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同喜同悲
泊瑟芬發現自己呆的地方又變了, 一開始哈迪斯讓她在大門口的長石條上坐著,看得出來工作區域女性勿入。
但是她憑藉著厚臉皮,拉著哈迪斯的衣服一路走到議桌子邊的候, 她就被轉過身的男人提溜到一張大的石椅上坐著。
說是石椅,卻墊著厚實的編織墊子,黃金珠跟紅瑪瑙串在墊子邊角上,造型流暢華麗的椅背很寬, 跟坐墊一樣舒適。
就是太高,她的腳踩不到地, 坐久了腿痠。
哈迪斯也輕易發現她腿短的事實, 他居高臨下看了她好一, 才誠實評價:“確實矮。”
泊瑟芬:“……”
難道不是他太高了, 目測這傢伙肯定超過一米九, 不心就能撞門框的那種。
然後泊瑟芬喜獲烏木踏腳凳一張。
哈迪斯不再她, 他潑灑出了顏料,如同彩虹光般落到牆壁上。無數的書記官、搬運奴隸、負責整的侍從紛紛從牆壁上跳出來。
泊瑟芬看著它們像是動畫片裡的各種角色,突然衝破二次元的螢幕,有的彎著身, 有的抓著桃金娘的花環, 有的整自己的短裙擁擠著跑到工作的地方。
像是流淌的色彩, 有一種無聲的喧鬧感, 讓高聳長廣的議大廳多了點活力。
整亡靈名單的工作再次有條不紊進行著,紙片人奴隸一筐筐泥板搬來, 又搬走了處好的各種名單。
大陶罐裡的泥板堆得又高又亂,書櫃的捲紙也擠壓在一起,奴隸攀在高木梯上,伸長手去夠上層書櫃的羊皮紙。
泊瑟芬規矩得跟個上課的學生, 雙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只有一雙眼睛轉了幾下,就落到哈迪斯身上去。
男人正低著頭,接過旁邊那個紫袍頭子遞出的蘆葦筆,然後沾了赭石墨水,落到了莎草紙淺黃的纖維線上寫字。
一個裸著上身的紅皮膚男侍從,端來了黑釉色的橄欖油陶燈,放到紙旁邊。火色落到哈迪斯的側臉跟手腕上,帶出他膚色的潔淨明亮感。
泊瑟芬看了一,端正的身形也慢慢頹了下去,靠著椅後背,在心裡默默記錄。
喜好:工作。
她算是看出來,他只看到工作,整個發情狀態就緩解很多。
計劃裡除了讓自己惹人嫌外,還需給哈迪斯多找幾樣喜歡的東撐住智。不管是月光女神還是工作,或者別的,她努力多發掘點,好幫助哈迪斯早渡過難關,放她回……家?
泊瑟芬遲緩的神經終於敏感了半秒,她皺著眉看了一眼高大古典的柱子,充滿裂縫卻帶著濃烈絢爛色調的牆壁,又看向站在一堆泥板中間的神明,還有他身邊那幾個紫袍發的頭子。
終於,她無奈用手撐著下巴,嘆了口氣。
好像,沒有家了。
就算被放回到大地上,也只是擺脫了一個發情狂,但是回到上呢?
一個可能是三千年前,有神靈,有妖怪的另類遠古世界。
泊瑟芬的注意力一直被哈迪斯扯著跑,現在緩過神來,就想起自己的處境竟然是新手開了地獄門,各種目可憎的怪獸長著大嘴,等著將她吞下去。
她離家長的間,也不過是上大學住宿舍,每年還有個寒暑假可以回家當懶貓。
而現在是可能一輩子都回不來家了,畢竟沒聽過穿越這玩意還有寒暑假的。
泊瑟芬在沉默中頹了,頭上幾朵嬌豔的花也跟著垂下臉盤子,她眼神帶著怨念看向哈迪斯……手指上的大金戒指。
世道艱難,是真拔箭成功,她回到上那個陌生的世界生活,大機率是沒錢寸步難行。
難道,試著在這裡先打個短工賺取未來的生活費?
哈迪斯攤開手,慘的手指壓在莎草紙上,上是古的詛咒,帶著自我束縛的怨恨,能壓抑愛神的力量。
粗糙的紙上,尖細的紅字型像是嗅到血肉的腥鯊,翻卷扭曲著氣體,流到他的手指,手背,終鎖在腕骨上,化為由手鐲般的花紋。
哈迪斯抬起手認真觀察了一,才拿起蘆葦筆沾了黑墨在手腕上補充了些細節。
厄洛斯的箭,隨著中箭者沉淪的深淺而出現不同的症狀。
一開始是純粹的生殖欲,愛慾火燒燬人的智,很多候只熬過慾望期,慾望的火焰自然就退去。
這是愛神力量的侷限,慾望無法操控中箭者永生。
而慾望後,如果中箭者對愛人的感情不幸加深,那情緒就開始受到愛人操控,單方跟著她同喜同悲。
正在用死亡力量書寫詛咒的哈迪斯,冷漠地想,絕不能落到情緒被掌控的地步。
但是當他給手腕上的枷鎖手鐲紋補足了細節的候,卻突然感受到一股陌生的酸澀湧上來,悲傷的無助淺浮在他的內心裡。
他筆尖一頓,這種情緒太過詭異,柔軟如過了油的亞麻線,閃著異樣的光芒,落在他貧瘠冷酷的心性上變成無法忽略的存在。
不是他的情緒。
悲傷、無助、憂慮……細碎繁多如飛塵的情緒,播撒到他沸騰的慾望裡,紮根在他毫無動容餘地的心口內。
這種說痛苦不夠痛苦,想忽略卻忽略不了的感覺,讓哈迪斯手指一抖,折了蘆葦莖的筆。
同喜同悲。
——是她的情緒。
泊瑟芬的坐姿已經變成用雙手撐著臉,煩惱到將雙下巴都給撐出來,她側眼盯著坐墊邊沿的細金珠,大富人家。
而她竟然窘迫到只能靠著變態歹徒活著,等到擺脫了歹徒,以後的生活立刻沒著沒落的。
比綁架犯更可怕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現實生活,比神話妖怪神仙更驚悚的是,你口袋沒有一個子。
泊瑟芬忍不住嘆氣,一口長氣沒等吐完,就察覺到一股陰冷黑暗的氣息湊過來。
滿身黑霧都收攏起來,沒有碰觸到高座上的少女的神靈,雙手攏在外袍內,已經站立在她前。
他平靜垂著眼眸,像是威嚴冷峻的神像,以俯視的姿態在回應信徒煩惱憂愁的傾訴。
“你在悲傷什?”
泊瑟芬立刻被嚇精神了,她鬆開撐臉的手,挺直腰背仰起頭來,對這種突如其來的問話有點摸不著頭腦。
悲傷?
她扯了下嘴角,想露出個尷尬的笑來否認這句問話,她就算悲傷也不用找他傾訴啊。
“別笑。”哈迪斯突然冷著臉沉聲開口,跟他的聲音反的是,浸潤在火影中的眼裡卻充滿了貪婪的渴慕。
泊瑟芬笑臉僵住,雙手緊握。
哈迪斯立刻感受到她濃烈的沮喪感,瞬間拖著他一起墜入暈眩的酒液中,讓他的情緒也跟著沉悶起來。
他看到她頭頂的花奄奄一息地貼著髮絲,耀眼的黃金髮夾上,一簇嫩葉失去了生機的光澤,披在她身上的黑霧布料被他掐斷了聯絡,也隨著間流失在變薄變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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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過於飢餓,沉睡太久,醒來又缺少信徒獻祭犧牲品,也無男女祭司給她建造神廟,立起神像,清洗祭臺。
更無鮮花水果,頌歌舞蹈,寧芙環繞。
也許給她幾個信徒,她開心點?
哈迪斯轉頭去看周圍,才發現冥府沒有活物,更別提活人信徒。他身形微頓,後只能招來一個奉酒男童。
很快酒童捧著金色的杯子,裡盛滿了蜜甜香醇的奈克塔耳,無色的液體充滿了青春永生的力量,是神主的飲品。
泊瑟芬看到眼前這個一臉嚴肅的男人,拿起金盃,另一只手從外袍下伸出來,寬大柔軟的黑布如多褶水流般,垂落堆積在他的手肘上。
他提起自己的衣布,露出漂亮的涼鞋,緩慢彎下身去,將杯子裡的透明液體潑灑一些在地上,輕聲呢喃了幾句話,又潑灑了一些,再繼續輕吟。
哈迪斯因為彎身低頭,黑色的頭髮落到臉頰邊,軟和了他冷肅的表情,竟然看出虔誠的感覺。
這是信徒給神奠酒。
來還需唱頌歌,跳祭祀舞蹈,進行一連串嚴肅的儀式。
但是哈迪斯早已經忘記了音樂的節奏,詩歌的韻律,舞蹈的拍子。給她獻上酒後他沉默了一,才將杯子放下,然後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泊瑟芬無表情看了一眼四周潑灑的不明液體,再無表情看了一眼哈迪斯。
這是在幹什?為什在她四周灑水,難道有灰塵需清洗,還是她看起來太髒了,他嫌棄地潑水去晦氣。
異域文化太難懂,特別是古代神跟現代人的隔閡,簡直就是一條喜馬拉雅山脈橫亙在中間。
泊瑟芬剛在心裡感嘆完,就看到哈迪斯的手指裂開了內袍,紅色的布料發出輕微的撕拉聲,露出了胸口沒有癒合的慘烈傷口。
翻出的血肉,像是有被灼燒過的痕跡,阻止了體內血液的流出,那把憎恨的短劍就插在裡。
哈迪斯一臉冷靜將阻止愛意蔓延的武器,從心肉裡拔-出來,銳利的聲音響起。
是鐵器與血肉的搏鬥。
泊瑟芬:場兇殘,讓她無言以對。
哈迪斯將短劍抽出來後,用黑霧清洗一遍,去除肉末,然後將這把燃燒著恨意的武器,塞到她的手裡。
泊瑟芬只覺得手裡一沉,刺骨的冷意瞬間扎過掌心,鑽入骨裡,讓她忍不住一哆嗦,差點沒把手裡的短劍扔出去。
哈迪斯一沒有想到這樣也能傷到她,快速伸出手指,在她耳邊一摘,一朵鮮豔怒放的花朵立刻出現手中。
他將花放到短劍上,嬌軟的生機立刻安撫了憎恨的冰冷。
“獻祭物。”
奠酒,獻祭,能加固她的神力,也是任何神明都樂於享受的東,冥府沒有大地上活著的牲畜,只能用鐵器替代。
可是他並沒有感受到,心頭上那些情緒欣喜起來,暫充當了一次信徒的冥王突然沒了信心,她這是嫌棄冥神給她供奉嗎?
泊瑟芬看著手裡的劍,劍柄上鑲嵌的各種寶石,金銀過於觀,就是不知道哈迪斯拔個劍給她幹什?
這再觀,也是從心臟裡抽出來的,她想拿去多洗兩遍。
哈迪斯皺起眉頭,突然說:“你放在身邊,如果想拒絕我與你到睡床上交合,你可以剁下我的手。”
也許,她擔憂的是這個,而不是沒有信徒供奉。
泊瑟芬以為自己聽錯了,剁什手,剁我的什,剁什剁?
“或者腳?”
“心臟?”
“生殖物?”
泊瑟芬眼睜睜看著這個一臉嚴肅的神靈,臺詞脫韁程度如撞了鐵軌,又被火車甩到天上去旋轉。
原來愛神箭不止讓人發情,還讓人發瘋嗎?
哈迪斯突然冷聲問:“你歡喜些了嗎?”
泊瑟芬:“……”
這怎像是個送命題,她該回答歡喜好,還是不歡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