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梯首都哈圖沙大致分為兩個城區,位於南邊的上城——皇宮及上百神殿,以及商業繁榮的下城,這下城的商貿區,算得上西亞數一數二的交易集市之地,每一日都是人聲鼎沸,人影攢動的,但今天似乎有點不太對勁,本該叫賣吆喝的小販都不再大呼小叫的招攬生意,或是三五個,或是小堆的湊在一起,交頭接耳的談論了一件事情,連帶著來往的過客,也跟著湊起了熱鬧。

“真的嗎?”

這不知道是哪個地方傳來的一句問話,就看到集市一隅有一群人正在熱烈的討論著。

“真的。”有人回應。

“這怎麼可能?”有人質疑。

“真是真的,不騙你們,我可是從元老院議長家的僕人那裡聽來的。”那人肯定的說。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似乎又多了一個旁聽者。

“是皇妃殿下的事情?”

“哦?”

“聽說皇妃殿下給埃勃拉皇帝生了個孩子,就在打仗那會兒。”

這話一落下,接連不斷地傳出陣陣抽氣聲。

“還有……還有呢,說是皇妃殿下為了不讓皇帝陛下知道,親手殺了這個孩子……”

又是一陣抽氣聲,比之前更為激烈。

“不騙你們!”

“其實我也有聽說,這次和埃勃拉打仗,就是皇帝陛下咽不下這口氣!”

“是啊,要不然這場仗怎麼打得那麼莫名其妙,之前不是說皇妃殿下病了嗎,怎麼一會兒又會在埃勃拉皇帝那裡。”

“皇妃殿下不是這種人吧!”似乎還是有人比較理性的。

“這話可不是這麼說嗎,可是皇妃殿下在埃勃拉皇帝手裡呆了好幾個月可是事實,那麼美的一個女人,你說……是不是……”這話說得雖然含糊,但是也夠明白了。

“這……”理性也有被搖動的時候。

“這件事情,貴族那裡早傳開了……”

“是嗎,那真是……”

“不得了,不得了啊。”

人群開始越集越多,這樣的討論,聲聲不斷,在整個哈圖沙什城鋪散開來……

通往議事殿長廊上,奧利疾步而行,當看到默布時,一個飛身抓住了他。

“默布大人,哪些謠言是怎麼一回事?”奧利臉色沉黑,急不可耐的問道。

“看來,你也聽到了?”默布應道,比起奧利,臉色更是難看。

不一會兒,卡布斯出現在兩人面前。

“默布大人,我聽到侍女們在談論,說阿爾……”卡布斯說得時候,是一臉的痛心疾首。

“陛下知道了嗎?”奧利緊張得問。

“能不知道嗎,整個哈圖沙什已是街知巷聞,今早加布特和戴瑪斯還跟我說這件事?那語調,那副樣子……真是……真是……”默布負氣的猛一甩袖,心情就惡劣到了極點。

誰都知道元老議長加布特和戴瑪斯和阿爾緹妮斯不對盤,尤其是加布特,那還是阿爾緹妮斯失蹤前的事,加布特的兒子婭什,酒醉**了一名女奴隸,還失手把人給捂死了,本來身為貴族殺了個奴隸也沒什麼,但查辦此事的是阿爾緹妮斯,注重人權的她堅決要治婭什的罪,結果,婭什不僅被降職,還被編派到邊境城市去受苦,加布特就這一個兒子,心裡的怨恨可想而知,這謠言一傳出來,他還不藉機生事。

“說不定就是這老家夥傳出來的。”卡布斯怒不可洩說道。

“不,不,應該不會。”默布示意他稍安勿躁,“他沒這個膽子,況且皇妃產子一事,除了我們幾人,應該沒人會知道。”

“那這些謠言怎麼來的,還傳得那麼……那麼……難聽……”卡布斯的拳頭握得咯吱作響。

謠言的內容根本和事實完全相反,聽到的時候,他簡直就想殺了哪些碎嘴的人,什麼孩子是埃勃拉皇帝的,還為了隱瞞殺人滅口,這簡直就是荒唐,荒唐至極!!

“你們冷靜點,事情還沒到最壞的地步。”默布安慰他們。

“這還不壞,阿爾的人格,清白,還有那顆處處為赫梯著想的心全被玷汙了,她受得苦還不夠多嗎?她……”卡布斯被心裡泛出的澀苦啞了嗓子。

“當務之急,就是要去查這個謠言的源頭!”默布打斷卡布斯憤慨後說道。

“難道是亞述皇帝?”卡布斯提出了一個可能。

“不,不會。”默布直接否決了這個可能性,“他這麼做一點好處都沒有,這個謠言分明是衝著皇妃來的,而不是赫梯,再說了,他真要製造這個謠言,用得著等到現在。”

“那……那這件事除了我們還會有誰知道?”奧利也是憤恨不已,不過還算冷靜,“卡布斯和我,還有默布大人您,以及利茲……”說到利茲時,奧利的眼角冷不丁看到利茲從廊殿處走了過來,但是一看到他,就像看見了鬼一樣,臉色慘白直往後退。

“利茲!!”奧利眼尖的喊住了他。

利茲猛地一震,停下了腳步。

奧利知道不該懷疑他的,但阿爾緹妮斯產子,以及為保赫梯十萬大軍棄子,他都是知道的,況且自己也對他申明再三,讓他不要說出去,可他的樣子實在有點奇怪。

“隊長,你……你想說什麼……”利茲的眼神不敢看奧利,眼神虛晃到一邊。

“你幹嘛一副害怕的樣子?”

“我嗎?我哪有害怕?”利茲還是不敢看奧利,眼睛低垂,腦門上開始冒汗。

“利茲!!”奧利越想越不對,他這副樣子分明就是心裡有鬼。

“隊長,我還有事情要做,我先走了!!”利茲避開奧利審視的目光,急於離開。

他腳步剛起,奧裡就喝止了他,“你給我站住!”

“隊長,還有……還有什麼事嗎?”利茲背對著奧利,不敢回頭。

“利茲,說實話,是不是你傳出去的!”這是唯一能夠解釋他為什麼如此慌張,又害怕的理由了。

“隊長,你說……說……說……說什麼呢?”利茲手腳都在發抖,臉色比先前還要慘白。

“利茲!!”奧利痛心的急吼,“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沒……”利茲抬起頭看著奧利,猛地被奧利眼睛裡痛心給刺到了,那是一種被信任的人狠狠砍了一刀後的絕望。

卡布斯衝了過來,他看著利茲,然後再看看奧利,似乎從奧利的眼神裡明白了一些事情,憤怒就想洪水從頭上灌溉而下。

除了他們三個,也就只有當時也在場的利茲,以及另外數個士兵知道,默布大人是不會說的,他和奧利也絕對會守口如瓶,那數個士兵在埃勃拉一戰中,都光榮殉職了,那就只剩下利茲了。

只有他了……

說是遲,那是快,卡布斯掄起拳頭,就揮了過去,“利茲,你這個混蛋!!”

被打倒在地的利茲,嘴角溢位鮮血,臉上沒有被揍的憤怒,而是淚流滿面,突然他跪在地上,額頭貼著地面,大叫道,“我不是故意,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覺得隱瞞事實對皇妃殿下太不公平了,我只是覺得很氣憤,酒醉之下我……我就告訴了我的妻子,真的只有這樣,我不知道事情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這些謠言又是怎麼來的……我……”

默布聽到後,皺了一下眉,“我記得你的妻子是桑布爾的女兒,是吧?”

利茲磕頭道,“正是!我真的只告訴她一個人,我還告訴她,千萬不要對別人說。”

默布像是想通了,突然氣得直跳腳,“你這個大笨蛋!!”

“默布大人怎麼了?”卡布斯追問道。

默布氣得鬍子都飛起來了,良久才解釋道,“那個桑布爾是赫梯貴族之一,但沒有官位,不常在宮裡走動,所以你們不知道,他中年時第六個側室生了一個女兒,也是唯一的一個女兒,聽說這個女兒被他寵壞了,很是驕縱,和其他貴族的女兒都有來往,其中不乏當年作為陛下側妃候選人的貴族之女,平日裡聚在一起,就是說人是非的,這件事讓她知道了,她會忍住不說嗎?女人最可怕的是什麼?就是嫉妒心,加上她們是什麼腦子,怎麼能明白皇妃殿下的大智慧和大仁義,以她們那種小心眼小肚腸,能想到的也就是這點齷齪下流的事情,我就說嘛,這個謠言為什麼聽起來像是針對皇妃來的,這分明就是詆譭她的人格嘛。”

奧利聽到這番解釋,腳步蹌退了一步,“這麼說真是利茲……”

“他是好心辦壞事!!”默布做了個總結,卡布斯可不管他是不是好心,早已氣瘋了,掄起拳頭,就向再揍他一拳,但奧利比他更快,已經衝上去,打得利茲滿臉是血了。

“你這個笨蛋!笨蛋!你難道都不知道你妻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嗎?”奧利揪住他的衣襟,用力的搖晃,“你為什麼要說,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說,千萬不要說的。”

“對不起!對不起!”利茲的眼淚混著血滴落在青石鋪成的地面上,其實他聽到謠言的時候,就知道是問題出在哪裡了,只是他不敢承認,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害了皇妃殿下,害了那個為保護他,連孩子都捨棄的皇妃殿下,這讓他情何以堪。

“好了,你們也不要在揍他了,他死了能解決問題嗎,當務之急,就是趕快想辦法讓謠言不攻自破。”默布出言阻止,再不阻止,利茲不死也會變成傷殘人士。

“陛下呢,陛下打算怎麼做?”奧利住了手,拳頭還捏得死緊。

“我就是害怕陛下……”默布擠了擠眉頭,“恐怕,這個謠言再傳下去,陛下他恐怕會大開殺戒。”

卡布斯和奧利一驚,“陛下他……”

話說著,他們就看到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利茲的頭和身體分家,飛了出去。

三人驚恐地狂抽氣。

站在利茲屍體邊,薩魯手持沾血的鐵劍,劍身血如雨下,正是那把瞬間讓利茲斃命的劍,他站在那裡,周身都染上了一層寒冷的冰霧,眸中的暴戾之氣似野獸癲狂時的眼神,不僅恐怖,還有一種被撕裂的疼痛感。

“陛……陛下……”默布慌忙跪在地上,儘量不去看利茲那慘不忍睹的屍體,但是血就像有生命似往他這邊擴散。

“我並不在乎死多少人!”薩魯開口,那聲音不知道是不是被利茲的血氣沾染到了,也是一股血的味道。

“我明白,我明白,臣一定會讓謠言不攻自破,請陛下息怒。”除了磕頭,默布已經找不出第二個能做的動作了。

沒有第二句話,薩魯扔下劍後就離開。

阿爾緹妮斯回到赫梯已過了半個月,在卡布斯和巴魯尼的精心調養下,身子逐漸恢復健康,臉色也紅潤了起來,可以下床走動了,但由於失明,她能活動的範圍也僅限於寢殿和殿外走廊,為了怕她跌倒受傷,殿外的走廊都鋪上了厚厚的獸毯,靠近蓮花池的地方則築起了扶欄,這些都是薩魯命令的,恐怕只要她的眼睛一日沒好,皇宮所有角落遲早都會被鋪上獸毯,築上扶欄。

她回來的第三日,哈圖沙什城迎來了一場小雪,宣告著時節正是邁入了冬季,不過,高原的氣候,即使下雪,天也不算很冷,加件厚衫就差不多了,殿內的紗幔也被換成了厚重的麻布,更不會覺得冷了,但薩魯仍是怕她凍著了,命人在殿廊和寢殿內都添上了暖爐,使得寢殿內外都暖如春日,讓人不覺冬日的臨近。

另外,為了保證她有足夠的營養補充,膳食方面除了每日三餐外,還有下午的點心,和夜宵,晝夜都有熱湯伺候,反正只要她想吃,隨時都有熱騰騰的膳食擺放在她面前,但大多都不是進了她的胃,而是……

“媽咪,你真的不吃嗎,這個肉末餅,味道很好噢。”

殿外靠近蓮花池的長廊處,阿爾緹妮斯和凱洛貝洛斯圍坐在一起,厚厚獸毯上擺滿了珍饈美味,少不了有她最喜歡的葡萄,顆顆皆是百裡挑一,上品中的上品,她的手指輕拈著一顆,正打算細細品茗,鼻尖就嗅到了肉末餅的香味。

凱羅貝洛斯被食物塞得鼓鼓的腮幫子蠕動著,將手裡的肉末餅遞到了她嘴邊,“媽咪,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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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母子單獨相處的時候,凱洛貝羅斯都叫阿爾緹妮斯媽咪,而不稱母后,因為阿爾緹妮斯覺得母後這個稱謂總帶點生分,一點也不親,像君臣似的,但外人在的時候還是會讓他規規矩矩地稱她為母后,畢竟媽咪一詞在二十一世紀能貫通,這個時代可不行。

“吃不下了,還是你吃吧。”

“好!”真是個食量驚人的小子,滿滿一地的菜餚都是他來解決的。

吃完,他拍了拍鼓起的肚子,伸直雙腿,腦袋一斜,將頭枕在阿爾緹妮斯的膝蓋上。

“飽了?”她低頭寵溺的問。

“嗯,好飽,好飽,現在貝洛斯要睡午覺了。”他賴在阿爾緹妮斯懷裡撒嬌,轉個身,小手摟住她的腰,將小臉埋進她,像小貓一樣蹭來蹭去,“媽咪,不可以離開我哦。”

“好!”他粘得那麼緊,她就算想離開也沒法子。

回來之後,凱洛貝洛斯便時常這樣粘著她,就像個小跟班一樣,她走到哪,就跟到哪,不時向她撒嬌,或者親暱地窩在她懷裡睡覺。

或許是她離開太久了,讓年紀還小的他深恐她再失蹤吧。畢竟還是一個只有四歲的小孩子。

耳邊傳來凱洛貝羅斯均勻的呼吸聲,她唇畔綻開笑花,撫上他的背,輕輕地拍哄著,心思漸漸飄散到遠處,收回來的時候,又是滿滿的傷痛。

孩子……

她的小兒子……

麗莎從一邊走來,手裡捧著薄毯,將它蓋在熟睡的凱洛貝洛斯身上,“皇妃……”

阿爾緹妮斯回過神,潑墨似的睫毛眨眼間,晶瑩的淚已滴落。

麗莎知道她在想什麼,卻無法安慰,張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阿爾緹妮斯別過臉,擦了淚,才問道,“是阿爾瑪和魯斯比爺爺有回信了。”

麗莎忙不迭回答,“是,剛到的。”

殊不知,這些信全是薩魯偽造的,為的就是拖延她知道真相的時間。

阿爾緹妮斯讓麗莎敲開粘土版上的烘烤的脆殼,以手代眼,細細“讀”著。

這是她回來後開始練習起來的,粘土版上的字是刻上去的,有紋有路,手指能摸出來,算她天資聰穎,有些字已經能順順當當的摸讀出來了,但楔形文字繁複多變,要全部摸出來,可不是那麼快就能掌握的,所以她先學了幾個常用的。

“這裡怎麼念!”阿爾緹妮斯摸到了生詞。

麗莎看了,替她念了一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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