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闆看起來心情不錯,那我今兒個可得帶老闆逛逛,伺候的老闆滿意了。”與實際年齡相比看起來過分幼態的陸纖不同,蘇起現在的笑容看起來卻不像個年少輕狂的學生,倒像個低調老成的成年人。

“你的老BJ腔兒,像個傻冒兒。”陸纖笑起來,眉眼暖和。

初夏黃昏是微涼的陽光,是洗去塵埃的繁花似錦,春陽的暖意如風,點亮遊人的眼睛。海珠實驗高中是全市前二的高中,綠化環境都是一等一的好看,園林佈景,一步一花。這所年紀很大的學校裡,最不缺的是各種有著歷史的建築,最美的就是它那一年四季青蔓不斷的花。

陸纖聽著蘇起娓娓道來每個建築物的歷史,又一個閣樓是來紀念六十年代在此殉情的一對老師,學校中央的湖以一個當上了院士的校友的名字命名,陸纖最驚奇的是一片太白杜娟花叢,粉白色一片湖的人眼睛都轉不開,連忙扯著蘇起的衣袖叫他給自己講這裡的故事。

蘇起的眼色第一次有點暗澹,他拉著陸纖的袖子蹲下,讓她認真的去看那些草葉上的紋路。

“太白杜娟是秦嶺裡面特有的一種杜娟花。當代作家葉廣芩在《一個作家眼中的秦嶺》中,寫過曾周的故事。

曾周是八十年代青州大學生物系的學生,在佛坪考察熊貓的時候從山崖掉下來,死了。週年的時候,他的父親從嶺南的汕頭到三官廟來了,老先生獨身一人,坐在曾周的墓前,一言不發,坐了整整一個上午。老先生在臨走的時候,對著大山喊:週週,爸爸走了,爸爸年紀大了,以後不會再來看你了。

萬壑樹參天,千山響杜娟。”

蘇起和陸纖蹲在地上,周圍沒有行人,整個學校都好像安靜下來,夏日的陽光依舊暖暖,只是陸纖努力皺著眉頭,覺得眼眶有些溼潤。

“很多時候你沒有切身的去經歷一個人的故事,你沒有去走過別人的路,你是沒有資格讓別人看開的。太白杜娟只是地方文化裡還算平澹的故事,每年都有各種故事正在發生。”蘇起從口袋裡拿出紙巾遞給陸纖,他不喜歡故事裡那種親人離去的孤獨感,他年少時已經吃夠那種苦頭。

他站起來,繼續往前走,“走吧,說帶你好好逛,不要在一個地方浪費時間。”

一點人情味都沒有,陸纖摸摸自己的頭髮,看著前方男人的背影悄悄都嘴。

他真的懂好多事情,講起故事來的聲音平澹性感,有時候陸纖會看著男人說話時的喉結出神,也有莫名其妙就盯著男人的手腕看。

他的高中校園真有意思,他也是。

原來那些記憶是真的,和他在一起真的會很開心。

“這裡是當年歐洲的學生來遊學,和幾位老師交換了建築風格建的鐘樓,我們的校友也在佛羅倫薩建過青州園子。”蘇起帶著陸纖登上那座純白色的鐘樓,馬上就要六點整了。

蘇起閉上眼睛享受黃昏的陽光,他很久沒有走過校園了,這些日子總是在忙,想曬曬太陽都沒有時間。

“快到晚上了,不是說要和我共進晚餐嗎,想帶我去什麼地方去吃?”

陸纖沉默了一下,她難得將決定權分享給別人,姑娘笑了笑,柔柔的看著蘇起的眸子,軟軟道:“你決定就好。”

於是蘇起帶這個來自京城的大小姐去了大排檔,是一間靠著海邊的大排檔,陸纖將自己那輛帕拉梅拉停在了燒烤攤外,蘇起點了很多串,點了生蠔,甚至還點了兩大串腰子。

出乎意料,陸纖吃腰子吃的蠻香,她第一次吃這種平民美食,吃起來怪津津有味的,她一遍吃一邊和蘇起喝酒碰杯,蘇起好笑的的看著這個使勁灌自己的女人,用指甲蓋想想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你不能喝這麼多的,等下被你家裡人知道,你會有麻煩的。”蘇起伸手遞給陸老闆又一串腰子,女人也得雄起啊。

陸纖默默接過男人的串子,她並不忌諱這些內臟食品,但是她忌諱剛剛男人話語中的那個詞彙,她用手指抹掉嘴角的一點油嘖,盯著腰子上還冒著的油泡泡,耳邊是海風和周圍人的吵鬧,她第一次來大排檔這種地方,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接觸普通平民百姓的大眾美食,這些看起來粗糙的食物很有風味,她很喜歡。

“陸纖,你真的不怕今天和我的事,被你那些京城的朋友拿去做手腳嗎。”蘇起用快子夾著桌上那一小盆田螺,他平日裡可不敢點這種價格高昂的酒菜,想著有姜老闆這種冤大頭才揮霍了一把。

“沒有的,大家都是背後有身份有背景的人,不會真的用那些談不上手段的手段。”陸纖似有似無的嘆了口氣,“其實京城絕大多數地方跟你們海珠市其實差別不大,只是規矩的確繁多了些。”

“來,喝酒。”陸纖又舉起那個大玻璃酒杯,一飲而盡,海風撩起她的髮絲,她的下頜線清秀明顯,好看的分明,帶著嬌媚公主墮入紅塵成為女俠的瀟灑快意。

周圍的喧譁吵鬧無比真實,海邊的風帶著一絲漁船的鹹騷,腳下的水泥地板滿是吃剩的海鮮殘骸,她的嶄新皮靴沾滿灰塵。陸纖眯著眼睛抬頭,看見蘇起帶著些許笑意。

“你笑什麼?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他應該不是在笑自己的,陸纖想。

“我在笑你啊,你明明吃不了辣,喝不了酒,你在逼自己習慣這些東西,陸纖,是有什麼事令你太在意了嗎?”蘇起看著眼前陸老闆微微被辣腫的嘴唇,這沒有讓她看起來變蠢,搭配上陸老闆如今醉眼朦朧臉龐微紅的狀態,只能說讓人很想採摘。

這不像陸纖的性子,前世的她雖然很寵蘇起,雖然也會遷就蘇起,但是絕對不會跟著蘇起去吃大排檔,她嬌嬌傲傲的,目光那麼高,如果蘇起要帶她去燒烤大排檔,陸纖一定會請日本最專業的燒鳥師傅上門給蘇起做燒烤做個夠。

“你在勉強些什麼東西,有什麼讓你很委屈嗎?”蘇起繼續追問,他最喜歡對那些裝樣子的人刨根問底。

陸纖耳朵上的耳環晃了晃,撇下快子,不吃了,也不說話。

“不吃就走人,趁著你還沒有醉趕緊回家。”蘇起樂的早點結束,說不定今天可以早點回去陪妹妹。

陸纖繼續像下午一樣默默跟在蘇起後面,兩個人都喝了酒,於是那輛帕拉梅拉便就這麼落在了燒烤攤子前,兩個人都沒想著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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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陸纖忽然蹦上了海邊的堤壩,舉起雙手走在上面,臉色紅撲撲的,像個貪玩的孩子。

蘇起沒有說話,這姑娘多半醉意上頭了,不過這邊的海堤很高,蘇起不擔心她會走著走著摔下去,於是強硬的搶過她的一隻手,用力牽住。

走了一會,前後都沒有人了,陸纖甩掉肩膀那件香奈兒小披肩,放開黑色柔順的長髮,她今天穿著露鎖骨的衣服,大白腿暴露在海風裡,不保留的展示自己的美,整個人像是迎風綻放的花。

陸纖忽然停下來,呆呆的看向蘇起。

“蘇起,其實我不是重生的陸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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