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不是編織命運的女神了。”

利姆諾斯島,克洛託對神殿外的黑暗如此說道。

今天的黑暗要比以往更加深沉一些,這是因為夜幕在白日降臨的緣故。它遮蔽了太陽和星辰,將大地拖入比深淵更可怕的黑暗之中。

神殿之外,睡神修普諾斯就隱藏在黑暗之中。

黑暗就像一副面具,能令他恐懼兼敬畏的內心稍微收斂一些。

但是。

僅此而已。

出於下位者對上位者天然的畏懼,他仍舊強忍著內心的不安,依照禮儀將自己的身軀放在了島上火神神殿的正門。

神殿中搖曳的燈火微光穿過門檻,照亮睡神修普諾斯垂下的、不安顫動的指節。

他瞪大雙眼死死盯住殿中婀娜溫和的女神,餘光卻不受控制瞥向眼前的神殿,瞥向神殿內黑暗中隱藏的、看不真切的事物。

傳聞,火神赫菲斯託斯位於利姆諾斯島的神殿中,沒有擺放他的塑像。他將這裡當做他的家。

但睡神修普諾斯仍舊有一種感覺。

“那位司掌火焰的恐怖神祇就在這裡,她的目光從未遠離,一直都放在眼前的卷者身上,藏在神殿黑暗不可見的角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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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普諾斯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想要將自己完全隱沒在黑暗中。

因為黑暗是他曾經以為的父。

他很快就止住了這一行為,並強迫自己又往前走了更多一些,將大半個身子曝露在燈火的微光下。

因為:

——死亡並不可怕,永恆的寂靜才是可怕的。

——他沒有以為的父。因為他的母親死了,所以他也必須失去父親。從此孤身一人,世間流落。

所以睡神修普諾斯想要儘快結束這煎熬的一切,好回到那黑暗的冥國,回那溫暖的死者國度去,去教導他那數達三千的子嗣。

但他不敢在一位恐怖神祇的卷者面前表現出他的急切,這是不理智的。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以此進行冷靜而不失去禮儀的對話。

他對神殿中溫和注視他的克洛託這樣說道:“但……火神冕下和埃庇米修斯冕下是關係很好的朋友。”

“而您的榮光同樣更勝往昔……”

克洛託只是溫柔地向他笑了笑,似乎感覺到了眼前之人的悲傷,她說:“修普諾斯,你變了很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的確是赫菲斯託斯眼下唯一的從屬。”

“但是……”

克洛託遲疑了片刻:“就連我自己都不能確定,我是否就是那個被他所卷顧的人。在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他明明拒絕了一切,卻又在更早以前,給予我第二次生命。”

“現在,歲月史書也不在我的手中,我對抗不了那個司掌厄運的新神。”

修普諾斯以為這就是拒絕。

出於禮貌,他在臨走時勸慰:“您的憂心也許是多餘的,赫菲斯託斯冕下一定給您留下了不凡的禮物,只是您還未曾察覺……”

……

睡神修普諾斯走後,克洛託在神殿中嘆了一聲。

“多餘的嗎?”

她走入神殿內黑暗的角落,在那裡,一架紡車安靜地躺著。

紡車上面,命運的絲線垂落在地上。

自從權柄被哈迪斯以隱秘道路的方式掠奪,自己就真的一無所有了啊。

連這些命運的絲線也快要失去它們的力量了。

克洛託俯身去收拾它們。

看著這些失去命運力量垂落到地上的絲線,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也許……也不是真的一無所有。

她的確還有一件禮物。如果不是睡神修普諾斯提及,她都近乎忘記了。

那是來自赫菲斯託斯分享的“歷史”。

隨即一幅幅代表曾經的“畫”出現在神殿中,出現在克洛託的身側。來自“畫”的微光將神殿角落裡的黑暗驅散。

這就是“歷史”。

她不是赫菲斯託斯,也沒有他的流光燈,那“歷史”終將是歷史,而不是“力量”。

她只是……司掌“歷史”神祇的屬神。

她力量的高度,不會超過“主神”的界限,甚至是遠遠不如。

感受著深入遙遠混沌,那微弱卻韌性十足的聯絡。

克洛託不禁有些感慨:“我不敢向你奢求更多,可如果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我又怎會不願意呢?”

說到這裡她自己先愣了一下。隨即立刻閉目感受那冥冥中微弱卻堅韌的羈絆和聯絡。

“唔……”

“我的力量就是赫菲斯託斯的力量,我永遠不能超過他,因為他就是我力量的源頭……”

“而想要超越我力量的極限,也只有他能辦到。”

“所以,為什麼不直接讓他來呢?”

“難道是……我對“歷史”研究的方向錯了?”

感受周遭顯現的、上面記載著曾經的“畫”,克洛託古怪的撅起了嘴角。

她面色有些尷尬:“好像……是搞錯了哈,一份被佔據唯一份額的權柄天然拒絕外來者,我可以使用,但不能佔據。”

“所以……”

自被分享權柄以來,克洛託的意志第一次順著冥冥中的聯絡朔源往昔,尋找她力量的根源。

她看到了。

自己心心念念的古神原是在混沌中行走。她提著放出華光的燈盞,微弱的燈光照亮無窮過往世界,是如此神聖而不可琢磨。

她想要呼喚她。

“歸來吧!赫菲斯託斯。”

冥冥中的聯絡似乎聽到了她的訴求。在那位古神的身側,一本古書憑空顯現。

那是承載“歷史”的古書,是她與她二者冥冥聯絡的根本。

一道自混沌通往現世的“門”被這“根本”開啟了。

她,踏入了“門”!

……

透過裂隙步入現世,赫菲斯託斯剎那間就已瞭然現世的變故。

伴隨身後裂隙的關閉,他提著流光燈看向在禱告的克洛託,聽到她在呼喚:“歸來吧!不倦的火!”

隨後她的意志漸漸歸來。

赫菲斯託斯向睜開眼睛的她笑了笑:“做的不錯,克洛託。”

隨即他提燈跨出神殿,在利姆諾斯島升上高天。

無限深沉的夜色因為他的到來而顯得顫抖。

在這樣顫抖的夜幕中,一輪光彩奪目的“太陽”陡然出現。

大地上瞭望天空的凡人先是驚喜,立刻又萬分恐懼。

因為這“太陽”是如此地不同尋常。

“它”從未如此遙遠過,遠的萬分虛幻。

望著“它”,彷佛透過“它”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那裡有一顆接天連地的巨樹,還有一座撐起天幕的高山。而在“它”的身軀之中,一隻烏鴉上下翻飛,散發無窮的光和熱。

而在赫瑪墨涅的子嗣,厄運神摩羅斯眼中。那龐大的、陡然出現的、散發無窮盡光和熱的“太陽”,竟被一根線和木棍懸吊,提在一位神祇手中?!

他愣了片刻,隨即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母神救我!”

這是他最後的遺言了。

天空中,“太陽”裡,一束熾熱的光芒灑下。

他成了灰盡。

而他這幅皮囊的精髓,那代表厄運和象徵命中註定死亡的無形權柄,則向死者的國度飄飛而去,落在一位君王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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