主位帳外,餘下的都是連席。每人面前各擺了一個簡陋的案几,案几上燃著麻燭,放著酒菜。帳角置有炭盆,火旺旺的燒著,不是特別暖和,但比帳外強得多。

帳中諸人本來正在喝酒說話,帳幕一開,風吹進來,把燭光吹的明滅不定,諸人的目光也都隨著往帳門口去瞅,看到了曹幹。

坐在主位上的那人趕忙招手,笑道:“阿幹,正說到你,你就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這人麵皮幹黑,花白鬍鬚,說著話咳嗽著,似是染有病恙,然而精神尚還不錯,乃是田壯。

——依照時下風俗,聚飲也好,其它時候也好,排定座位之時,通常是按尊卑、年齒來論。帳中除了田壯,便是曹豐、田武、高況、李鐵、褚豪五人,他們五個皆是屯長,沒有什麼高低之分,所以就按了年齒來論,推了年齡最大的田壯坐在主位。

曹幹露出笑容,邁步入帳中,向田壯行了一禮,又向列座兩邊的曹豐等行了個禮,說道:“田翁,正在說什麼?”

田武在田壯的側手席上坐著,他說道:“正在說你跟著劉從事去了董從事營中吃酒,也不知道在那邊,你吃了些什麼山珍海味,喝了些什麼美酒!”

“田大兄,你這可就猜錯了。我雖是跟著劉從事去了,但我連那帳篷門都沒能摸著,在帳外一直等到剛才回來時!早把我凍的吃不消了。你聽我這說話,嘴皮子凍的,到現在還不利索。”

帳中諸人多笑起來。

田壯吩咐在旁侍立伺候的幾個婦人,說道:“快給阿幹倒碗酒,讓他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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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倒好端來,曹幹不客氣,一仰脖,就喝了下去。酒是溫好的,順著嗓子下去,一股暖氣直到肚子,曹幹拿碗向眾人示意了下他已飲盡,笑道:“痛快!痛快!”

田壯說道:“阿幹,來,來,你快坐下,有件大事,要跟你說!”

曹豐給曹幹騰出了塊地方。

曹幹不急不躁,穩穩當當地過去坐下,問道:“田翁,什麼大事?”

“高從事不幸亡故,咱們部中不可無主。你剛到前,我們幾個商量過了,已定下推舉你阿兄繼任咱們的新部率之位!從今晚起,你阿兄就是咱們的新部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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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推舉曹豐為新部率此事,已經定下!

從而下帳中融洽的氣氛可以看出,在定下此事的時候,必是沒有經過什麼周折,沒有誰不同意的。——這亦不足為奇,李鐵、褚豪這兩個小率是後來繼任的,在部中沒有多少發言權,李鐵又早已依附了曹豐,他更不會說什麼,也就是說在這件事上可能會發表意見,表示反對的,只有田武、高況兩個,而高況、田武的態度和工作,曹幹又或親自,或透過田壯已經提前試探和做過,那麼在此事上,當然就不會再有什麼阻力出現了,諸人一說,即能透過。

曹幹聞了,從席上站起,轉過身形,衝向曹豐,撩起衣袍,端端正正地下揖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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