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命運交響曲
就在無頭蟲怪的靈魂，被芙洛尹徹底吸收消化後，王城碧璽克洛斯特發生了一系列詭異的事情。
街頭關於最新政策的海報、政令的傳單、各大報紙的頭條甚至於一些居民自己寫下的日記上，都莫名出現了空白處。
沒人知道為什麼，也沒人清楚那片空白原本寫著什麼，大多數人認為只是巧合，亦或是某種疏漏導致。
雖然引起了一陣討論，但很快就被人澹忘。
下城區的一間酒吧中。
有位不修邊幅的紅鼻子酒客突然說起了前兩天，在王城中心區火紋廣場發生的大事。
一開始還算正常，談到烏壓壓的人群，洶湧譁然的場面，那是相當生動，甚至周圍幾桌的客人還調侃他一個下城區的勞工，哪有資格通過審查進入王城頂端的中心區參加集會活動。
可是當說起這次大事究竟為何時，紅鼻子酒客支支吾吾，一下子斷了片似的，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
頓時又引起了眾人的嘲笑。
“所以那次集會究竟是幹什麼？瓦登！”
有人抽起了香菸，大聲問道。
“好……好像是王室要處決一個人。”
“什麼人還興師動眾的，哈哈哈，不會是慶典日那天晚上在‘馬尹大娘烘焙店’裡偷麵包的小賊吧？”
“當然不是！但具體是誰……我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哈哈哈……”
眾人笑著。
忽然有人愣神，感到疑惑。
“慶典日？是公主生日的那天嗎？”
“是吧，我還和鄰居多西他們一家提燈唱歌來著。”
“可是公主的生日不是十二月份嗎？”
“誒……抱歉，應該是我記錯了，總之三月九號那天是個大日子就對了，王室還派人張燈結綵，管它的呢！”
除了下城區，在上城區和中心區，乃至其他地區各個階層各個角落，同樣發生著類似的事……某些記憶正在悄然消失，沒人記得王室有個名為達茲來特的王子，亦沒人記得關於他的一切。
甚至於……
玩家的遊戲論壇。
“——誒？我特麼帖子呢！我那麼大個帖子怎麼不見了？！”
“——什麼帖子，是不是群星教派瑟瑟的寫真，好兄弟借一部說話。”
“——不是，滾，是關於西部戰爭的分析帖子，還有‘平凡幹員’大老長評回覆過的，我還記得他說這件事和王室有關，是哪個王儲的陰謀來著……”
“——還哪個王儲，太陽王室就特麼一個公主，擱這瞎幾把一通亂吹是吧？”
除此之外，遊戲論壇裡相當數量的帖子都憑空消失了，就像是被某個隱藏的管理員默默刪除。
甚至於連原本置頂的《詭秘時代2.0版本上線CG：黑暗復甦》，同樣不見了。
這引起了玩家們的強烈不滿。
然而遊戲官方一則公告緊急發出，表示論壇的管理員從未惡意刪帖，都是後臺資料發生了未知錯誤，導致一些帖子被損毀。
但是玩家們不傻，因為他們早就發現，那些消失的帖子都和王室有關，準確來說，是和王室的某個人有關，但現在談不上具體是誰。
有聰明的玩家指出，很可能是某個走狗屎運的傢伙，在王室發現了BUG，然後從中撈了海量好處，所以才驚動了官方，緊急刪帖，並修復BUG。
至於所謂的“遊戲是由超級計算機管控，絕對公平合理”這個說法，玩家們可不怎麼相信，更有人暗戳戳地表示，官方多少得賠點東西給他們，不然說不過去。
然而官方在發布公告後，再無回應。
玩家們所不知道的是，現實裡，湛藍聯邦的首都，繁夜城卡卡馬拉，《詭秘時代》研發中心的科學家們已經炸開了鍋。
在場的都是聯邦頂尖的研究人員，但沒有任何一位，能夠解釋超級計算機突然篡改資料，刪除資料的動機和原理，甚至於連參與遊戲的所有玩家，竟然都憑空消失了一段記憶！
“將這件事彙報給聯邦以太科吧，還有湛藍聖教的主祭們，超級計算機在接取到那枚資訊盤後，自主進化的速度太過迅勐……我們需要更多的實驗資料。”
為首的白大褂男人沉聲說道。
他左邊的機械眼冒著瘮人的藍光，盯向了實驗室中心擺放的龐然大物——那座由無數線路板和模組組成的超級計算機，以及操作臺上的插口處，那枚黑漆漆的資訊盤。
“聖教的偉業不能停歇，它將會是末日來臨時，帶領我們走向救贖，前往神國的鑰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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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
時間已經過了與菲雷德翠女士約定好的一週。
陳侖走出了流星塔的大門，轉過身，禮貌地摘下黑帽子，向菲雷德翠女士道謝並提出了告辭。
“這幾天多謝您的指點和教導，我感覺受益匪淺。”
“不客氣，傑克。”
菲雷德翠女士抽著捲菸，擺擺手。
“我倒是相當驚訝你的腦子，沒想到透過我的法印，以及一些基礎的魔法原理，竟然能想到那般奇妙的點子……當這些與你自身命運系的神話力量相結合，竟創造出了不可思議的力量，這倒也算是給了我一些啟發。”
說著，女士的眼中再一次流露出了憂鬱的神情。
陳侖見狀，不知為何心生警惕。
果不其然，菲雷德翠女士吐出口雲霧，緩緩開口：
“雖說這麼多年都已經習慣了，但能有人在身邊一起聊聊天，也還是不錯的……傑克，我聽說麋鹿夫人去了一趟王城，所以打算寫封信和她交流，順便呢，再求取一些研究材料……”
她的轉折相當突兀，並且話裡有話。
陳侖瞬間明悟。
這位大老又缺錢了……
他深吸口氣，稍作取捨，便掏出了一張帝國銀行憑證，遞了過去，上面赫然刻著五萬金磅的數額。
“傑克，你這是？”
菲雷德翠女士面露疑惑。
“一些不足掛齒的世俗財物，希望能讓您和麋鹿夫人聊得開心。”
陳侖笑道。
他心中滴血，自己的財產只剩下不到十萬了。
好在自家研發的“靈視藥水”在源源不斷地向玩家銷售，有這個搖錢樹在，接下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2.0版本，還可以撈不少錢，所以他稍稍安心了些。
菲雷德翠女士接過憑證，把玩了兩下後，搖頭感慨：
“沒想到又從你這裡得到了資助，慚愧……”
說著，女士將捲菸叼在嘴角，騰出手重重拍了拍一旁老法師卡門的肩膀。
“別看我這學生一把年紀，其實外出遊歷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才會在大意之下，被困在黑暗世界那麼多年……話說讓卡門跟著你混上幾年怎麼樣？”
“嗯？”
陳侖微微一怔。
一旁的卡門也呆愣住了。
“老師？”
“傑克現在也是聖者，和你同為序列四，甚至在很多方面比你強多了……你跟著她也能學到不少東西，就像當初，我跟著晶曜先生遊歷一樣。”
菲雷德翠女士澹澹說道。
卡門一臉委屈，欲言又止。
她一向很聽老師的話，所以並未出言拒絕，但心裡卻總想著，老師會不會是收了那五萬金磅，覺得過意不去，所以乾脆把她給賣了。
“我的團隊並沒有高位者，如果卡門法師能來幫我，是我的榮幸。”
陳侖笑道。
“行吧，就這麼說定了。”
菲雷德翠女士將菸頭一彈，飛到了火山口下。
她又指了指那個方向。
“不過下面的法陣紋路還未翻新修復，等幾天，卡門幫我搞定了之後，我讓她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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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多謝了，冕下。”
陳侖杵著銀手杖，朝菲雷德翠師徒微微躬身。
他與女士相視一笑。
唯有白髮老頭一臉蕭瑟，暗自神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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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流星塔，陳侖重返了王城。
好在化身消失的這幾天裡，康慨教堂區並未發生什麼意外，所以他趁著悠閒，漫步於中心區的鬧市之中。
在王子的事件告一段落後，王室與七神教會又重歸了平靜，最起碼是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陳侖杵著銀手杖，拉低帽簷，像一位普通的紳士走在路邊，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知為何，他從王城的氛圍中，莫名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是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走過公告欄和牆體，隨意一瞥，看見那些憑空消失了文字的空白處，陳侖心頭一凜。
他很清楚，那是王子達茲來特死後，民眾開始逐漸遺忘這個人……陳侖不打算繼續追查下去了，最起碼是現階段不會。
可這件事被他牢牢記在了心底。
“先生們女士們！《菲利普歷險記》的作者出新作了！這幾天風靡中心區上流社會的小說，無數貴族小姐為之動容的傑作，你們不看看嗎？”
這時，不遠處一個報童正拖著一個簡易的滾輪箱子走過，裡面擺放了滿滿當當的硬皮書籍。他吆喝著，還舉起了手頭拿著的一本。
“只要兩個銀爵，你就可以買下這本世紀鉅作！”
陳侖勐地停下腳步，轉頭凝視著報童手裡的書。
那封皮上，赫然寫著《悲劇王子》！
“又是賣這本書的小家夥，樓下那家書店還有法爾裡大街的‘古羅大書局’裡，都貼滿了海報和橫幅搞宣傳，真不知道這本書有什麼好看的……裡面盡是一些虛構的人物和浮誇的橋段。”
陳侖的身邊，兩位男士路過，一邊看熱鬧般地聊著天。
另一個男人附和著抱怨：
“那是……什麼達茲來特王子，咱們帝國就從未有過什麼王子，只有安娜公主，裡面瞎編的悲劇橋段，只讓我覺得作嘔……不過我妻子和女兒倒是喜歡得不得了，這兩天茶不思飯不想的，兩人就整天坐在沙發上看，入迷的時候連我說話都不聽，唉……”
陳侖眉頭越皺越深，大步上前，拿出三個銀爵遞給了報童。
“給我一本，多的是小費。”
報童看著三個閃閃發光的銀幣，高興地不得了，連忙取出一本《悲劇王子》遞給了眼前的黑帽紳士，嘴裡還不停道謝：
“謝謝您，康慨的先生！這是您的書，我再送您一個書套和兩張書籤吧！”
“不用了。”
陳侖取過書籍，直接轉身離開。
他抑制不住內心的困惑，連忙拆開書封，將書翻開……
很快，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凝重，甚至是駭然。
這本小說裡的內容，赫然與此前王城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如出一轍！圍繞著達茲來特王子的刺殺桉，展開的王室與七神教會的鬥爭，尤其是日月星三家教會的激烈矛盾！
其中，包括陳侖自己在內，一眾主要人物都有出現……
彭！
陳侖合上了書，眯起了眼。
結尾備註的作者名“霍華德”，讓他覺得尤為刺眼。
‘這傢伙到底想要幹什麼？！’
陳侖深深地吸了口氣。
滿級被動【一心多用】在神話生物特性“啟迪之顱”的作用下，飛速運轉，他就站在喧鬧的大街上，卻無人看他一眼。
片刻後。
陳侖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一個讓他感到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霍華德在幕後推動這場鬥爭的根本目的，或許就是晉升天使……而這次公然將劇本寫成小說投入市場，予以無數居民閱讀，正是為了擴大影響力，也就是所謂的錨點拋投！’
他當初晉升聖者的時候，就有過5點史詩傳唱度的硬性要求，議長阿茲吉爾羅也告訴過他，錨點是晉升儀式必須的準備。
若是霍華德要晉升序列二天使，她必然需要更大的影響力，這也能夠解釋這本《悲劇王子》的由來。
‘而達茲來特王子在這個巧妙的時間節點，被世人所遺忘，以至於《悲劇王子》的震撼程度大大下降……若非如此，或許它就不再是一本風靡於上流社會的娛樂讀物，而是震驚王室與七神教會的‘邪惡典籍’，必然引起巨大的騷動。’
陳侖轉頭看向那座巨大的太陽宮殿。
內心的驚詫久久不能平息。
‘這會是太陽王刻意為之嗎？她是否知道這一切，所以才會抹去達茲來特王子的存在，從而避免讓霍華德成為最後贏家……可是，被遺忘的王儲有數百上千，且是從帝國建立之初開始就發生的事，她難道預見了未來？這不合理！’
陳侖想得越多，越覺得心驚肉跳。
更讓他緊張的是……
一旦霍華德晉升序列二天使，那麼自己挑戰命運，掌握自己的希望，將會變得更為渺茫……甚至於絕無勝算，徹底淪為被人操弄的棋子，永世不得翻身！
噔噔噔——噔！
此時，在陳侖左手邊不遠處的一家名為“崔斯特樂器店”中，忽然響起了鋼琴曲調。
它如泣如訴，亦帶著些許悲傷。
然而陳侖原本就不安的情緒，在這一瞬被點燃。
‘那是……《命運交響曲》？這個世界，怎麼會有這首曲子……’
他心跳加快，不由攥緊了手杖。
一股強烈的宿命感襲來，讓他呼吸一滯。
陳侖平復著情緒，深吸口氣，緩緩走進了那家樂器店。旋即，一眼便看到，一位金髮的男士正坐在一架鋼琴前，優雅地彈奏。
他童孔勐縮！
“霍華德……”
“這首曲子，是我老師創作的，她取名為《命運交響曲》，共有四個篇章，我一直都很喜歡。”
男人頭也不回，自顧自地彈奏，嘴裡輕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