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討厭的人
東京藝術大學繪畫棟繪畫系工作室。
敞開的箱子，染色的畫布，滿地的顏料，
“哈，完工了完工了！”小凳上的北川神紗把畫筆放好，神情頓時放鬆下來，然後不斷端詳自己面前這幅勉強及格的人物畫，“還可以嘛，吃甜點吃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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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東西收拾好。”九十梨香在她後面，用畫筆後端敲了敲她的腦袋，“別又讓花火幫你的忙，這工作室已經夠亂了。”
北川神紗捂住頭，抬起看似憤怒的眼神去看她：“哼~你又不是我老婆，管那麼多幹什麼！”
“你哥叫我管的，我能不管？”九十梨香看了一眼北川神紗，回身去把自己畫板上的用具收拾好。
就知道拿那個妹控壓我，北川神紗小聲都囔一句，還是乖乖地收拾自己美術用具。
綾香莉映洗了兩個蘋果，一手啃一個，一手拿一個，從門外陽臺走來，看見北川神紗居然在很用心地收拾用具，深感驚奇。
然後她走到她的面前，把蘋果遞一個給她：
“吃不吃？”
“什——蘋果？不要、不要蘋果！”
北川神紗像避臭雞蛋那樣避開這個色澤鮮紅的蘋果，身體不由得往後一縮。
“神紗怎麼了?”綾香莉映瞅了她一眼，咬一口出脆響，問九十梨香。
“畫了太多蘋果，被虐慘了。”
“我現在腦子看見蘋果腦子裡全是光源色、環境色、反光色！不要看見蘋果。”北川神紗正要逃跑，就被九十梨香揪住了後衣，要她收拾好再跑。
“既然不想畫靜物，偷懶就不要被老師抓住啊。”九十梨香在心裡默默搖頭。
“我那是不走運嘛，誰叫全班就我是倒黴蛋。”
北川神紗只能乖乖收拾，好不容易整理好，才被九十梨香批准可以離開座位。
她環視四周，在工作臺，顏料區，休息區，煮飯區都沒看見花丸花火。
“花火醬呢，花火醬在哪裡？”
綾香莉映側著身子指了指自己走進來時的落地門，“在陽臺放中午帶來的百合花。”
“怎麼又百合花？”北川神紗皺起小眉。
“百合花有什麼問題？”
北川神紗又露出了剛才撞見蘋果的表情：“百合花！那可是百合花！那麼多花堆在一個花瓶裡，那麼複雜的線條！我腦袋都快畫炸了！”
綾香莉映又咬了一口生脆的蘋果，邊嚼邊說，“習慣就好，老師還沒叫你畫玉米、竹籃和襯布呢，那些靜物，什麼線條，光陰都要不停穿插。”
“別說了，你讓我對美術感到了厭惡。”
北川神紗忙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黑裙子，“我找花火醬去。”
工作室的陽臺，這裡種滿了綠植、花草與小番茄。
大家平時畫累了都會出來到這裡透透氣。
“花火，這誰送你的百合花？”
“櫂君送的。”
穿海藍色裙子的花丸花火把幾朵百合剪掉下面部分的枝葉，放在一個透明瓶子裡。
“他居然送你花了？以前都沒有見過，”北川神紗看著她忙碌的動作說，“不過為什麼不把花栽進土裡，能開很多次不是更好嗎？”
“這是鮮切花，運輸過程中被灑了藥水的，栽在土裡的成活率不到百分之十。”
花丸花火把裝百合花的花瓶放在一個顯眼的小木板上，“這樣也能讓它開放半個月。”
“花火好厲害，什麼都知道。”北川神紗由衷地說。
“其實...”花丸花火挽了挽臉龐的髮絲，反而不好意思了，“這也是櫂君跟我說的。”
“怎麼又是他？”北川神紗有點不高興，挽住花丸花火的手，“花火醬聽沒聽說過同性才是真愛？花火這麼可愛，我可太喜歡了。”
花丸花火正要說些什麼。
鼕鼕......
手指敲擊木板的提醒聲。
九十梨香從畫室內探出頭來，手按著門框，對綠植陽臺上的兩人壓低聲音，面帶無奈地說，“那個傢伙又來了。”
“又來了？”北川神紗看了一眼花丸花火，再踮腳透過小窗看一看屋內。
“在門外，綾香攔著，要趕走嗎？”九十梨香問。
“那是當然了！不趕走留著他在這兒幹什麼啊，我去，他不敢惹我。”北川神紗說著說著，就邁著大步，裙襬飛揚間，向屋內走去。
等過了一會兒，花丸花火與九十梨香才回到屋內。
九十梨香看了眼只剩北川和綾香的畫室，和緊閉著的大門，
“他走了？”
“嗯，走了，”
北川神紗直接躺在休息區的沙發上，雙手插胸，語氣憤滿，“他要送給花火醬的禮物我也給他扔回去了。”
“你這也太不委婉了。”
九十梨香看見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的樣子，也清楚她的性格。
“不然還能幹嘛？對待這種不願放棄的人，就要強勢一點，這可是莉映教會我的。”
“但...畢竟還是同班同學，”花丸花火說，“還是友好一些比較合適。”
又在吃另一顆蘋果的綾香莉映提醒道：“花火，那家夥就是花花公子，一句話都不能信，也不用對他友好，對他友好，那家夥只會得寸進尺的。”
花丸花火想了想，搖了搖頭：“沒有，我也沒有和他很熟悉...只是他經常上來搭話......”
北川神紗似乎和你討厭那個同班同學：“上杉呢，你把他喊過來警告警告關根那家夥，不然那家夥還會天天送你禮物，或者我讓我哥哥來給那家夥一點顏色看看。”
“不·行。”
九十梨香一字一頓地駁回北川的後半段話，“大學校園禁止家族勢力。”
“但是那家夥好討厭！整天都是一副假笑。”北川神紗向前揮出兩記空氣拳，“可惡可惡。”
綾香梨香：“要不和學校說一下這件事？”
九十梨香：“關根還是很有分寸，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北川神紗：“送禮物，也算是騷擾！”
花丸花火看了看大家，小聲說：“還是我自己去拒絕吧...這種事情還是說清楚好一些......”
——————
東京大學，中央圖書室。
霞暮滾動，在天際燃起一片金黃。
上杉櫂從玻璃窗邊的小桌椅上站起身，伸展肩膀，轉了轉脖子，然後向書牆邁出步伐，將看了一下午的書還回原位。
之後，他抓起裝電腦的手提包，離開這座西式風格裝修的東大圖書室。
出了校門，天色尚未完全暗澹。
看書看入迷了，腦袋又有些睏倦。
上杉櫂走進一家全家便利店，在飲品區挑了一罐黑咖啡捏在手中，到前臺去結賬。
“你們這兒招店員嗎？”
“啊...？”
“我說你們這招店員嗎？”
“......招的”女店員恍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的問題，“不過...這種事情必須請示店長。”
“時薪能有多少呢？”
“...1420円。”
“很不錯了，東京便利店的平均時薪也才1000，”上杉櫂從褲兜裡摸出幾枚硬幣，付了黑咖啡的錢，“謝謝。”
隨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便利店門口，女店員這才意識到自己回答了個沒頭沒尾的問題。
“他問這個做什麼？難道帥哥是要來我們店裡工作！？”
上杉櫂行走在傍晚的街道上，抬頭望著天空中仍未消失的環八雲。
霞光勾勒著他的側臉，外形絕對是附和世人審美觀的帥哥。
環八雲很美，像是夜空中的一條狹長的雲帶，因在東京環八號線上空出現而得名，但它形成的原因卻是東京都日益嚴重的汽車尾氣。
汙染的尾氣在東京上空形成了美景，不知道是不是大自然對人類的諷刺。
拉開拉罐，將散發出冰涼氣息的黑咖啡放在嘴邊一口悶。
上杉櫂仰起頭，喉頭不停滾動，隨著咖啡灌入胃袋，他手臂向後一翻，啪啦的一聲碰撞，罐頭十分精準地落入了十米外的垃圾桶裡。
在十字馬路對面，被媽媽牽住手的小學生看到都驚呆了。
看起來簡直是一顆流星！
“媽媽，好帥！我要學！”
“學什麼？”手提塑料袋的母親顯然沒小男孩那麼有活力。
“學超人扔罐頭！”
“好了，快回家，今天給你做肉丸吃。”
在小男孩看來，肉丸顯然比扔罐頭重要，對於超人也沒興趣了，跟著母親很快就消失在東京街道的盡頭。
上杉櫂也不清楚街上還有沒有其他人看見，但都無所謂，自己回家就行。
今天愛依兩姐妹要來做客，他想著買點甜點回去，好讓花火不至於既要做菜又要忙糕點。
買麵包之類的東西他還真的不知道有什麼好的地方，就只能去網上搜尋。
看見附近一家名為“asterisque”的甜品店不錯，便導航走了過去。
東京的居酒屋和燒鳥店在傍晚和夜晚生意最好，至少上杉櫂在街對面也能聽見裡面的聲音。
說什麼東京人非常安靜，其實到那兒都一樣。
任何人都需要有發洩的時候，對於上班族而言，喝酒就是一個好去處。
上杉櫂不喜歡喝酒，或者說這輩子都不會喝酒抽菸。
這樣在很多人眼裡或許是無趣的，但他認為，這也是對身體的保障。
抽菸傷肺，喝酒傷身，並且都致癌。
癌症這玩意兒很多人不加重視，近年癌症日益年輕化，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患上。
等莫名其妙身體發痛，等到醫院才發現得了癌症，就會發現往後的努力都沒了奔頭。
他們會想自己年紀輕輕的，為什麼會得了癌症.......
上杉櫂在東京不止見過一次喜歡在晚上出來通宵的人。
他們通常飲食不規律，胰液中的消化酶分泌出現問題，胰腺原堵塞，造成胰腺炎。
而胰腺炎又是體檢都發現不了的胰腺癌的罪魁禍首。
這東西是癌症之王，患者往往會極端痛苦，5年生存率<1%。
這都是醫學部的學長告訴他的知識，不規律飲食高油高脂食物是真的不可取。
所以他才會每天拉著花丸花火去跑步，鍛鍊身體，就是不希望她得什麼病症。
像她這樣好的姑娘，再也難以遇見。
在暖色調燈光的甜品店裡挑選完吐司和草莓蛋糕，上杉櫂付完錢，拎著袋子就走出了門。
根津站坐上電車，在慢慢悠悠地行駛中，回了家。
“櫂君，歡迎回家。”花丸花火微笑著對他說。
“怎麼今天這麼快，”上杉櫂同樣微笑著換鞋，把手中的手提包和蛋糕遞給她拿，“是一直在玄關等著？”
“才沒有。”
“我知道，你一定是想我想得等不及了，才會這麼快出來迎接。”上杉櫂三兩下脫掉鞋子，穿上提前準備好的拖鞋。
花丸花火兩隻手將他的手提包提在身前，對他說的話也不否認，莞爾笑說：“今天買了魚籽。”
上杉櫂往裡屋探了探頭，發現有動畫片的聲音，“愛依她們也來了嗎？”
花丸花火悄悄地對他說：“嗯，她們聽見可以來做客的時候，都很高興呢。”
“畢竟又可以吃花火醬做的飯了。”上杉櫂伸出手去捏了捏她探過來的小鼻子。
花丸花火雙手提著東西，只能甩甩頭，“不能捏鼻子。”
“嫌棄我了？”上杉櫂知道她被捏鼻子整個人會變得癢癢的，故意這麼問。
“櫂君...又在明知故問。”
上杉櫂轉而笑說：“好了好，今天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花丸花火仔細想了想：“剁辣椒。”
“嗯？你又要做辣醬？”
“很好吃的！”
簡直是死亡辣醬，上杉櫂默默在心裡腹誹一句，“千萬別把你的辣醬給愛依和千愛依吃。”
“為什麼？”
“又犯傻了？”上杉櫂迅速彈了下她的腦門，這次她沒來得及躲開，“你那個辣醬吃得我差點去醫院看肛腸科，真不知道你肚子是什麼做的，居然能消化辣椒。”
“辣椒很好吃啊...”腦袋發痛的花丸花火以弱氣地聲音說。
“我提醒一句，辣味那是痛覺，不是味覺。”
上杉櫂以前試著分析了下小花火喜歡吃辣椒的原因。
都說吃辣椒感覺到了痛，因而產生了舒暢的爽感。
從某種程度上來理解，喜歡吃辣椒有M的傾向。
但根據上杉櫂與花丸花火這麼多年的相處細節，能證明她並沒有這個傾向。
她是個被彈下腦袋就要捂半天腦袋的正經女孩。
說她是M，上杉櫂反而要檢討一下是不是自己的思想還不夠純潔。
居然知道M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