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雨中失蹤的愛依
“我敢打賭說在座的各位都比我聰明，我曾經偷竊論文，考試作弊，在大學裡顧人做我的會計作業，但很可惜，我要說一個事實，那就是各位都沒能比我有錢。”
“學校，乃至世界的教育都在告訴我們，當律師、當醫生、當老師，很少有路，也很少有方法告訴大家怎麼來當一個企業家。”
“我們......”
寥寥幾段的開場話，上杉櫂聽出了小原久作企業家的自信。
這份自信甚至能夠感染他人，讓人感到他身上有份由內到外的端正，一舉一動都有種‘成功’的感覺。
這堂演講很值得聽，至少他講出來很多上杉不懂的事情。
至於他親口說的大學劣跡？
明白的人都知道他這是在說人人都有機會，而不是用那些例子闡述自己有多糟糕。
半堂課下來，上杉櫂在自己的膝上型電腦上敲了很多記錄，小原久作講了什麼故事，他也記個梗概。
“經商理論？”戶冢桂千探過頭，看見了他螢幕上的文件標題，“上杉，你以後想要去經商？打算做什麼，要不要我們先一起湊個1000萬円試試水？”
有個東京大學的同僚一起經商，確實會省下很多精力。
可惜兩人都是文科三類，學社會和歷史的，不是文二的經濟科，上杉櫂也並非是想去當企業家。
“別把1000萬說的那麼輕鬆，我們一年學費也才53萬円。”
“嘿嘿，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上杉你很有錢？網上可是查得到你名字，去年全國弓道的弓取吧，還是天皇給你頒的獎項。”
賽事獎金是公開的，這麼一琢磨，豈不是知道自己的人，都明白自己很有錢？
怪不得從那回來之後告白信都多了不少。
本以為是魅力又隱隱增加了，沒想到是金錢在散發著誘惑。
上杉櫂緊接著剛才的話題：
“經商我應該是不會去做的，最多也只是去開一個咖啡店，雖然不覺得能讓它發揚光大，但也要保證它不會倒閉。”
“咖啡店？沒想到你的興趣是這個。”
“我只是比較喜歡偷懶而已，下午喝杯咖啡的小確幸，才是我真正喜歡的。”
“《蘭格漢斯島的午後》？”
“嗯，那本書我很喜歡，輕鬆到讀完能馬上讓人忘記。”
“我可不這麼覺得，愈加輕鬆的作品，讀完的話，不更是有種掏空心肺的感覺？”
“活靈活現的人們突然消失了，宛若自己的生活也被掏了個空。”
上杉櫂明白他的這種想法，當書中日日重複的日常不再繼續下去，再想看到書中人物明天的故事，腦海中便只剩下了空虛的迴響。
小原久作的東大講座2個小時後結束了，在這期間問答、提問的環節都有。
由於上杉櫂不是經濟學的，只能瞎聽聽，撿一些自己能明白，並有可能用於實踐的理論。
下午又上了一節語言文化，結束了今天的修習。
小雨依舊在持續，嘩嘩作響的銀杏樹葉承託著水滴的重量，老鴉也躲在巢中，縮著羽毛，俯望走在並木道上的東大學生。
上杉櫂聽力很好，走在路上聽見了幾位女同學講話，剛開始說什麼新宿區有個會在公園裡搶劫兒童的變態，看見他後，就開始談論帥哥。
撐著傘獨自走出校區，雨中的風有些微涼，上杉櫂開始考慮要不要去便利店買點吃的。
仔細想想，還是去吧，再怎麼也不能和肚子過不去。
走進一家7天便利店，買了一個麵包，一瓶可爾必思，一分關東煮，他坐在便利店靠窗的長桌上悠哉悠哉地吃起來。
透明的玻璃窗外，是雨中的城市街道。
關東煮的熱氣飄逸在眼前，飄落的雨漬爬滿玻璃，澹澹的霧，似乎讓玻璃窗外的世界都變得朦朧。
在這兒看書或許不錯。
上杉櫂吃一口關東煮裡的竹輪，心想要不要去無心館一趟，便宜師傅可很想要自己參加比賽，七月份可就要開始選拔了。
聽著梅雨聲，望向窗外。
上杉櫂不知道這樣愜意的日子還能維持多久，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是永遠。
可惜就算是有系統，也沒有這個選項。
而且就算是自己永生了，也會看著花丸花火一步步變老，並到最後無可挽回的離開自己。
到那時，估計她還會用蒼老的手，安慰著依舊年輕的他，讓他忘掉自己去尋找更好的人。
帶著能與他度過一生的幸福，在笑容中，安詳地離世。
她走了......
自己依舊對恍如昨日點點滴滴的溫暖念念不忘。
那樣的永生，可真是煎熬。
修仙者都是孤獨的，說的應該就是這樣吧。
拋棄一切，奔向長生大道，無論親人、友人、愛人，一切都在歲月中磨損了。
最後連情感都會消失，澹忘一切。
彼時才是真正成為了仙。
但那是仙，不是人，失去了一切的長生，又有什麼意思，在亙古中枯坐罷了。
上杉櫂覺得自己想得有點多了，還是繼續吃碗裡的竹輪比較自在。
滴滴......
他從褲袋裡摸出手機，看一眼螢幕。
是個沒有標註的陌生號碼。
“喂。”
“大哥哥。”帶有焦急和不安的聲音。
上杉櫂右手託著電話，左手的竹籤插著關東煮裡的白蘿蔔：“千愛依？有什麼事情嗎？”
“愛依！愛依她還沒有回家.......”電話裡傳來很慌張聲音。
“沒回家？你先別著急，她不是喜歡在樹下站著發呆嗎？沒準現在在哪個公園裡。”
“我、我都沒有找到。”
公園，小學生......
不會碰到了那個搶劫兒童零花錢的變態了吧？
上杉櫂趕緊看一眼手腕上的錶盤，目前是五點三十七分。
白丘小學下午兩點半就放學，下課後可以選擇回家或者去活動教室等家長。
也就是說，如果除去愛依期間自己回家的時間，千愛依很可能已經找了兩小時。
上杉櫂站起來，撇下沒吃完的關東煮，對電話裡說：“報警了沒有？”
電話對面呆滯了一秒，然後吞吞吐吐的聲音傳來：“沒、沒有。”
走出便利店的玻璃門，肩膀與頭夾住手機，上杉櫂在便利店的雨水屋簷下撐開傘：
“沒有就先報警，你在哪裡，我現在就過去，不要到人少的地方去。”
“西、西戶山公園......”
“好，我現在就過去，你先不要亂走，最好在路旁有人的地方等著我來。”
上杉櫂結束通話電話，走在路上看見輛計程車，招手讓其停下。
車輪一路疾馳，上下穿行，在溼濡的雨中街道濺起激盪的雨花。
在車上順便查了查資訊，發現那個打劫兒童零花錢的變態已經被警方通告了，說那人只是順帶搶錢，真實目的是對兒童進行猥褻，並且實施物件不分男女童。
人總是易碎的，本不該去管的事情有時候應該去下幫忙。
剛剛那通電話，千愛依的聲音有焦急又哽塞，像是在哭著說話。
她是個很堅強的人，至少從她從小可以照顧妹妹的角度，就能看出這一點。
而如今愛依沒能及時回家，千愛依尋了兩小時無計可施後，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報警和求助老師，而是找上杉櫂幫忙。
在這之前幾人的關係僅僅是相處了一天，吃了兩頓飯而已。
僅憑這些星星點點的事情也能產生信任嗎？
上杉櫂不知道自己和花火在兩姐妹中是怎樣的地位。
車輛輾轉行駛，到了新宿區以後，上坡，來到千愛依所說的西戶山公園。
這裡臨近早稻田大學的理工院，是個適合散步的地方。
可是這裡一到半夜，就會變成流浪漢和醉鬼的居住地。
經常能在晚上看見倒在草叢不省人事的人。
此時小雨未停，就連經常睡這裡的流浪漢都另覓他處，躲雨睡覺。
這裡除了在雨中搖曳的柳杉，便沒有什麼可以值得關注的地方。
人少的原因，上杉櫂很快就找到了在道路旁等待他的千愛依。
雨水從她腳邊的地磚縫隙中流過，小臉上是急切與緊張的表情。
她上半身的衣服還好，只是沾了點雨，鞋子和襪子卻已經溼透了。
“警察還沒有來嗎？”
“哥哥.......”
上杉櫂皺了皺眉，“沒報警？為......”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就明白了千愛依的想法。
報警肯定會讓警察察覺到兩姐妹目前的狀況。
雖然她們的雙親都還健在，卻沒辦法尋找。
由於她們的父母沒結婚，父親那邊撇清的話，是肯定不會有任何訊息的，警方只能聯絡她們的母親。
但母親又失去了聯絡，難以找尋，報警的後果最有可能就是將倆姐妹送去福利院。
千愛依固然不想去福利院，但也分得清輕重緩急，如果愛依失蹤找不到了，她肯定會馬上報警找她的。
十多年來相依的感情，生命最為重要。
現在沒著急報警，估計千愛依是知道些什麼。
但那個搶劫兒童的變態會在這附近啊，沒準愛依就會因此碰到。
想到這裡的上杉櫂問道：“愛依沒有接你電話嗎？”
“之前沒有，剛剛接了...但愛依她...沒有說話...只是在結束通話的時候說自己很快就回來.......”
千愛依的小臉低著，左眼上的小小淚痣也似乎有著失落的情緒。
接了就還好，至少安全。
那小蘿莉古靈精怪，除了強行綁走，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哄騙她幾乎沒可能。
小女孩喜歡耍小性子，估計是遇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不願和姐姐說，就只一個人想獨自呆著靜一靜。
現在只需要找到她就是了。
上杉櫂放寬心問：“她在學校裡是受了什麼委屈嗎？”
千愛依搖搖頭，“不知道......愛依她不會這樣的，雖然她平時說奇怪的話，但也不會一個人就這樣跑出來......”
上杉櫂相信她的話，她是愛依的姐姐，可要比自己更瞭解愛依。
他撐著雨傘，張望四周，問道：“這附近都找過了嗎？”
“嗯，就只有這裡了......對不起...哥哥...”
“跟我道歉做什麼？”
千愛依沒能抬起臉，滿帶歉意地說：“這件事麻煩到你了......”
他的確沒有理由來幫著兩姐妹，無親無故，也沒有任何利益的交集。
上杉櫂嘆了口氣：“說什麼麻煩不麻煩，需要幫助了就說，如果看見你們落難還見死不救，你們的花火姐姐沒準還會說我太過薄情。”
小花火肯定不會在嘴上說他怎麼怎麼樣，但心裡還是希望他可以跟大家相處得更好一些。
幫助是件麻煩事，上杉卻從未覺得這並不該去做。
因為在小時候，他僅僅是向躲在牆角裡的小花火伸出了一點點的關心，就獲得如今這份真摯如玉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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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有著難以離開她的幸福感。
雨在傘上作響，聽了他的話，千愛依沉默半晌，努力仰面看向他，外表柔弱卻又透露著一份堅強：
“謝謝哥哥......”
上杉櫂微笑起來，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蹲下說：
“放心好了，會找到愛依的。”
千愛依看見蹲在面前的微笑，心中有種很莫名的情緒，不知道叫什麼，不知道怎麼形容，也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做，張口半天，只向他說出來一聲謝謝。
西戶山公園並不大，粗略看幾眼也沒發現什麼人。
以防萬一，上杉還是讓千愛依跟著自己。
公園裡散落著一些空的啤酒罐頭，生活壓力大的人有時候喝著喝著就在這裡躺下了。
人們都不喜歡看見這副醜態，來公園打掃的工作人員也從一天一次，改成了一週一次。
雨點敲打罐頭的聲音並不悅耳，反而因為愈發大的雨勢，變得煩躁。
上杉櫂本以為找到愛依需要大費周章，沒想到很快就在人工河道的墩橋下看見了縮在那裡發呆的她。
她依舊戴著帽子，髮絲柔和纖細，目光對著前面的流水，顯得呆呆傻傻。
像是在思考。
見到妹妹確實沒有事情，千愛依算是放心了，以姐姐的身份本應該責備她一番，此刻卻沒了那種心情。
上杉櫂撐傘，帶著千愛依踏過草坪穿過去，直到兩人走至跟前，擋住了視線，小愛依都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