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柄權一行五人一如當初去古井寺那般踏階而上,來到了雲隱寺山門前。

或許是活佛傳說太過生動,即便西南人口稀疏,雲隱寺依舊香火不斷。

看著懸有“雲隱寺”三字的山門,月餅面露遲疑道:

“這裡……看著很熟悉。”

“能不熟嗎,這一路都走了多少寺廟了。”王柄權隨口說到。

小姑娘聞言不再言語,隨眾人跨過門口。

幾人剛進門,便被一位身披袈裟的中年和尚邊攔住去路,不待他們開口,和尚便率先說到:

“幾位請隨我來。”

“這寺廟業務可真熟練。”

王柄權見狀小聲嘀咕了句,顯然是把對方當成負責接引香客的那類和尚了。

身披袈裟的和尚雙手合十,緩步走在前方,直接將幾人帶離主道。

眼看離人群越來越遠,樸問忍不住好奇道:

“這位大師,請問您這是要帶我們去哪?”

來之前的路上,樸問已經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了,只要能救月餅,他身上剩的的銀子都可以捐給寺廟。

和尚開口頌了句佛號,然後說到:

“今日羅漢殿的降龍尊者像突然亮起佛光,住持師兄命我出門迎客。”

“亮佛光?”

幾人聽得一頭霧水,想來應該是某種隱晦說法,便也沒細問,直接閉口緊跟和尚步伐。

雲隱寺向東而建立,一進門便是一座蓮池,由於已經過了秋分,此刻池中蓮花蓮葉已盡數枯萎,唯獨剩下滿池的蓮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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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一條橫跨蓮池的過道外,蓮池南北還各建有一條長廊,長廊內設有嗔目怒容的金剛力士。

力士手持鋼鞭衣帶飄然,宛若真神降世,之所以築成這副模樣,據說是為了震懾邪祟。邪祟有沒有被震懾到不清楚,反正一般人看到都會覺得瘮得慌。

兩條長廊的盡頭,分別是鐘樓和鼓樓,鐘樓位於北側,鼓樓位於南側,所謂的“晨鐘暮鼓”,便由此而來。

鐘樓鼓樓之間,是一座宏偉的天王殿。

眾人原本打算直接略過天王殿,直接朝寺內中心地帶走去,但樸問這傢伙心誠得很,非要去天王殿參拜一番,帶路的中年和尚不好阻攔,只得靜靜站在原地等待對方參拜完。

參拜過天王殿,樸問的腰包也癟了幾分,朝幾人尷尬一笑後,繼續沿著寺中小徑向西而行。

在中年和尚的帶領下,五人來到一片廣場,此處是整個雲隱寺的中心地帶,也是殿閣最為密集的地方。

由於雲隱寺是中原僧侶所建,因此整體格局也是典型的中原寺廟結構。

中心廣場北側,分別是客堂、藥師殿、臥佛殿,廣場南側,則是祖堂和觀音殿。

東側是幾人已經見識過的天王殿,至於西側,則是寺廟中最為重要的大雄寶殿,此處也是尋常香客可以到達的極限了。

樸問一路走來,逢廟便進,逢佛便拜,如今到了目的地,自然一個都不會落下。

只見他歉意地朝幾人一笑,便開始了他的參拜之路。

幾人早就對他這種行為見怪不怪了,反而那個中年和尚倒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虔誠又出手闊綽的香客。

見對方如此認真地參拜,中年和尚看待樸問的眼神都不禁柔和了許多,心中更是暗想此人恐怕就是引起佛光的有緣人了。

樸問將幾座佛殿一一拜過一遍後,回頭卻發現引路和尚正滿臉讚許地看著自己,他撓撓頭,有些發懵。

繞過大雄寶殿再往西,便是雲隱寺的後院了,這裡也是尋常香客無法踏足的區域。

後院正中,有一座孤零零的佛殿,其上懸掛有“羅漢殿”的牌匾,其內只供奉有一尊羅漢像。

走到近前,幾人才發現在“羅漢殿”三字牌匾下,還懸有一個牌匾,其上龍飛鳳舞地寫有“靈鷲西來”四個字。

這四個字寫得隨意灑脫,雖然完全不似寺內其他牌匾那樣莊重威嚴,但卻隱隱透出一股玄妙之意。

中年和尚見眾人盯著牌匾,於是開口解釋道:

“喔彌陀佛,這牌匾並非出自書法大家之手,而是由本寺上一代活佛寫就,如今已有百年歷史。”

王柄權聽到此處來了興致,詢問到:

“敢問大師,民間有關這位活佛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中年和尚聞言略一微笑,顯然不是第一次有人問這個問題了,他平靜道:

“這些事貧僧也略有耳聞,其中大多以訛傳訛不可信。

不過師叔他確實做了不少有利百姓的事,若說真有什麼神蹟,便是有年山洪暴發,道濟師叔他憑一己之力攔住山洪,救下了整個村莊。”

“……”

幾人被震驚得無以復加,以一人之力攔下山洪,這當真是神仙手段了吧。

“幾位在此稍等,貧僧去請住持師兄。”

幾人震驚的功夫,中年和尚轉身離去。

“據說這位活佛乃是降龍羅漢轉世,這我得好好拜拜。”

樸問說著,便走上前去。

“算我一個。”

王柄權也破天荒地踏進大殿,跪在了羅漢像前。

“這倆人在搞什麼?”

嚴榮榮問像一旁的月餅,後者則是搖搖頭,也是一腦袋霧水。

“求羅漢讓月餅痊癒。”樸問誠心祈禱道。

“求羅漢讓我修為恢復,讓我發大財,還有娶幾十房美妾,還有……”

王柄權的祈禱絲毫不顯誠意。

……

二人參拜之際,一個老和尚在中年和尚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到了羅漢殿門口。

老和尚年愈九十,沒有穿著華麗袈裟,僅是一身素到不能再素的普通僧衣,但其眼神卻透露出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明亮。

老和尚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前方不遠處的五人,久久沒有邁動腳步。小姑娘月餅略有所感,回過頭,卻見老者雙目流淚,沉默不語,那表情,像極了孩童。

小姑娘呆愣片刻,隨即露出笑容,輕聲說到:

“戒痴,你老了。”

“師父……”

老者顫聲開口,眼淚再一次流下。

小姑娘雙眼一閉,昏死過去。

……

“師父師父,您可真厲害,那麼大的山洪,你一抬手就能攔下。”

一個十歲出頭的小沙彌正滿臉興奮地看向一個邋里邋遢的老和尚。

小沙彌口中滔滔不絕,手上則不停地做出姿勢模仿老和尚那抬手攔大石的一幕。

老和尚懶洋洋地躺在一塊巨石上睡覺,並沒有去搭理聒噪的徒弟。

就在昨晚,下山化緣的師徒倆途徑一個村莊,不料恰逢天降暴雨,無法再前進分毫的師徒倆只得借宿於一戶人家。

那戶人家尚佛,不禁給兩人準備了可口的齋菜,甚至連自己睡覺的床鋪都讓給了老少二人。

小沙彌本想推辭一番,豈料師父竟毫不客氣地直接躺在了床上,緊接著便傳出了呼嚕聲。

小和尚沒了辦法,只得向眼前夫妻二人致謝幾句,隨後也跟著躺到了床上。

睡到後半夜,屋外突然傳出轟隆聲,如天雷滾滾,又如地動山搖。

小沙彌被聲音驚醒,發覺整個屋子都在動,回頭看去,原本躺在床鋪上的師傅已經沒了蹤影。

“師父,你在哪?”

小和尚叫喊著,推開房門,藉著忽明忽暗的雷光,小和尚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呆在原地。

他那位不修邊幅,更不守清規戒律的師父,此刻正站在山腳,面露嚴肅地看向自山上滾滾而下的洪水和巨石。

小和尚想提醒師父快跑,可由於驚嚇過度,他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嘴,只能眼睜睜看著。

就在這時,他看到師父舉起了右手,指向那裹挾著千鈞之勢的巨石。

只是遙遙一指,那巨石便如同被定身一般,一動也不動了,甚至就連奔湧而下的洪水,也隨著這一指停在了半空,那場景,彷彿是銀河懸於九天之上而不落。

小和尚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中又驚又喜,原來傳聞都是真的,師父真是佛陀轉世,有著無上大神通。

……

“師父,你那一指究竟怎麼做到的?教教我唄。”

小和尚爬上巨石,蹲在身穿百衲衣的老和尚身旁,擋住了照在對方臉上的陽光。

老和尚翻了個身,並扔出一個葫蘆。

“去給為師打酒去,對了,順帶買條烤羊腿。”

“師父,你還是少喝點吧,監寺師叔已經明確說了,若你再繼續喝酒吃肉,他就要逐你出寺了。”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他若是什麼時候能看透這點,就離成佛不遠了。”

老和尚嘟囔著。

小和尚趁機問到:

“師父,您看我能成佛嗎?”

老和尚第一次睜開雙眼,瞥了一眼小徒弟後又重新閉上了。

“我看懸,除非你跟我一樣,喝酒吃肉,才能有那麼一丁點成佛的希望。”

“師父,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

為啥你和其他寺廟的活佛不一樣?我看他們都是待在寺裡一個勁誦經,直到圓寂為止,而且人家也不喝酒吃肉。”

小和尚撓了撓光禿禿地腦袋,問出了心中的不解。

“他們和為師能一樣?為師可以一指斷山洪,他們能做到?”

“嘿嘿,那倒是,哦對了師父,你啥時候教我這招啊?”

“去去去,都說了,先給我把酒打回來。”

“哦…”

小和尚不情不願,這事確實有些難為他了,小孩子幫家裡大人打酒再平常不過,但他可是個和尚,每次去打酒總免不了被詢問一番,就算不被詢問也會有人指指點點。

閉目曬太陽的老和尚似乎看出了小徒弟心中的疑慮,開口到:

“做人做事做和尚,都不要太死板,若是處處在乎別人的目光,那你一輩子都成不了佛,成佛先要忘物,而後忘我。”

“師父,我可以說句話嗎?”小和尚猶豫道。

“說。”

“我覺得您說的都是歪理。”

不料老和尚聞言不但沒生氣,反而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這不是很好嗎?戒痴你很有悟性啊。”

“額……我還是打酒去吧。”

小和尚逐漸遠去,老和尚也睜開了眼。

……

一路行來,月餅還是第一次昏迷,樸問此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羅漢殿內走來走去,地磚都快被他磨平了。

終於,小姑娘悠悠地睜開眼,有些疑惑地打量起四周。

這一次她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做了好長一個夢,她夢到自己變成了一個老和尚,在和一個小和尚講道理。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樸問一下跪倒在月餅身前,眼淚鼻涕一大把,之前那名老和尚也來到了一旁,面帶笑意。

小姑娘奇怪地看向老者,總覺得對方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熟悉感。

年齡已愈九十的老和尚面色平靜,眼光深邃,緩聲開口:

“施主的情況貧僧已經知道了,借氣於人,本該必死。”

說到此處,老和尚一頓,目光變得柔和,“但由於施主是佛陀轉世,氣運不絕,因此形成了假死現象。”

王柄權聽到此處,忍不住插嘴道:

“等等大師,您說這小丫頭片子是佛陀轉世?也就是你們常說的活佛?”

老和尚微微點頭,眾人目瞪口呆。

若非此話出自這位怎麼看都是得到高僧的老方丈之口,王柄權必定會發出類似“她要是活佛,我就把地上蒲團給蘸醬吃了”的毒誓。

一旁的樸問反而似乎並不意外,畢竟他和月餅第一次見面時,就從對方背後看到了類似七彩霞光的東西,當時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先來想來應該是真的。

再者說來,若非神仙轉世,怎麼可能在幾十裡外替自己抗下致命一擊。

於是他開口詢問到:

“敢問大師,可以補救之法?”

老和尚點點頭,“只要在本寺出家為僧,重修氣運,自可不藥而癒。”

“可她是個小姑娘,可以在貴寺出家嗎?”

老和尚依舊微笑點頭,“我佛慈悲,度化一切生靈,無論男女老幼,不分蛇蟲鼠蟻,所謂的清規戒律,不過是自我約束的一種手段,不該成為修行的桎梏。”

“大師講得太好了!”

樸問面露激動,雖然不知出家以後的月餅還有沒有出嫁的可能,但為今之計還是保住性命要緊。

“出家,需要剃度嗎?”

月餅年紀雖小,可也愛美,此刻輕聲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

老僧聞言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出言安慰道:

“那是自然,不過施主也不必擔心,待你重修氣運,將手臂上一株血蓮修為金蓮,便可性命無虞,屆時你若想還俗,本寺也不會阻攔。”

樸問這時也急忙說到:

“月餅你別怕,大不了我也剃度,陪你一塊當和尚。”

小姑娘輕咬嘴唇,淚珠直在眼眶裡打轉,良久過後,重重點了下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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