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蛇類在蛻皮前會經歷“矇眼期”,所以巫滿霜感到眼睛發花,完全是正常現象。

預備蛻皮期間,也是蛇類最虛弱的時期。

接下來好幾天裡,巫滿霜都要為自己的蛻皮做準備。所以,姬輕鴻的課,他是不能來上了。

為了此事,巫滿霜和姬輕鴻提前告假。

他請假的時候,言落月就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地朝姬輕鴻送去期盼的眼神。

姬輕鴻笑了一聲,居然沒有故意難為。

他不但準了巫滿霜的假條,而且也朝言落月擺了擺手:

“即使我留下你做苦力,你也心不在焉,不如先陪小巫把這些事處理好吧。”

哪怕天上降紅雨了,都難得看見姬輕鴻這樣善解人意一回。

言落月欣喜之餘,又有點迷惑警惕。在接下來的半節課裡,她時不時地朝姬輕鴻看上一眼。

姬輕鴻八風不動,閒適自如地任由她看。

直到將昨天佈置下的作業講完,姬輕鴻伸手,往就地取材的封印壁上一拍,姿態舉重若輕。

大片大片的封印山崩般瞬間脫落,各式各樣的材料順著石壁滾滾而下,裂紋一路蔓延向內,令整片封印足足崩解了小半里。

在封印嶙峋的內裡中,有一種材料,看起來宛如森白的骨骼。

姬輕鴻隨手在封印壁上一敲,眨眼間化去此處的煉器封印,把那根象牙那麼長的骨頭生生抽出。

拿出來還不算,姬輕鴻非常手欠地舉著它,跟巫滿霜現在的身高對比了一下。

笑死,巫滿霜還沒有一根骨頭高。

巫滿霜不動聲色地往相反方向挪動腳步:“……別量了,師尊,我還會繼續長個兒的。”

姬輕鴻十分憐惜地嘆了口氣,把那根骨頭往巫滿霜懷裡推了推:

“都說以形補形,吃啥補啥。既然如此,你就把這根骨頭拿回去,今晚給自己燉個湯吧。”

巫滿霜:“……”

有點不知所措地伸手接過,巫滿霜小聲問道:“真燉嗎?”

姬輕鴻捏著眉心笑了起來:“不騙你,真可以燉,就是藥性可能有點大,只有你能喝的下——或者,你讓她用這骨頭,替你煉一根用來蛻皮的樹杈,那也很不錯。”

言落月接過骨頭,研究了半天,也沒看透這是什麼材料。

“師尊,這是什麼妖獸的骨頭?”

姬輕鴻輕描淡寫:“兩千年的蛟龍骨,治小巫現在這種情況,很對症。”

說完這句話,他就擺了擺手,示意言落月和巫滿霜自己回去,居然連作業都沒有留。

這一次,別說言落月了,就連巫滿霜都微微露出驚訝的神情。

姬輕鴻抱起手臂,戲謔笑道:“還不走,是在等我想起什麼重要的事?”

“沒有沒有,我們這就走了,師尊再見!”

言落月迅速抓起巫滿霜的手腕,每當碰見障礙物,就用手指在他腕上輕敲一下。

兩人靈巧地跨過數道散落的殘垣,蹦蹦噠噠的背影,就好像是兩隻小兔子那樣,手牽手地一口氣跑遠。

姬輕鴻抱著手臂,含笑目送著這兩人歡快跑開的身影,良久良久,才輕輕地籲出了一口氣。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他修的雖是無情道,卻也不是不通曉人情。

更何況……今時今日所見,亦宛如昨日昨夕的復現啊。

……

姬輕鴻的兩三句指點,其實說得不明不白。

幸好還有萬能的史官凌霜魂,根據記憶和隨身攜帶的資料書,他為兩人提供了足夠多的參考材料。

凌霜魂說:“蛇類蛻皮前,會有一段失去視力的短暫時間。”

於是巫滿霜摘下矇眼的白紗,張大眼睛,讓言落月仔細檢查了一下。

以前每次和巫滿霜對視,言落月都會被他的視線麻痺僵直。

但這一次,巫滿霜眼瞳中覆蓋了一層藍白色的淺膜,彷彿兩片遮擋在眼瞼中的白紗,直接阻礙了他的視線。

言落月伸手在巫滿霜眼前緩慢地揮了揮:“能看見嗎?”

“有一點光感。”巫滿霜如實道,“沒關係,我感知能力不錯,能察覺你們兩個的氣息。”

他雖然這麼說著,帶著手套的手掌卻不自覺地往前探出,像是要摸索到什麼東西才能安心。

言落月及時地抓住了巫滿霜的手,很輕鬆地握在手裡搖了搖。

凌霜魂在一旁充當旁白:“在蛻皮前這段時間裡,蛇妖的性格一般會和平日有異,他們要麼是比較暴躁——”

巫滿霜立刻否定道:“我心情非常好,沒有暴躁。”

凌霜魂繼續往下念:“——或者粘人。”

唰啦一聲,言落月甚至沒看清巫滿霜的動作,小蛇就已經拖著自己的椅子,連人帶椅瞬間挪到了她身旁不足一寸遠。

巫滿霜承認的非常迅速:“我粘人。”

言落月:“……”

實不相瞞,她感覺一種淡淡的碰瓷氛圍,正在這間房間裡緩緩升起。

凌霜魂繼續照本宣科:“蛻皮預備期裡,正是蛇妖們最虛弱的時候。”

巫滿霜搖搖頭,表情跟他撕開自己手腕傷口,遍地灑血時如出一轍。

彷彿無論是什麼樣的傷痛,都不能在他的神色間造成一絲一毫的痕跡。

“我很好。”

凌霜魂一字一句地棒讀道:

“所以在這期間,陌生人請儘量遠離蛇妖。而蛇妖的家人、朋友,則要給予蛇妖足夠的體貼和照顧。”

“適當的安撫和更多的接觸,或許能夠消除蛇妖的不安……”

他話音未落,巫滿霜已經“啪嘰”一下攤平在桌子上。

他稍微帶著一絲遲疑地問道:“真的嗎?”

巫滿霜閉眼,壯士斷腕般表示:“那我其實有點不舒服。”

言落月:“……”

凌霜魂:“……”

見到他這副表現,言落月一下子噴笑出聲。

她抽回自己的手,然後在巫滿霜有點委屈的表情裡,傾身隔著斗篷,給了小蛇一個暖暖的擁抱。

由此可見,凌霜魂記載的資料,當真準確可信。

如果不是蛻皮前的這段虛弱期,平日裡的巫滿霜,可沒有現在這麼坦率、這麼會撒嬌。

真不知道等蛻皮期過了以後,再回想起這幾天的表現,小蛇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哎呀,不會每天默默團在牆角裡,裝作自己是朵蘑菇,直到其他人把這件事都忘了才肯把自己挖出來吧。

凌霜魂啪地一聲合上書本。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在言落月結束了這個貼貼,重新坐正以後,巫滿霜也警醒而不安地直起身體。

他甚至化出碧玉般的原型,粉色的蛇信時不時吞吐而出,像是在重新適應這個失明以後,就變得很陌生的周圍環境。

直到言落月遞給他一隻手手,小青蛇才順著手腕盤旋而上。

他如釋重負般纏住言落月的胳膊,安心地將腦袋貼在她的肘彎裡。

凌霜魂感慨道:“小言,小巫,謝謝你們。你們解決了我從很早以來,就一直在思考的一個問題。”

言落月扭頭:“小凌,你在說什麼?”

凌霜魂嚴肅地問道:“你難道不好奇嗎,一個碰瓷團伙在平時不碰瓷的時候,都會幹什麼呢?”

言落月:“我也好奇,但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凌霜魂自問自答:“通過觀察,我發現,他們當然是——在內部互相碰瓷啊!”

言落月:“……”

凌霜魂進行最後的發言總結:“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們繼續修煉吧,我先撤了。”

言落月:“……等等,敢編排你就別心虛!你跑什麼,你回來!”

經過這個小小的插曲,言落月終於明白,為何姬輕鴻要特意抽./出那根蛟龍骨送他們。

可能因為蛇和蛟龍同屬、氣息相近的緣故。

在放開言落月胳膊時,巫滿霜盤在那根少女手臂粗的蛟龍骨上面,情緒也能保持平定。

挑了個不錯的時候,言落月把那根蛟龍骨做了簡單的熔鍊,將它製作成了特殊的樹杈形狀,方便小蛇纏在上面蛻皮。

據凌霜魂介紹,蛻皮中最難為的部分,就是吻部那部分的皮膚。

只要唇部附近的舊蛇蛻順利脫落,後面的過程就會變得非常絲滑。

“畢竟萬事開頭難嘛。”

言落月聽了以後,若有所思。

“很有道理。”她喃喃道,“我穿著小一號的長筒靴時,剛開始脫腳後跟的時候,也是最難的……”

凌霜魂:“……我覺得不太一樣,但這個比喻還是很形象。”

在他們兩個互相墊話的時候,巫滿霜早已化成原型,將下巴架上一處圓形的骨孔。

那裡是言落月在煉製蛟龍骨時,特意為小蛇鑿通的預留孔,可以幫助小蛇蹭脫吻部的舊蛇蛻。

同樣的預留孔,她按照從小到大的排列順序,一共打了十多個。

這樣,等巫滿霜下次再蛻皮時,這根煉製過的骨杈還可以拿出來用。

和言落月想象中不一樣,原來蛇在蛻皮時,不會像小鈴鐺一樣搖晃尾巴。

實際上,青碧色的蛇身一開始就在龍骨上絞緊。

在蛇鱗的覆蓋下,言落月甚至能觀察到肌肉群每一次的緊繃和彈動。

儘管小蛇瑩透得宛如翡翠雕琢,但他蛇蛻的顏色,卻更類似半透明的霜白。細看之下,蛇蛻上覆蓋著一層淡淡的青綠,像是入簾的一絲草色。

扭動著脖子鑽出骨孔,像是脫掉一件套頭毛衣那樣,小蛇的頭部,擺脫了舊皮的束縛。

這個過程說來有點神奇——舊皮看起來帶著淡淡的磨砂質感,而脫去蛇蛻後的每一片鱗片,都像是精心打磨過的亮面,嶄新如洗,漂亮的令人幾乎想要伸手摸一摸。

眼看小青蛇已經脫去最難脫的吻部蛇蛻,然而下一秒,他的動作忽然頓住了。

巫滿霜轉頭,細細的蛇信在空氣中抖動,仰頭朝向言落月的方向。

這一刻,言落月忽然意識到,人形和他們的妖形之間,體態的差距還是太大了。

比如巫滿霜化作人形時,比她還高上一點,兩個人手拉手就能一起跳過殘垣碎片,蹦蹦跳跳地走。

但當他化成一條小蛇蛇時,長度只夠他三纏兩繞,從手腕一直捲到自己手肘。

即使言落月盤腿坐在地上,巫滿霜看向她時也需要仰頭。

想了想,言落月乾脆也化成妖形。

小烏龜吧嗒吧嗒地在地上爬了幾下,把爪子搭在骨枝叢下面,裝水的淺托盤裡。

衝近在咫尺的小青蛇揮揮爪子,言落月笑道:“很快了,現在你只差這——麼長。”

兩隻爪子間的距離,當然不夠比劃出蛇身剩下的長度。

但巫滿霜伏下腦袋,隔空衝著言落月的方向蹭了蹭。

“嗯。”

之後的一段蛇蛻,脫落得相對順利,但當最後的尾巴尖尖都從舊皮中脫離時,巫滿霜還是有點力竭。

小蛇放鬆身體,啪嗒一下任自己摔進身下的淺托盤裡。

托盤裡的水珠一下子濺了出來,星星點點地灑滿了言落月半個龜殼。

“沒有毒……”巫滿霜軟軟地說,“我剛蛻皮過後的這段時間,都暫時沒有毒。”

他要是這麼說,那言落月可就為所欲為了。

幾乎話音剛落,小蛇眼前就有幾道龜爪的紋路極速靠近放大。

原來,是言落月以當前的形態掬起一捧水,毫不客氣地直接糊了巫滿霜一熊臉!

巫滿霜:“……”

大概是蛻皮前後,情緒上的敏感脆弱期尚未度過,被言落月潑了幾下水,巫滿霜就悶悶地哼了一聲鼻音。

他從淺托盤裡搖頭擺尾地遊了出來,攀過托盤壁,把自己像一根登山繩一樣,打包纏在言落月的龜殼上。

“不要打水仗了。”巫滿霜喃喃道,“好累……”

感受到背甲上的重量,言落月也慢慢安靜下來,她平穩地伏在地板上,又把四肢收回殼裡。

半圓的潤澤龜背上,碧綠如洗的瑩翠蛇身,正隨著呼吸安靜地一起一伏,還有一小條纖細漂亮的尾巴實在搭不上龜甲,於是就那麼拖曳在地上。

凌霜魂盯著他們倆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情景不錯。

他又翻開自己的書簡,找到言落月和巫滿霜交叉的那一頁,就著眼前的情景,描下了修仙界中第一幅龜蛇交纏的速寫。

這一刻,還沒有人意識到這對組合的場景,將會在未來怎樣的所向披靡。

只有言落月得寸進尺地舉起一爪,要求凌霜魂用鶴歌哼一支催眠曲聽聽。

“你們鶴歌裡,有催眠曲的種類嗎?”

“有啊。”凌霜魂想也不想地回答道,“鶴歌的種類,多得可以從出生唱到入葬。”

飛翔有歌,求偶有歌,驅敵也有歌。

就像烏龜結實的背甲、鱷魚凌厲的倒刺那樣,白鶴高亢清遠的鳴叫,也是他們種族特性的一部分。

據說早在人間記錄下第一卷史冊之前,世上就先有了第一首鶴歌。

手上炭筆仍在畫個不停,凌霜魂輕柔地哼唱道:

“地下石,世間木。

天上火,無定處。

任他飄遊自隨他,你我相連又相宿……”

最後一筆落下,凌霜魂輕緩地合上書簡,發現小龜和小蛇已經在自己的歌聲中呼呼睡著了。

“……”

只沉思了不到一秒鐘,凌霜魂就同樣也變作白鶴妖形。

他躡手躡腳地走了上去,兩隻鶴爪踩著地上的水痕,留下一串竹葉似的腳印。

然後,凌霜魂展開一邊翅膀,既像是保護,又像是遮陽,更宛如羽絨被一樣,悄悄地蓋在了龜龜和蛇蛇身上。

他自己也屈起長頸,鑽進另一邊翅膀底下,陷入了香甜的夢鄉。

——啊,這樣美好的下午,果然就應該好好地睡上一覺啊。

……

那天醒來以後,言落月很敏銳地發現,巫滿霜的鱗片顏色比從前加深了一些。

假如說,之前青蛇的顏色是初春的新綠,那麼現在小青蛇的鱗片上,就多了一絲盛夏時節的濃郁。

這不由得令言落月產生了一絲好奇:假如把過去的蛇蛇和現在的蛇蛇全部抻直,由小到大放在桌上一字擺開,那麼呈現在她面前的,會不會是漸變色的彩虹效果?

……不過,她何德何能,可以擁有這麼多條蛇蛇嘛。

只要有現在的巫滿霜陪著她就夠啦。

除此之外,言落月還注意到,在小青蛇的蛇背上,聳起了兩排對稱的骨節。

那對骨節只有一寸來長。

不止言落月試探著碰過,巫滿霜也自己捲起尾巴,在上面摸索過幾次:

背部新增的骨骼,觸感是半硬的,如果用力按按,皮膚下還會有點痛癢。

結合這對凸起的形狀,言落月不由猜測:“……滿霜,你是不是要長智齒了啊?”

但她從來沒聽說過,誰家蛇蛇的智齒是從背後冒出來的啊!

巫滿霜:“……”

凌霜魂:“……”

他們後來請姬輕鴻看過一次。

在具體觀察過以後,姬輕鴻把這點小小的變化,和巫滿霜帶有神識攻擊的目光一起,總結為“他的種族特性”。

言落月追問道:“那師尊,滿霜具體是什麼種族啊?”

就連凌霜魂的史料裡,都找不出類似的記載。

這說明巫滿霜的種屬,要麼非常稀有,要麼非常神秘。

“不知道。”姬輕鴻想了想,還是沒有拿出確切的回答。

見言落月託著下巴露出糾結的表情,他溫柔親切地笑了笑,一如既往給出毫不靠譜的建議:

“如果實在想不開,可以讓小巫隨為師屬兔。”

“……師尊,這也是能屬的嗎?”

姬輕鴻悠悠一笑,示意巫滿霜變回人形。

對著蛻皮之後的巫滿霜端詳了一會兒,姬輕鴻給巫滿霜佈置了一份特殊的作業:讓他找一個人,然後跟這個人開開玩笑。

巫滿霜:“……”

似乎沒看到巫滿霜面上的難色,姬輕鴻笑悠悠地補充道:“要讓對方認出是玩笑才行。”

這份作業來的不明不白,彷彿很像是姬輕鴻的別出心裁。

但言落月差點給姬輕鴻當場比出一個大拇指來。

——沒錯,就該這樣,讓小蛇趕緊活躍起來!

事情是這樣的。

可能因為蛻皮期間的表現過於社死,在蛻皮期結束以後,巫滿霜足足有三四天時間,沒好意思說話。

在平時出行的時候,他就像是影子里長出的一大朵蘑菇一樣,總是落後半步,藏在言落月的影子裡。

每次言落月一回頭,都能看見巫滿霜雙手並用地把斗篷兜帽往嘴唇的方向拉。

言落月又好氣又好笑,心想,她早就猜到會是這樣。

但在語氣上,她還是若無其事地問道:“怎麼了,為什麼這幾天不理我和小凌啊。”

巫滿霜悶悶地搖了搖頭:“讓我冷靜一下……”

他現在已經回憶起了自己蛻皮期的全部表現。

巫滿霜深深感覺,自己暫時沒臉見人了。

言落月:“……好吧,但我等會兒去拍賣場,你要不要一起去?”

巫滿霜立刻抬頭:“去!”

……很好。看來某一部分的坦誠和直白,還是從蛻皮期繼承了下來了嘛。Μ.166xs.cc

言落月口中的拍賣場,是位於外場的那座星河拍賣場。

在千煉大會結束,千煉幕撤走以後,這座拍賣場仍然沒有拆除,高興地留在原地,做著收購煉器師們從秘境裡拆卸下的二手材料的生意。

——由此可見,想利用收破爛發財致富的,並不是言落月一個人。人類的思想在很多時候,都有相同之處。

鴻通宮對這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封印壁上拆除的材料究竟去了哪裡,他們也不太過問。

畢竟,最大的好處烏啼之火已經被他們預定,總不能憑藉空頭支票,讓煉器師們打白工。

每次出入星河拍賣場,言落月都會保持“言必信”的身份。

在某次差點跟凌霜魂迎頭碰上以後,言落月每次改換打扮,都讓巫滿霜替自己放風。

對於這個簡單的要求,巫滿霜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但他也感覺有點小小的奇怪:“為什麼不讓小凌知道?”

言落月堅決搖頭:“除非小凌自己發現,不然我絕不主動讓他知道!”

言必信的斗篷和巫滿霜的斗篷,在細節上有七分相似。

當他們倆並肩行走在路上時,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對兄弟。

言落月低頭看著巫滿霜,忽然笑了。

“……怎麼了?”巫滿霜奇怪地看她一眼。

言落月抿著嘴唇,伸手比過巫滿霜的頭頂,做了一個姬輕鴻拿蛟龍骨和巫滿霜比較身高時,一模一樣的手勢。

巫滿霜:“……”

巫滿霜緊緊板著臉,沉聲道:“下次一起出來……我也要吃增齡丹。”

他本來是比言落月高的。本來!

言必信這次去拍賣場,主要是要取回自己賣專利的尾款。

黑袍煉器師給尋蹤羅網的煉製秘方,放開了一千份專利。

這一千份使用權,當然不可能透過一次拍賣會一次性賣光。

在徵求了言落月的意見後,星河拍賣場將一部分專利分派給了其他連鎖拍賣場售賣。

也有幾百份專利,就在這座拍賣場裡賣掉。

雖然修真界沒有成型的法律條款,但在天地誓言的保證下,言必信不用擔心專利權外流。

負責招待言必信的,還是第一次見面時的那位女鑑定師。

她的頭髮在腦後挽成一個光光的纂兒,兩條平直的眉毛令她顯得神情嚴肅,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對工作很負責,可以放心把事情交給她的那種人。

見到巫滿霜,鑑定師也沒有問一問他的身份,藉此和自己的大客戶拉關系。

她只是平淡地看了巫滿霜一眼,然後又收回眼神,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說。

等言落月接過這三個月的尾款後,鑑定師才問道:

“我們最近又收購進一批材料,您想要看看嗎?”

附近就是烏啼之火秘境,每天都有不同的煉器師轉手,往拍賣場賣進大量材料。

一般客戶,肯定不會有先看貨的待遇。

但對於言必信這種一件拍品就賣出百萬價格的煉器大師,規矩自然又不一樣。

雖然言落月自己就能出入秘境,但據她所知,封印壁四面八方,材料內容都各不相同。

總會有別人淘到她沒弄來的材料,正好今天難得有空,看一看又何妨。

鑑定師微微躬身行了一禮:“材料都放在後臺保管,請您跟我來。”

在前往後臺的路上,黑袍煉器師和某個瘦高的男人擦肩而過。

那一瞬間,不止巫滿霜敏銳地抬起頭來,就連言落月也發現,這男人在隱晦地端詳著自己。

“……”

過了一小段路,言必信沙啞地問道:“剛剛那位,他是什麼人?”

女鑑定師平靜無瀾地回答:“他是我哥哥,也是這座拍賣場的第一繼承者。”

這個回答,聽起來就很有意思。

言必信彷彿不為所動,只是沉沉地問道:“那麼你呢?”

女鑑定師道:“按照出生順序,我是第二繼承者。”

聽到這裡,黑袍煉器師什麼都明白了:“但真正的繼承順序,仍然是靠實力?”

“是的。”

——難怪剛剛那男人路過時,會細細端詳黑袍煉器師一番。

女鑑定師能爭取來尋蹤羅網秘方這一單,想必在她說話的分量上增加了不少籌碼。

一路護送黑袍煉器師和他的弟弟(巫滿霜:不好意思,但這是個誤會)來到儲藏室,女鑑定師微微躬身,衝煉器師行了一禮。

“抱歉剛剛令您感到不快,我無意令您經歷剛剛的插曲。請您自由選購心儀的材料,我會為您本次的採購打七折。”

言必信謝過了她的好意,最終選出了一對墨色的玄機靈晶。

兩片靈晶都是巴掌大小。

雖然它材料珍貴,有著防禦神識攻擊的作用,但這對靈晶的面積太小,導致它的價格不上不下地尷尬。

言落月卻很滿意。

“可以用它給你煉一副護目鏡。”

她舉著晶片,在巫滿霜面前比劃了一下,笑盈盈地說道:“配上那件銀色袍子,你簡直酷死了。”

“……”

巫滿霜不知道“酷”是什麼意思,但這不妨礙他聽出言落月語氣中的肯定之意。

當下他就決定,以後不出門的時候,可以多穿穿那件銀色的法衣。

用非常便宜的價格,淘到了合適的材料,言落月的心情就像撿漏一樣好。

在回去的路上,她腳步輕快,連偽裝出的沙啞音調,都比平時要平滑一分。

巫滿霜問道:“那個女鑑定師,她是故意把情況透露給你的嗎?”

言落月沉吟片刻:“以我平時和她相處的經驗來說,她私下裡不會做這種小動作,反而在工作上更用心。”

簡而言之,這位嚴肅的女鑑定師,在“變通”二字上,基本就是甄卓兒的反義詞。

“不過,即使她是有意為之,既然她說讓我們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那我就當成什麼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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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白了,言落月只是在此停駐一年,撿破爛、拆副本,外加在姬輕鴻的壓榨下不斷學習。

這座新建起的拍賣場無論歸屬於誰,都和她關系不大。

言必信只需做一個受人尊敬的大客戶就足夠了。

巫滿霜應了一聲。

下一瞬,他忽然不動聲色地回了一下頭。

在巫滿霜做出這個動作之後,黑袍煉器師籠罩在兜帽裡的耳朵,忽然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儘管他們兩個做出這個動作的時間相差了一秒,但這還是言落月第一次如此警覺——她不是憑藉巫滿霜的動作,而是靠自己的感知發現了異樣。

這些日子以來,姬輕鴻長久針對言落月的特殊訓練,已經在她的身上體現出效果。

巫滿霜自然沒發現言落月的小動作。

他攏了攏自己的斗篷,若無其事地對言落月說道:“你先走吧,我回剛剛那座拍賣場買點東西。”

“……”

言落月強行忍住了沒有笑。

這個藉口,自然是一眼可見的拙劣。

但……唉,巫滿霜已經夠努力的了。那麼實心眼的一條小蛇,還是頭一次試著把她支開呢。

“哦。”言落月也假裝什麼都沒發現一樣地應聲,“那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然後,做出上述發言的言落月,在巫滿霜離開後不到一盞茶時間裡,就對小蛇進行了一個繞背。

她刻意用上了姬輕鴻傳授給她的技巧,並且同時運起了龜族秘技龜息功。

言落月也是誤打誤撞地發現,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其實相當吻合龜族的種族特點,並且發揚了龜族的種族天賦。

比如當這門功法運轉到極致的時候,言落月的存在感,就像是一塊附滿了青苔的的石頭。

言落月潛行的很小心。

等她趕到案發現場的時候,那個鬼鬼祟祟的盯梢者,已經被巫滿霜單腳踩在了地上。

這種事,辦起來都是一回生兩回熟。

特別是,巫滿霜還極其擅長學習。

比起第一次發覺背後有人盯梢,拿出來和兩個朋友分享訊息時的生疏。

這一回,巫滿霜已經能姿態熟練地獨立處理此類事物。

“哦?當真不打算說嗎?”

巫滿霜輕柔地問道,語氣聽起來不大認真。

於此同時,他慢條斯理地摘下自己的手套。

小心翼翼從大樹後伸出半顆腦袋的言落月,對此大開眼界。

——好傢伙,她光知道小蛇擅長學習,但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擅長!

這一刻,姬輕鴻的神態語氣,簡直被巫滿霜模仿了個十成十。

忽然之間,言落月福至心靈,明白了為什麼巫滿霜打算支開自己,獨自對付這個盯梢者。

當然不會是“為了保護言落月脆弱小心靈”這麼小白花的理由。

此處的真相只有一個:

在將一門新技能用於實戰、場面可能顯得有點中二、而且還有可能失敗的時候,像巫滿霜這麼認真的性格,當然要自己先訓練好了,再拿去和損友們展示。

而言落月,她就和你生命中的每一個損友一樣。

在見到這一幕後,言落月不但沒有默默退開,反倒雙眼發亮,看得更認真了。

假如說,從前的巫滿霜是靠著衣裝打扮,配合自身的神秘氣質,令人感到恐懼。

那現在的巫滿霜即使拋去斗篷,光憑那副捉摸不定的語氣,和他自身陰鬱氣質帶來的強烈反差,也足以令人感受到他的危險。

被踏在腳底的跟梢者沒見過從前的巫滿霜。

但聽著頭頂含笑的聲音,他感覺,這一刻彷彿有條毒蛇,正懶散緩慢地絞緊他的頸子。

他當機立斷地說道:“是俞姑娘!是俞伏凝姑娘讓我跟著二位。”

“因為二位之前和大少有些接觸,所以她派我盯著二位,看大少的人有沒有聯絡你們——我知道的就這麼多,已經都說了,求求小少爺放過我吧。”

大樹背後,言落月眉梢一挑,對這個答案感到有點意外。

不等言落月理清腦海中的頭緒,聽見這個回答,巫滿霜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

“是這樣嗎……但我卻不太信啊。”

巫滿霜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說來慚愧。我至今還沒有研究出,可以讓人脫毛時不掉頭發的方法。”

“——但幸好,我已經研究出了,會讓他們覺得頭髮脫落也沒關係的方法。”

巫滿霜很客氣地問道:“你想嘗試一下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腰,用自己裸./露的手指輕輕在對方眉心上點了一下。

這一刻,姬輕鴻惡趣味的思維邏輯,和巫滿霜彬彬有禮的處事風格,在同一片好學的肥沃土壤上,催生出了強買強賣的種子。

旁觀這一幕的言落月:“……”

心情有點複雜。

此時此刻,言落月終於知道了孟母為何三遷。

雖然平時對著她和凌霜魂,小蛇仍然純真又善良。

但言落月覺得,再這麼跟姬輕鴻學下去,巫滿霜以後對外的名聲,可能會變得很可怕的樣子……

巫滿霜腳下,那個被抓住的盯梢者,忽然發出一聲劇烈的慘叫。

這叫聲跟殺豬的聲音太過類似,連十步遠外的言落月都被嚇了一跳。

巫滿霜飛快地激靈了一下。

見盯梢者並未注意到這個細節,他迅速恢復平靜,十分禮貌地淡聲問道:

“你已經感覺到不舒服了嗎?”

——其實,他沒有加其他料,所以應該不會不舒服的。

但也難怪此人會叫得這樣慘烈。

因為短短的幾息之間,他從發頂到髮梢,滿頭青絲居然都變得綠油油、亮晶晶、像是黑夜裡唯一的那顆星!

言落月:“……”

好傢伙,真是好傢伙。

對於審美保守的修仙界來說,如此鮮豔的合成熒光綠,大概可以歸類為一種精神摧殘。

那人握著自己的頭髮,拼命地想從巫滿霜腳底掙脫出來,嘴唇顫抖得像是桌子邊緣被撥動的直尺。

“你對我做了什麼?!”

巫滿霜笑了笑,直起身來,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他曼聲道:“有人曾經和我說過,世上的事,不能都用殺人來解決。”

“我雖然還不太理解這句話,但我一直很聽她的話。”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剛剛觸碰過對方眉心的手指,隔空在此人的輪廓上虛虛描畫。

每畫到一處,巫滿霜的手指就停留在哪個部位的上空。

“放心,我不是那麼冷酷殘忍的人。所以接下來,你只會從頭髮、到臉頰、再到嘴唇……一路向下,變成一個渾身上下都綠油油的人。”

被威脅的盯梢者:“……”

悄悄旁聽的言落月:“……”

言落月覺得,小蛇可能還不懂“綠”這個字,在人類文化中高級又隱晦的含義。

畢竟,連他本身都是那麼一條晶瑩又漂亮的小青蛇呢。

但能在無意的情況下,精準直擊痛點顏色……

嘖,這還真是純天然又不自覺的黑。

巫滿霜繼續形容道:“等你從頭綠到腳,愛著你的朋友們就會把你種在地裡,為你澆水、捉蟲、培土、再撒上丹藥肥……”

說到此處,不知道是不是聯想起了自己的朋友,巫滿霜偽裝出的溫和語調,不由變得真切而柔軟。

但聽在此人耳中,他只想當場逃命,寫一本名為《變態的誕生》的回憶錄。

唰地一下,巫滿霜猛然轉身:“——就比如說,你那位正藏在我身後的朋友……”

下一秒鐘,巫滿霜冷厲的目光透過白紗,精準地和悄悄露出半個� �袋的言落月相對。

後半截話生生卡在巫滿霜的嗓子眼裡,戛然而止。

“……”

兩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

隨後,巫滿霜收了收自己過於豪放的踩姿,微微垂頭,在言落月的注視下一秒變乖。

巫滿霜非常收斂、非常禮貌地跟腳下的盯梢者道歉:

“不好意思,我誤會了,來的其實是我的朋友。”

盯梢者:“……”

巫滿霜衝著言落月笑了笑,語氣稍微有點緊張:

“我還是沒研究出脫毛的毒素……不過你看,我發明出你之前提到過的植物人了。”

言落月:“……”

神他媽的植物人。

單腳沿著此人的胸膛、咽喉一路向上,巫滿霜果斷壓住了盯梢者的嘴,制止他向言落月轉述這裡剛剛發生的一切。

但其實,這是巫滿霜想太多了。

這個盯梢者,他怎麼可能跟言落月轉述自己的遭遇。

他眼看著言必信從樹後走出。

黑袍煉器師和眼前這個小變態,作著如出一轍的打扮。

他倆身高一大一小,就彷彿變態裡的試用裝和正式裝。

再聯想到植物人的創意,就是由這個更大的黑袍煉器師提出……

一瞬間,盯梢者腦子裡閃過一千八百種自己可能會有的遭遇,雙眼瞬間被淚水溼潤。

在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到地上的時候,他還努力地轉了轉眼球,想趁機看一看,自己傷心的眼淚有沒有變成熒光綠。

“讓我說!”

男人拼命甩頭掙脫巫滿霜的鞋底,一股腦地把事情經過都說了。

“不是俞姑娘派我來的,是俞大少派我來的!他讓我跟著你們,看你們和俞姑娘之間,有沒有私下裡的接觸。如果有就報給他!”

“他讓我儘量不要被發現,假如被發現了,就把來路推到俞姑娘身上。”

這人閉著眼睛大喊道:“——他說你們會給星河拍賣場一個面子,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聽到此處,言落月微妙地扁了一下嘴。

嗯,這樣就對了。

之前盯梢者交代的時候,邏輯非常圓融。

但在直覺上,言落月還是感覺有哪裡合不上。

倒是巫滿霜,他竟然能在第一時間判斷出這是個謊言,進步實在太……嗯?

言落月看見,巫滿霜換了個站姿,然後不太自在地動彈了一下。

他渾身上下的氣質裡,都透露出一股熟人才能分辨出的後知後覺。

——什麼,我就隨便詐你一下,你居然還真的在說假話?

言落月:“……”

好傢伙,你表演的可不像是隨便詐的。

沒有感情,全是技巧。

就連她都被巫滿霜的演技給欺騙過去了!

注意到言落月有點無語的表情,巫滿霜重新戴好手套,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解釋道:

“我那時……是在跟他開玩笑。”

簡而言之,他是在完成姬輕鴻留給他的作業。

但或許是受巫滿霜的性格影響,他連玩笑都開得太認真,最後居然拔出蘿蔔帶出泥。

心念電轉,言必信俯身下去,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回去告訴你們大少,內鬥是你們拍賣場自己的事,我不參與。但他再這樣胡亂試探,結果可就不一定了。”

來者點頭如搗蒜:“是是是!”

巫滿霜鬆開力道,冷冷地撇了一下頭:“你走吧。”

盯梢者期期艾艾:“那個,植物人……”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巫滿霜沉著臉,摘下手套,伸手在此人眉心一碰。

剎那之間,這人渾身的毛髮都脫落乾淨。

“快走!”

眼看盯梢者跑走,巫滿霜略微有點沮喪。

玩笑成真這件事,讓他分不清自己算不算完成了作業。

不過嘛……

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巫滿霜俯身,撿起地上熒光綠的頭髮卷了卷,收好。

言落月奇道:“你拿它幹嘛?”

巫滿霜:“交作業。”

兩人轉了個身,重新往內場的方向走去。

巫滿霜問道:“這次的事,你當真不打算追究了?”

在巫滿霜心目中,對言落月——以及言落月的馬甲心懷惡念這件事,罪名是很重的。

要是言落月不追究的話,那就他來追究。

等封印壁被破解完,至少也要挑個良辰吉日,去蒙那位俞大少一頓麻袋。

言落月笑道:“他們繼承權的內鬥,又不給我分紅,我參與幹嘛。不過,我接下來可能會多賣俞姑娘一點有用的東西,順便解解氣吧。”

回答完了這個問題,言落月也有點好奇道:

“像今天的事,要是你不打算開玩笑的話,本來會怎麼處理?”

巫滿霜看起來有點慚愧:“如果他實在不說,或者執意騙我,那我也沒有辦法。”

有段時間,巫滿霜被言落月和凌霜魂輪流提醒,不到關鍵時刻,不要放出劇毒的殺手鐧。

所以說……

“最多打他一頓,找個容器把他裝上,然後託人送他回去吧。”

“嗯……嗯?”

言落月品了品,忽然感覺這個形容聽起來很是不祥。

“等一下,為什麼要找容器來裝?”

巫滿霜微微一愣:“被我打完以後,他四肢癱軟不能動。讓人一路光禿禿地拖著回去,不太人道吧。”

好像是這麼回事,但又彷彿有哪裡不對。

言落月理了理自己的思路,感覺問題還是出在……

“你要用什麼容器裝他?”

巫滿霜沉吟片刻,迅速回憶了一番自己曾經見過的、大小合適的眾多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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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探性地問道:“棺材?”

“……送到哪兒呢?”

巫滿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都沒有自理能力找不到路了,那當然是送到那位俞大少的家門口了。”

言落月:“……”

言落月凝視著巫滿霜,很久很久,沉默不語。

她發現了,小蛇身上有一種自帶的挑釁天賦。

如果他生在古代的話,沒準特別適合寫檄文。

只要一封親筆書信射進敵方兵營裡,先前龜縮不出的敵陣大將,估計剛讀兩三行就要出營找他拼命。

而言落月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巫滿霜的這種挑釁天賦,在第二日裡,更加展現的淋漓盡致。

姬輕鴻看了看巫滿霜遞到自己眼皮下的綠色頭髮,很感興趣地笑了笑。

“這是什麼?”

巫滿霜認認真真地回答道:“一種高價收購來的特殊青草,十分鮮美可口,師尊請慢用。”

言落月:“……”

姬輕鴻:“……”

眉頭微挑,姬輕鴻語氣越發輕柔和藹:“好孩子,你是在和我開玩笑?”

巫滿霜瞬間松了一口氣,露出“太好了,我終於完成了作業”的釋然表情。

——姬輕鴻要求他開玩笑,他完成了。

——姬輕鴻要求被開玩笑的人認出那是個玩笑,他也完成了!

巫滿霜很乖地點了點頭:“是的,這是個玩笑。”

姬輕鴻:“……”

言落月:“……”

靜默,此時的氣氛唯有靜默。

敬佩,現在言落月心中只剩敬佩。

而今天的巫滿霜,依舊好學並優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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