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廷娜松了口氣，把手裡的手槍扔在床上有些無奈的說：“路，有時候你真的挺……不，沒什麼。”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把後面覺得路明非有時會有些可怕的話說出來。就算那是事實。
火焰熄滅，燈光亮起，依舊是一身晚禮服的路明非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說：“深夜拜訪我也不想，只是你的父親，那個布寧讓我覺得有些奇怪而已。”
“奇怪？”克里斯廷娜愣了一下，然後她才發覺自己還以鴨子坐的姿勢跪在床上一手抱著枕頭。
雖然換上厚重服裝的她不用擔心會像晚禮服那樣的走光，但是怎麼說呢，這樣子小女生的感覺太重了。即使她的年紀與外表確實還是女生沒錯。
默不作聲的坐回床沿擺正好姿勢，想了想又把枕頭抱在胸前的克里斯廷娜面色平靜的問：“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這一點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對她的小動作當做沒看見的路明非反問，“與他相處的這些時間，你就沒有感到什麼奇怪的嗎？”
“我……”克里斯廷娜面露迷茫的思考了一會，才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什麼算是奇怪的地方，我和他已經有二十年沒見過了。”
她把精緻的下巴搭在柔軟的枕頭上，與兩側的臉頰一同陷入枕頭之中。她雙眼有些迷茫的看著床櫃上裝飾在隔溫罩的藍色小花，仔細的想了一下才想起來那是她小時候最愛的西伯利亞藍鍾花。
這種在零下二十度也可以綻放的小花雖然奇特，但也並不是什麼特別名貴的品種，與內部無比華麗的車廂顯得非常的格格不入。而藍鍾花在氣溫高的地方根本無法存活，溫暖的車廂裡顯然並不適合它。
但是它仍然能在這裡存活，茁壯的生長著。看得出來，將它培育在這裡的人的用心。
而仔細看的話，這個房間裡的許多配置完全是在迎合她小時候的愛好。如果不是考慮到她現在的年紀的話，或許床單窗簾之類的，會被換成粉紅色吧。也許在車廂的主人裝修這個房間的時候就已經想過帶著她遨遊廣袤的西伯利亞了。
想到那個畫面，克里斯廷娜無聲的笑了出來，但很快這在她臉上挺難見到的笑容就消失了。她自己也知道，她喜歡這些也都是從前的事了，而她所瞭解的布寧也是從前的布寧。
“我好像還沒有和你說過關於我們的事。”路明非突然發聲，叫醒了陷入回憶中去的克里斯廷娜。
克里斯廷娜一愣，顯然沒有他會對自己說這個。於是她不自覺的挺直了身子，做出一副聆聽的姿勢。
“我，包括你，還有之前拍賣會的參與者們，都可以被算在‘混血種’這一類的人群裡面……”
……
灰暗的辦公車間之內，沒有急著回去自己房間休息的布寧默默的坐在辦公桌前。桌上亮著的檯燈有限的燈光並不足以照亮整個房間，就連布寧自己也是半個身子處於黑暗之中。
他就這樣什麼都不做的坐著，就像是在等待什麼一樣。於是在這死一樣的安靜中，一陣電話鈴聲忽然想起，布寧的心臟也隨之一起跳動起來。他並沒有立即去接，而是等待心跳恢復之後，才伸手去拿放置在桌上的衛星電話。
“我已經找到她了。”儘可能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布寧直截了當的說。
“你做得很好，在知道我的寶貝被壞傢伙們綁架的時候，我可是差點被嚇壞了。”對面一個有些年輕的聲音回答。
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控制自己情緒的布寧慢慢的睜開眼睛說：“我會帶她回到莫斯科，給她安排其他的去處，卡巴耶夫家不能待了，安全局的事也有他的一份。”
“真是遺憾，我如此信任的最好的朋友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對面的年輕聲音嘆了口氣，然後說，“不過我的寶貝克里斯廷娜也不需要去其他的什麼地方了，把她帶來這裡吧。是時候讓她知道她的父親是做什麼的了。”
布寧的拳頭不自覺的握了起來，但是他語氣依舊平澹的說：“……我覺得這可能有些早了，她在卡巴耶夫那裡接受的教育可能會讓她無法接受那些。”
“就算不能接受也沒有辦法，反正她都已經知道了不是嗎？”對面說。
“可是，安全局的那邊……”布寧還想說什麼，看得出她對克里斯廷娜被送去哪裡的牴觸。
“沒什麼可是的！”對面的人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布寧，他冷冷的說，“不要去做一些多餘的事，照我說的去做就好！”
“……是。”不知不覺間，布寧的拳頭捏的更緊了，只是聽到下一句話的他突然的愣了一下。
那年輕的聲音說：“畢竟籌備了那麼久，她的治療也差不多也要開始了。”
……
“……雖然你與那些透過那個罐子獲得血統的低血統混血種不同，但是你的血統同樣高不到哪裡去，而且被稀釋得很厲害，如果沒有遭遇什麼能夠刺激到精神的事件，那大概就連黃金童也不會被點亮。”路明非說。
克里斯廷娜無神的張著小口，漂亮的眼睛裡茫然從來就沒有消退下去。什麼混血種、什麼血統階級、什麼龍血血清一系列的特別名詞讓她的腦袋一直處於高速運作的狀態。
良久之後，她才慢慢的合上嘴，默默的說：“所以，你們這群‘混血種’一直默默的待在世界的背面，暗暗的觀察著並保護著表面的世界。”
“怎麼說也沒有問題。”路明非輕輕的笑了笑，“不過對於某些勢力而言，這個保護可能要被打上引號。”
“那麼，這個拍賣會後面的存在就是所謂的混血勢力嗎？”她抬頭看了路明非一眼，“而你的目的，就是他們。”
結合之前路明非所說的，克里斯廷娜很快就得出了這個結論，也明白了路明非這樣的人能夠忍受奧金涅茲這些血統不高的混血種的“脅迫”。
路明非點點頭：“雖然這是順帶的，但是這樣認為也沒有錯。”
克里斯廷娜默默的點頭，然後就不再說話了。她把頭壓在枕頭上，像是在想些什麼。而路明非也不說話，等待她消化這些資訊。
沒有過一會，克里斯廷娜抬起了頭問：“路，你是需要我協助你嗎？就像之前我讓你幫我的那樣。”
路明非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眼睛裡滿是認真，然後突然的笑了一下說：“雖然我之前說過我挺習慣被人保護的，但就像你父親說的那樣，你還是不要參與進去的好。你雖然已經覺醒了血統，但是除了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強一點就沒有什麼了，也就只能打打普通人的罪犯。”
“我是軍人，不能再發現這樣的藏在暗地裡的傢伙後視而不見！”克里斯廷娜有些激動的站起來，然後發現自己失態的她又默默的坐了回去，“抱歉……我只是覺得，我應該做些什麼。”
她明白路明非所說的危險是什麼，如果他們真的每個人都像他一樣能夠操控火焰或是其他什麼的話，那麼她真的是有些不夠看。
路明非靜靜的看著有些失落的她，然後說：“如果你是想通知安全局的話我勸你還是免了，雖然你父親說那裡的人不安好心，但是我還要告訴你，任何與混血種相關的事件都會被另外的勢力接手。他們可比安全局的人兇狠得多了，也不會講究什麼人道主義，而對於知情者……”
他頓了一頓，莫名其妙的說：“你以為我剛才為什麼百無禁忌的和你說了那麼多？”
“為什麼？”克里斯廷娜也有些疑問，既是軍人又是特工的知道，路明非說的這些東西雖然可能不是什麼機密，但也是不能隨便亂傳的，尤其是她這樣的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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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是讓你知道不能牽扯的太多，”路明非朝她笑了笑，“第二嘛……其實要讓你忘掉這些，要比你記住的簡單多了。”
克里斯廷娜的表情漸漸變得驚愕起來，隨著路明非的話落她心中某段記憶莫名其妙的浮現出來。那是兩人行走在尹斯坦布林郊外的森林地堡的畫面，那一問一答之間的奇妙感覺，她到現在都還沒有想通。
於是就在她思考這些的時候，路明非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的面前了。揹著燈光的他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看不出什麼表情。路明非向她伸出了手，克里斯廷娜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
她一邊驚恐的後退，一邊急切的說：“別這樣，我不想忘……”
“你在說什麼？”路明非抬了抬頭，好讓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我讓你把胸針給我。”
克里斯廷娜摸了摸自己胸前，按住了那個被當成項鍊穿戴的寶石胸花。她猶豫了一下，輕輕的把項鍊摘下來，緩緩的還給了路明非。
看見路明非隨意的把胸花收好，克里斯廷娜伸出手張了張口，然後迅速的收回去低下頭，什麼也沒說出來。她下意識的按住了胸口，或許是因為一直帶著的項鍊被摘除，又或是其他的什麼原因，反正她是覺得那裡有些空蕩蕩的。
感覺有什麼溫暖的氣息接近，克里斯廷娜抬起頭，有些發紅的眼睛看著再次被遞到面前的寶石胸花。這和之前的寶石一樣是亮眼的紅色，不過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這個和之前的那個有些不一樣。無論是旁邊的金屬裝飾還是中間寶石的花紋，完全就像是重做了一個。
“稍微加了點東西。”路明非解釋了一下，“雖然血統覺醒確實會不容易生病，但是一些麻煩的疾病和一些原本就存在的症狀並不會因此而消失，你身上原本就有的症狀，只是暫時被抑制住了。”
他看向有些呆滯的克里斯廷娜：“雖說不可能立即治癒，但是緩解症狀還是沒有問題的。”
愣愣的接過的新的胸花，看著裡面熠熠生輝的金色文字，克里斯廷娜有些不敢相信的望向路明非：“……為什麼？”
“為什麼要幫你嗎？”路明非坐回之前的座位上，回頭說，“如果非要找一個理由，我不想編，你就自己隨便想一個吧。”
他抬頭看著她認真的說：“不過我之前說的不要逞強是真的，我的朋友不多，告訴你這些也不過是讓你有自知之明。”
輕輕握住紅寶石胸花，感覺有暖流慢慢的融入僵硬發冷的四肢，克里斯廷娜整個人都舒緩了下來。
良久，她才輕輕的說了一句：“……謝謝。”
“重新回到剛才的話題。”路明非突然說，“我剛才已經和你說過了，有關血統遺傳的事。”
“嗯，你說血統大都是以家系開始傳遞的。”正在給寶石胸花克重新挑根鏈子的克里斯廷娜回答，然後她問，“這有什麼不對的嗎？”
路明非沉默了一會兒說：“確實有些不對，我原本以為你的父親經營這樣的勢力，本身的血統就算不會太高，也不會太低了就是。”
“既然我的血統不高，那他一定也不會太高就是了。”克里斯廷娜說，她下意識的認為布寧就算不是林老闆那樣的人，也是和奧金涅茲他們這些差不多。
“但是在看到他時我發現我錯了。”路明非回答，“他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徹徹底底，甚至是還有點高血壓這樣疾病的普通老人。”
克里斯廷娜的動作一頓，這時，房門突然被敲響，接著布寧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克里斯廷娜，你睡下了嗎？”
沒有出聲回答，克里斯廷娜下意識的尋找可以藏人的地方，於是就在她開啟衣櫃的時候，回頭卻發現路明非已經不見了，就像他剛出現時的那樣。
把門開啟，克里斯廷娜看著外面的布寧問：“還有什麼事嗎？”
門外的布寧看上去興致不錯，他高興的對克里斯廷娜說：“航路改變，我們不去莫斯科了。”
“不去莫斯科？”克里斯廷娜有些發愣，然後她在心裡小聲滴咕自己今天晚上似乎愣的有點多了。
“對。”布寧看著莫名感覺有些不一樣的克里斯廷娜，眼神有些複雜的說，“我帶你去看看，我長大的城市。”
然後走到另外一個房間的門口，也就是路明非的房間門口敲了敲。不一會兒，已經換上了室內裝的路明非打開門。
布寧向他點了點頭說：“路先生，接下來我們的行程將會改變，可能暫時回不了莫斯科。如果你不著急回去的話，還請光臨一下我的拍賣會。”
他遞過來兩張邀請函：“很幸運，這次的拍賣將會提前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