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八月。

大漢發生了一件大事,陳群爺爺陳寔死了,陳寔作為大漢頂級名士,那威望在大漢來說,屬於頂級中的頂級。

若論德行則以陳寔及其二子陳紀、陳諶,並稱三君。

反正是個很厲害的人就對了。

....

“公與,咱們真要幹這事啊。”

田疇在後邊拽了拽沮授袖子,有些神情緊張的問著沮授。

沮授直接白了田疇一眼,將胳膊從田疇懷中抽出來,隨意道。

“咱們幹啥了?

咱們啥都沒幹。

咱們是去祭拜,咱們是慕名祭拜。

正所謂【叔孫強諫之時,則有張子房為大人;顧廚挑禍之日,則有陳太丘為大人】,我連給陳太丘的弔唁都寫好了。”

說完,沮授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到田疇眼前晃了晃。

田疇將沮授那只在自己面前亂晃的手,一下撥開,苦著一張臉,緩緩道。

“公與,咱倆過去真不會惹人懷疑麼?”

沮授聽到這話,又白了田疇一眼,隨後貼著田疇耳朵,小聲道。

“別人懷疑咱倆幹啥,我作為上黨郡丞,不遠千里,親自去送陳太丘最後一程,這說明啥,說明我由衷的仰慕陳太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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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授說完後,從懷裡掏出名單,遞給田疇,用手指著上邊的名字,小聲道。

“子泰,這上邊的人名,你可得記好了,到時候,這就是你的任務。”

田疇苦著一張臉,看著名單上的名字,這名單上面足足有數百人之多。

隨後,田疇問沮授。

“公與,你說的數萬士卒在哪呢?為啥都走了一路了,只有咱們二人。”

沮授聽到這,拍了拍田疇的肩膀,隨後翻身上馬,扭頭對田疇。

“子泰你就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田疇看著沮授這番自信的姿態,嘴角抽搐了好幾下,忍不住暗中罵自己。

【讓你犯賤、讓你多嘴、讓你逞能,這下好了吧。】

剛出上黨的時候,田疇還頗有些意氣風發,畢竟陳寔乃天下大儒,這次來潁川弔孝,不知要結識多少英雄豪傑,順道還能擺脫上黨政務的煩擾。

所以,當時沮授問誰想去潁川的時候,自己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現在才想起來,在自己痛快答應沮授的時候,政務廳那群人的眼神,非常不對,很是不對,就連玄德公,也用憐憫的眼神看著自己...

唉,自己選的啊。

想到這,田疇翻身上馬,緊隨沮授直奔潁川。

....

由於二人騎馬速度很快,不過幾日,就到了潁川郡,連找人打聽陳家在哪都省了。

現在走在潁川官道上的讀書人,都是直奔陳家的,哪裡讀書人多就去哪裡,準沒錯。

這些不知內情的讀書人,在看到田疇這張苦瓜臉的時候,都忍不住在心中暗歎。

【看看人家,年紀輕輕的,就如此仰慕陳太丘。

臉上的小肥肉都擠一塊去了,這眼睛通紅通紅的,明顯就是才哭不久啊。

唉,也不怪人家這麼難受啊,陳太丘走了,那是我輩讀書人的損失啊。】

想到這裡,這群不知內情的讀書人,自己給自己腦補一番後,從中走出兩人,走到田疇面前,對著田疇拱手道。

“在下乃辛毗,辛佐治。”

說完,又指了指自己旁邊那個同樣哀苦著一張臉的人,繼續說道。

“這人乃是我大兄,辛評,辛仲治。”

田疇有些疑惑的看著二人,他現在屬實是離陳家越近他越害怕,越害怕這臉上表情越苦澀,和哭陳太丘沒有一點關係,他就聽說過陳太丘的名號、事蹟,又沒受過其恩惠...

給其過來上吊紙,都是打著遊玩的心思...

只是沒想到,被沮授坑了...

這一路上由於自己哭喪著一張臉,導致經常被別人誤解,因為這個原因,不知結交了多少類似辛家兄弟這種人。

田疇對此早已熟門熟路了,在聽完辛毗這番話後,趕緊擠下幾滴眼淚,拿出沮授給自己準備好的草稿,在心中默唸了兩遍,隨後嗓音顫抖道。

“我乃右北平田疇、田子泰,如今在上黨太守麾下當一掾屬。

今聽聞噩耗,特意從上黨趕來,前來悼念一下陳太丘,生前無緣與之結交,死後,我也想送其一程。

【漢自中世以下,閹豎擅恣,故俗遂以遁身矯潔放言為高。士有不談此者,則芸夫牧豎已叫呼之矣。故時政彌惛,而其風愈往。唯陳先生進退之節,必可度也...】

可如今,陳太丘去矣,這漢世、這中原,即將淪喪矣...”

說完後,田疇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又突然想到自己這身絲綢挺貴的,乃是新出爐的蜀錦,被甘寧快馬加鞭送給玄德公的,隨後玄德公又賞賜給自己的,萬一哭花了怎麼辦。

自己手帕早扔了...

田疇抬起頭,掃視著周圍,準備找到沮授後,鼻涕眼淚準備往他身上蹭。

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沮授,隨後扭頭看向辛毗,那就是眼前一亮,上前兩步就去擁抱辛毗了,鼻涕眼淚,全蹭辛毗身上了。

辛毗一邊拍著田疇的後背,一邊安慰道。

“子泰,節哀吧,為兄這一路上,也見到了許多如你這般的人,陳太丘突然離去,真是大漢的損失啊。

為兄家族,在陳家還有幾分薄面,你就隨我去陳家裡邊吧,外鄉人來陳家吊念,只能遠遠的拜上一拜,陳家這一段時間,是不接待陌生人的。”

辛毗作為辛家的下一代領軍人物,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就憑田疇那一番誇讚陳太丘的話,辛毗就知道,這人仰慕陳太丘很久了。

有生之年,不能見仰慕之人最後一面,那得有多遺憾,辛毗決定幫其圓個夢。

辛毗他不知道是,田疇那番話,都是沮授教的,沮授那番話,都是上黨諸人群策群力想出來的,為的就是不重樣,為的就是表現出一副鐵桿粉的模樣...

現在田疇衣袖子裡面,還裝了四五十句誇讚的話呢,只不過暫時還沒背下來...

沮授這時候也從後邊牽著馬過來了,在看到田疇又在那熟練的忽悠人後,不由得撇撇嘴,這一路上,由於沮授經常陰沉著一張臉,看著就不好接近樣子,一般同行之人,大多結交哭喪著臉的田疇。

過了盞茶功夫,沮授走上前去,看到辛毗肩膀上的水漬,眼皮跳了跳,隨後,對著辛毗、辛評二人拱手道。

“上黨郡丞沮授、沮公與,見過二位。

讓二位見笑了,子泰突聞噩耗,一時有些情不自禁,授在這裡給二位賠罪了。”

說完,沮授一彎腰。

辛評連忙扶起沮授,苦笑道。

“當不起沮郡丞大禮,情有可原啊,情有可原。”

辛評隨後和沮授閒聊起來,在得知二人都準備去陳家吊念的時候,當即邀請一路同行。

沮授見推辭不過,也就遂了辛家兄弟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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