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黑壓壓的妖族援兵們剛剛抵達,甚至連話都來不及說上一句,就匆匆地開始履行職責。

這一刻,他們乾飯的身影是神聖的、是不可侵犯的、是為國為民的、是大公無私的。

總而言之,這不是一場簡單的乾飯。這些妖族們吃下的每一口,都是修真界未來的盛世清平!

……理論上,應該是這樣。

但實際上,望著眼前這幅狼吞虎嚥,欣欣向榮的場景,有那麼一個瞬間,元飛羽聯想到了宗門食堂開飯時的樣子。

元飛羽:“……”

微微搖頭,將那一幕場景從自己心中揮去。

元飛羽正了正神色,繼續和入侵異種們周旋起來。

這些妖族的到來,有效地減輕了人類這邊對於異種屍身處理的壓力。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元飛羽清晰地感覺到,這些異種的實力,正在慢慢攀升。

——這不僅是因為它們吃掉了自己同族的屍體。

更是因為從空間通道中湧出的入侵異種,能力便比最開始湧出的那一撥炮灰更強。

想來,只要再過一陣,從空間通道中鑽出的,就不止是這些最常見的低階異種,也會有中級、高階的異種陸續出現了。

目光從戰場上大吃特吃的一種妖族身上劃過,元飛羽心中忽然一緊。

他看向妖界那個前來送信的女孩,疾聲問道:“你們吃了異種,濁氣會不會對你們有影響?”

“不會的。”跑露露清脆地說道,“在過去二十年裡,我們已經驗證過許多次了。”

比起人類,妖族的生命力本身就更旺盛。

更何況,這次妖界派出的都是食腐妖族。

大家連口味更重的食物都吃,區區一些低階異種,自然是沒問題啦。

跑露露這個姑娘,藏羚羊一族的特傳功法修煉得很好。

她靈敏迅捷,跑起來甚至能贏過平原的長風,所以才被選作信使。

但她年紀尚輕,在跑路上的本事如此出色,其他方面表現,就略微差了一點。

戰場之上,有時只是一個錯眼,就足以決定生死。

忽然,跑露露掐著法訣的靈氣運轉,發生了一個小小的失誤。這導致法訣威力並無她預期中那麼高。

眼看跑露露將被一個正在晉化的鬼頭魔襲擊之際,元飛羽飛快地拉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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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死還生,跑露露的耳朵非常柔軟地彈動了兩下。

元飛羽的目光在那對淡棕色、軟絨絨的尖耳朵上定格了一下,又有點侷促地離開。

他輕咳一聲,隨意找了個話題道:“我們這邊,沒有吃魔物的習慣。魔物肉一般都是作為煉器或者煉丹材料進行處理的……你們妖族,是怎麼吃下去的?不會覺得肉太酸才糙嗎?”

跑露露認真地想了想這個問題,棕色的耳朵就隨著她的動作一點一點。

“這個嘛……我們妖族,根據種族不同,口味和食譜,好像比你們人族更記豐富一點。”

她活潑地一笑,在掐用法訣的間隙裡,忙中偷閒地豎起一根手指。

“我舉個例子哦,就拿兔子妖來說吧——如果一隻兔妖人形的時候想吃青草,他拔一縷生吃就可以。不過,你們人族願意吃新鮮的生青草嗎?”

話音剛落,只見元飛羽條件反射地按住了胃部。

跑露露迷惑地眨了眨眼:“你怎麼了?”

“拜託,請——”元飛羽非常誠懇地說道,“你舉什麼例子都好,只是不要舉兔子。”

聽見兔子就胃疼,這大概是整個劍峰從上到下的遺傳性疾病,在未來的幾千年裡都難以更改了。

跑露露:“???”

她對人界的事瞭解的比較少,見元飛羽的這幅表現,不知道自己究竟觸犯了哪條禁忌,一時之間,竟不敢隨便開口了。

又過了一小會兒,她想到自己曾經見過的、來自於人界的妖族,小心翼翼地說:

“那我們換個例子……嗯,比如說烏龜……”

本來,跑露露想說,龜族化作人形時,也是能吃生魚的。

然而下一秒鐘,只聽元飛羽飛快地說道:“等一下,我們還是來聊聊兔子的事吧。”

跑露露:“???”

她不由自主地想道——人類的劍修,真是好奇怪哦。

……

人類的劍修固然奇怪,而人類的丹修、符修、法修……也未嘗不奇怪。

但無論大家有怎樣的習性、怎樣的癖好,但在這修真界步入戰時的重要時刻,每個人都極盡努力。

此時此刻,言落月等人位於總堂,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訊息。

而在總堂之下,還另外設有數個分堂,其中一個分堂,就由尹忘憂帶頭鎮守。

這些年來,“尹忘憂”這個名字,在修真界中很是知名。

因為她不止是一位丹修,同時還是入侵異種晉化系譜圖的發現者。

在過去的幾年裡,尹忘憂絲毫沒有因為年少成名,就自傲自矜,裹足不前。

她仍舊保持著未曾揚名前的習慣:或是深居簡出,或是遊歷各地,為自己的研究默默地添磚加瓦。

只不過是兩三年時間,尹忘憂手中的異種晉化系譜圖,就從最開始的初版,一直修訂到了第十一版。

為了完善這張系譜圖,她幾乎一直在和各種各樣的異種資料打交道。

所以,對於當今世上幾乎所有的異種習性,尹忘憂都有著非常深入的瞭解。

言落月在傀儡噬情網發動攻擊之前,和尹忘憂見了一面。

也正是因為這次相見時聊到的內容,讓言落月甚至敢於斷言——在某些關於異種的細節方面,可能連巫滿霜也不如尹忘憂瞭解得更加全面。

此時此刻,言落月等人所在的總堂上,懸掛著一幅十幾丈長的大地圖。

而尹忘憂所坐的這這間房間裡,則像一間植物大棚一樣,架子裡上上下下地擺滿了不同地點的沙盤。

傳訊石放在分堂最中央,聲音一刻不曾斷絕,為房間裡的修士們帶來四面八方的訊息記。

“斷魂澗,目前接觸的異種裡,大部分都是地湧魔……”

“觀星居,我們這裡的異種,已經開始逐漸晉化成瘟疫魔……”

“暗鴉城,在妖界的支援下,異種屍身的數量被我們控制得很好,現在是鬼頭魔比較多……”

在這間大堂裡,除了尹忘憂之外,還有七八個人修士。

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無一例外都對入侵異種的特性十分瞭解。

大家團團圍在一張桌子前,聽著傳訊石裡傳出的訊息,紛紛埋頭苦寫,奮筆疾書,連頭也不抬一下。

過了一小會兒,傳訊石對面的戰場情況暫時穩定,石頭裡沒有新訊息傳出,而這幾人也陸續抬起頭來,把手裡的紙張向前一推。

尹忘憂一目十行地看過大家的分析——原來,他們所書寫的,乃是如何對付這些入侵異種的計策。

首先解決的,是傳訊最急、需要對抗的異種數目也最多的斷魂澗。

尹忘憂也同樣把自己書寫的白紙遞給大家。

她嗓音微啞,和若干年前,那個在銀光擂場裡販賣小小王八膏子的少女。音色中還存留著相同之處。

但在尹忘憂的氣質裡,卻已經鍛鍊出從前沒有的、鎮定的大將之風。

“斷魂澗氣候冷熱交替,十分極端,地湧魔共有六條晉化方向。考慮到環境因素,接下來魔界會傾向於派出爆炎魔、具土魔等魔物,地湧魔更容易進化成具土魔。”

聽見這個分析結果,在座的幾位修士,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不錯,他們也是如此做想。

尹忘憂道:“所以我的建議是,接下來,多派擅長木系功法的法修,對斷魂澗進行增援。”

“我等附議。”

“正該如此。”

“我和小呂都覺得,派遣時還需注意以下幾點……”

大家簡單地商定了一下,確認彼此間思路相差不大,又飛快更改了原方案的幾處細節。

緊接著,尹忘憂短短地呼出一口氣,拿起傳訊石,把這個商討後的方案報給總堂。

接下來,只需等待總堂調動人手,將這個應對方案佈置下去。

……

面對這些由傀儡噬情網開啟的魔界通道,總堂內諸宗主長老一致認為,不能任由這些入侵異種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如果任由那傀儡噬情網隨意拉開通道,沒過多久,整個人間都將陷入戰火之中。”

這是屬於他們的修真界,怎麼能容忍入侵異種們在此處遍地開花?

所以說……

“對於這些空間通道,我們也要主動地進行封鎖。”

所以,在戰術上,總堂眾人頗具針對性地,進行了修士的援救調動。

在戰場上,臨敵的修士也接到命令,讓他們擊退魔物,對魔界開啟的空間通道進行魔域封印。

在這種時候,就能看出,被姬輕鴻改造過的行動式陣法,究竟是何等好用。

無需十幾人殫精竭慮,花費幾天時間辛苦構造。

只要派出一兩個對陣法頗有瞭解,有些隨機應變能力的陣修。

用不到一個時辰記時間,第一層封印就可建立起來。此時就派上用場。

可以說,對於當下的局面來說,這行動式魔域封印,著實是一道利器。

哪怕平時被姬輕鴻添了再多的堵,到了這一時刻,長老宗主們還是得紛紛捏著鼻子承認,修真界中出了這麼一個妖孽,也不全是壞事。

聽見大家口不對心地誇讚,歸元宗掌門捋著自己清疏的鬍鬚,笑而不語。

最先接受這個命令的,乃是康八水等人駐守的觀星居。

上一次伏魔之戰時,觀星居便是一處重要關隘。

所以這次開戰之前,歸元宗和梵音寺都在此處調派了人手。

由兩大宗門為主,還有一些其餘中小宗門派來的弟子為輔,聯合把守此處。

聽見總堂傳下的命令,康八水敞開嗓門,對自己帶領的一眾弟子們鼓舞道:

“大家聽見了嗎?只要把這些鬼東西們送回它們來的地方,再用陣法進行封印,這裡的動亂就被我們平定了!”

聽見這個訊息,在場眾人紛紛精神一振。

原本在感覺裡有些漫長的拼殺,此刻也有了盼頭。

康八水揮舞著八條觸手,一夫當關地衝在最先線。

此時緊跟在他身邊,亦步亦趨的,卻不是歸元宗的修士,而是一名旭日宗的小弟子。

這弟子年紀還小,才不過十二三歲年紀。

他乃是旭日宗長老的幼子,平日裡是個嬌生慣養的孩子。

但戰火一起,一半是主動請纓,一半是要做表率,這小弟子居然也上了戰場。

——畢竟是個修真者,無論年紀大小,此時都比凡人頂用。

平日裡,修士們享受著凡人們難以企及的待遇,以及令凡人豔羨的悠長壽命。

所以在人界遇難的緊要關頭,捍衛家園的責任,修士們自然也是義不容辭。

但這孩子確實年紀尚幼,是康八水帶領的所有修士裡,最小的一個。

康八水爽朗耿直,自有一股照顧人的兄長習性。因此,即使在對戰異種時,也把這旭日宗的小弟子帶在身邊,隨時照應著。

生死關頭,一向是建立交情的最好手段。

不過兩三日過去,康八水便和這小弟子熟悉起來。

此時,康八水見小弟子臉上被飛濺的鮮血沾染,已經糊成了一道血痂,就忙中偷閒,揮舞著觸手,好心幫他摘掉。

沒想到下一刻,這嬌生慣養的旭日宗小弟子驚叫一聲:“不行,八水師兄,我海鮮過敏!”

海鮮·八爪魚·康八水:“……哦,小老弟,你早說啊。”

輕咳一聲,旭日宗小弟子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描補道:

“我只是海鮮過敏,也不是所有水產都過敏……那個,八水師兄,你是淡水章魚嗎?”

康八水:“……”

不瞞你說,他活這麼大,也沒聽說過章魚族裡有淡水章魚啊。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小弟子又羞又窘,對著眼前的一隻地湧魔一陣亂砍。

直到把那只扁平的地湧魔都給剁成餃子餡了,小弟子才低聲嘀咕一句:

“這群異種,他們開啟空間通道的速度也太快了。記”

一開始,觀星居這裡只有四五個空間通道的。結果前不久,對方又在這裡開了三個洞!

康八水性格大大咧咧。他平時爽朗愛笑,和人嘻嘻哈哈。

但此時,這位章魚師兄表情,卻十分冷靜堅毅。

康八水斬釘截鐵道:“就算他們開啟一百個通道,我們也能封掉一百零一個。”

小弟子性格有點較真,下意識道:“只開了一百個,怎麼能封第一百零一個?”

康八水張口,剛想回答,只聽身後梵音寺的和尚大喊一聲:“——封他腚眼!”

緊接著,那名吶喊的大師,便已經一雙揮舞著一對金剛羅漢威猛伏魔拳,duangduangduang地衝了上去。

康八水:“……”

康八水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雖說,他已經和這群和尚們合作了兩三天時間。

但八水師兄深深感覺,無論再過多少年,自己都無法適應這種過於簡單粗暴的行事作風。

當然,梵音寺裡,也不都是這種金剛和尚。

身為寺廟,廟中自然少不了擅長禪法,思辯不俗的大師。

比如此時此刻,大師們正坐在戰場中心齊齊誦經,他們身上金光外溢,令籠罩在金光裡的異種們紛紛降伏。

不過眾所周知,比起歲月靜好的後者來,梵音寺裡武僧武尼的數目實在不少……

過去,康八水曾經有幸見識過一次對方的行事風格。

那之後,他就不想再跟這種和尚尼姑起衝突。

……因為他們教會了康八水,什麼叫做手打魚丸。

隨著異種們的攻擊強度越來越大,從空間通道中湧出的敵人,也從一開始的低階異種,變成了一大批滾圓魔。

望著這一顆顆色澤渾濁、滾動起來奇快無比,宛如猛先鋒的滾圓魔,在場諸人無不提起警戒。

康八水亦是如此。

但在警戒之餘,他心中竟也不免生出一份懷念之意。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恍若昨日。

不知為何,康八水忽然間就想起了言師妹和巫師弟。

曾經,在受命清理的魔域封印裡,他們三人也是一樣並肩作戰,將一批批滾圓魔斬於馬下。

言落月和巫滿霜的神物身份,至今只有很少人得知。

所以康八水只知道,為了應對此次大戰,歸元宗的精英弟子們,幾乎都作為領隊,被散落到人界各處,行捍守之職。

他暗暗想道:言師妹和巫師弟,身為那個峰的傳法弟子,應該會被交託幾個重要職責吧?

不知他們如今被分配到哪兒?兩個人在一個地方沒有?

八條觸手當空揮舞,康八水噴出一口墨水,灑出一疊空白符紙。

在駕輕就熟,循著肌肉記憶,畫出自己最為得意的一道符咒——反彈符時,康八水短暫地走了半秒鐘的神。

康八水想:言師妹和巫師弟,只要雙人合璧,便是當世難以匹敵的利器。

只願掌門安排任務時,沒把這對師弟妹分開。

這樣,以兩位師弟師妹的才華能力,無論遇到什麼情況,想必都應付得來吧。

這短暫的迷思,絲毫沒有削弱康八水的戰鬥力。

一眨眼功夫,一疊符咒就在八條觸手&30記340;同時運作下成型。

一時之間,康八水將自己的每一條觸手都揮舞得赫赫生風。

反彈符這種東西,康八水一邊畫一邊貼,生產速度勝過一切流水線。

他不但給自己貼,而且還給別人貼。

康八水身貼反彈符,神勇無比,表現得猶如趙雲轉世,矯健的身影在戰場裡殺了個七進七出。

他一邊用反彈符反彈滾圓魔們的攻擊,一邊把符咒散給戰場上的其他修士。

康八水朝隊友們扔符咒的手法,好比是大地飛花,就連酒樓裡最老練的大廚子,chuachua地削起土豆片來,也料想不過如此了。

作為距離康八水最近的修士,旭日宗小弟子首先就分得一枚。

康八水準頭不錯,小弟子身高又有點矮。

於是,一張反彈符,被正正好好貼在這小弟子的腦門上,用嘴一吹,符咒就飄飄忽忽地往上飛。

“……”

垂下來的符咒有點擋眼睛。但怕影響效力,小弟子不敢揭去。

他到底年少,童心未泯。

於是在被貼住額頭的時候,小弟子雙腳併攏,像個殭屍一樣蹦跳了一下。

“嗨!”

“小殭屍”仗著頭上貼著反彈符,生生把一個滾圓魔的攻擊給頂回去啦!

這些中小型的滾圓魔,只不過是些開胃小菜。

大家憑藉迅疾的身法、反彈符的能力,以及一些飛行法器,就足以對付。

但很快地,大地忽然傳來一陣隆隆震動。

康八水曾經和言落月巫滿霜一起,經歷過魔域封印之事。

因此一感覺到腳下地皮顫動,立刻有了預感,對修士們發出了撤退的訊號。

而康八水自己,則在第一時間拎起了那旭日宗弟子的領子,抽身急退。

果不其然,在數彈指以後,其中一條空間通道裡,冒出一隻巨型滾圓魔。

它足有三層小樓之高,差一點就擠不出那條空間通道。

在以康八水為代表的歸元宗修士們暫時撤退之際,另一群人,卻仍然盤踞原地,動也未動。

從衣著打扮,以及閃亮圓潤的光頭來看,這些齊齊趺坐的修士,正是來自於梵音寺的大師。

面對巨型滾圓魔氣勢洶洶的攻勢,大師們在胸前豎起手掌,雙目緊閉,身上僧袍自然垂落,神色安詳靜謐。

即使座下的地面隨著滾圓魔的逼近,發出一陣陣危險的顫動,也不能讓他們默誦經文的韻律變動一絲。

大概是預料到了這群和尚的難纏,巨型滾圓魔向前滾動的腳步,忽地一頓。

下一秒鐘,亮似白晝的一道能量精光,便在巨型滾圓魔的身前聚集起來!

——為了能掃平這群梵音寺大師,滾圓魔毫不顧惜,悍然一炮打光自己這些年來所有的能量庫存!

能出現在這裡的修士,人手一本入侵異種小冊子,對滾圓魔的特性背得滾瓜爛熟。

因此,見到滾圓魔打出那飽蓄了能量的一擊,不免有人倒抽一口冷氣!

然而,正位於攻擊路線前端的梵音寺大師們,甚記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

他們默誦著經文的聲音,仍然是那樣的穩定而安寧。

“至得無上妙法……”

隨著眾人的唸誦,大師們體表上煥發的淡淡金光高漲起來,漸漸地連成一片。

隨即,在那攻擊白光即將臨身的前一刻,唸誦的金光也聚攏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金鐘罩!

剎那之間,金光和白光的碰撞,刺目得幾乎讓人錯以為自己失明。

在短短的一瞬間裡,金鐘模樣的罩子,被白光吞沒當中。

然而若干秒以後,白光散去,正氣凜然的金光仍然不動不搖地屹立原地。

康八水親眼所見這一幕,只覺這一刻的感觸,竟比過去言師妹替巫師弟擋下那一炮時還多一些。

康八水若有所悟,喃喃道:“……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多助能自濟,橫者不久長。”

他一邊說著,從衣袖中延伸出的八條觸手,仍然七扭八扭地卷著大家的一條手臂或者大腿。

這是剛剛有人來不及撤退,硬是被康八水用觸手揪住,生拉硬拖地拽到一旁。

旭日宗的小弟子被觸手拎著領子,正因如此,他第一時間發現了康八水周身的靈氣流轉變得凝實。

“八水師兄,你的靈氣……”

不用這小弟子說,康八水也能感覺到,自己一念之間,頓悟已生。

此時此刻,他的修為正衝擊著丹田中的關隘。

至於他經脈中奔湧的靈氣,更是在以一個驚人的速度上漲!

在康八水周圍,修士們對視一眼。

有人輕手輕腳地將康八水的觸手從自己身上摘下,看看康八水的方向,然後就咧嘴笑了起來。

——我們一日活著,希望便一日不絕。

你看,即使是在如此危險緊張的戰場上,也會有好事情發生啊!

梵音寺的大師們還在低聲唸誦,梵音入耳,那聲音純淨又虔誠。

“有善男子、善女子,得聞如是眾生……”

金鐘罩和白光的衝擊之力,橫掃四周,當場將近千隻普通滾圓魔撕得粉碎。

正因如此,康八水得以不被打擾地晉升完畢。

不過片刻時間,康八水睜開雙眼,雙目之中神采奕奕。

他右側的四條觸手同時一揮,人已經精神百倍地衝了上去。

“還等什麼呢,大家夥兒!我們一起把這群打手小糰子給他堵回去!”

“魔域封印準備,讓它們怎麼來的怎麼滾!”

在康八水身後,幾聲瘋狂的嗷嗷聲緊隨其後,卻是梵音寺的那批武僧——

“堵它們腚眼!堵它們腚眼!”

康八水:“……”

……

隨著各種中級乃至高階入侵異種們紛紛現身,言落月和巫滿霜覺得,是該他們出面的時候了。

實際上,做下準備的人,也不止他們倆。

早在小半時辰之前,元嬰、化神期的諸位高階修士,就已經把握時機,紛紛開始加入戰局。

一開始,大家沒有全員盡出,是為了分析局勢,挑選最合適&303記40;時候出場。

就像是兩個勢均力敵的兩方開戰,沒有一開始就對轟核/武器的道理。

但現在,大家都覺得,已經到了需要他們出面的時候了。

由於特殊的神物身份,總堂對於言落月和巫滿霜,並不似門下尋常弟子那樣命令調遣。

在支援的地點上,眾掌門沒有開口,而是將選擇權交託給了言落月二人。

最終,言落月和巫滿霜低語了幾句,共同敲定了一個支援地點。

就在他們牽著手,雙雙跨出總堂,剛走開不到幾步之際,斜下裡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將他們叫住。

言落月回頭一看,只見姬輕鴻白髮飄揚,身長玉立,正站在不遠處。

他也是一副將要出門的模樣,一向輕鬆戲謔的笑容裡,竟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見他們回頭,姬輕鴻隨意拍打了幾下手掌。

言落月敏銳地發覺,在姬輕鴻的指縫之間,飄飄灑落了一撮石粉。

灰白的石粉顏色著實眼熟,言落月只是稍稍一想,就反應了過來。

“師尊剛剛把峰名改了?”

從石粉細節上來看,這次姬輕鴻大概沒有勞動門中弟子,而是親手刻上了他們峰的新名字。

見她反應如此迅速,姬輕鴻負手笑道:“太聰明的孩子,往往長不高的。”

其實吧,言落月不忍心打擊他。

但是……言落月到底沒能忍住。

她小聲提醒姬輕鴻:“我本體的高度貫天徹地,大概就比你高那麼幾萬倍吧。”

姬輕鴻:“……”

姬輕鴻頓了一下,笑容可掬道:“是啊,傻孩子,難怪你長得這麼高。”

言落月:“???”

正話反話都被你給說了,敢情你就立於不敗之地唄?

不知姬輕鴻這次又改了個什麼峰名,言落月心中有些好奇。

只是此刻,實在不是去看峰名的時候,所以她決定好,等回來時再瞧。

拍拍言落月的腦袋,巫滿霜把話題拉回正軌。

他沉著道:“師尊剛剛叫我們,是有什麼事?”

姬輕鴻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兩個,在某一瞬間,言落月竟感覺,姬輕鴻的動作裡,帶著一絲沉吟。

然後,姬輕鴻向他們遞來一支玉筆。

那支筆通體純白,筆桿由白玉製成,細膩得就像是美人的肌膚。

筆毛的顏色,竟然也純淨得一絲不染,材質看起來居然有點眼熟……

言落月詭異地看了姬輕鴻一眼,感覺這支筆是用兔毛做的。

“……”

而在一片純白之中,整杆玉筆從頭到尾,唯一的濃豔顏色,便是栓在筆桿末端的一截紅繩。

言落月看著那只筆,心中飛快地劃過了一個念頭。

話說,這支筆是不是……?

姬輕鴻微微一笑,重新將手負回身後。

“收著吧。我有種預感,你們會用得著的。”

留下這句話後,姬輕鴻飄然離去,雪白的髮絲在風中揚起,光澤如緞,彷彿旗幟一角。

而言落月和巫滿霜,則握著那只玉筆對視一眼,神情莫測。

言落月輕聲道:“這支筆,是不是……”

巫滿霜已記知曉她要說什麼,輕輕地應了一聲:“嗯。”應該是的。

言落月輕輕咂舌:“二師筆他這些年來,就一直套在這個殼子裡啊。”

巫滿霜也覺得如此:“嗯。”

言落月搖頭道:“真是沒想到。”

巫滿霜輕輕地拍了拍言落月的後背,溫聲道:“我也沒有想到。”

不過這樣一來,那只噬情魔為何一見到他就跑,這答案便水落石出了。

……

最終,被言落月和巫滿霜選擇的支援地點,乃是他們過去最熟悉的家鄉,雲寧大澤。

在將手指按上地圖,確定目標的前一刻,言落月心中隱隱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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