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安息吧,我會為你報仇的。”

聶映雪表情極度冰冷,再也沒了昔日的活潑俏皮,她緩緩拔出插在聶梅屍體上的折梅,抬頭望向對面的陳四。

此時陳四的狀態已接近癲狂,他病態地大笑著, 就好像報了血海深仇一樣。

而聶映雪,自始至終一直冷眼看著這個自稱是他父親的男人,只見她輕啟朱唇,口中輕喝一句:“藏拙!”

她手中的劍頓時激射而出,對面的陳四見狀卻是面露不屑,譏諷道:“我當是什麼絕學呢?”

隨即便伸手阻攔。

只是在他慘白的手掌接觸到劍尖的一瞬間,那柄通體泛著寒光的寶劍竟然憑空消失了。

陳四眉頭皺起,顯然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不待他思考, 下一秒,一股鑽心的疼痛就從他的後背便傳來。

緊接著,一段劍尖從他胸口冒出來,赫然是被從背後刺了一劍。

“怎……怎麼會?”

陳四不甘地跪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向對面一臉冷漠的聶映雪。

“此式名為藏拙,是天下第一厲害的招式。”

聶映雪此時的神色反而緩和下來,眼中露出追憶的神色,嘴角竟不自覺地勾起笑容。

“師父,我練成了。”

她喃喃道,只是,她的師父再也看不到這一幕了。

“為什麼?我明明是你爹,你為什麼要幫著外人殺我?”

陳四現在的精神狀態顯然已經不正常了。

“你不配!”

“哈哈,你是這樣,那個賤人也是這樣,都幫著外人來殺我,我要連你也殺了!”

陳四的表情極度扭曲, 他用右手攥住透體而出的劍尖,運足真氣,竟一下子將劍尖給折斷了。

此時的陳四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慘白,但愈是如此,他就愈是癲狂,他用盡全身最後一絲氣力,將劍尖狠狠擲了出去。

聶映雪就站在那裡,略微一側頭便躲過了這一擊,呼嘯而來的劍尖在斬斷她一縷髮絲後,沒入一旁的臘梅樹幹中。

陳四的手懸在半空,目中再無半點光澤,已然是死了。

無人知曉,在他罪惡的一生中,是否會有一個人讓他無法釋懷。

……

聶映雪呆呆站在平原之上,看向東方初升的太陽。

……

一年後,聶映雪當上了四大神捕,只是這次,再也沒人可以和她分享這份喜悅了。

聶映雪獨自來到一個酒樓,替自己點上一桌豐盛的飯菜, 卻遲遲沒有動筷, 她看著手上那把缺了劍尖的折梅, 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只嘆少女當年無意間的話, 竟一語成讖。

折梅最終不但折了“梅”,也成了名副其實的“折”梅。

“聶神捕,這麼巧?”

這時,一個年輕男子在經過聶映雪這桌時,多看了一眼,隨即朝她打起了招呼。

聶映雪抬頭望向來人,她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一抹不多見的微笑,“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升了神捕,所以特意過來向你道喜。”

年輕男子顯然和聶映雪很熟,一屁股坐在她的對面。

“聽說鍾主事下個月要隱退?”

男子為自己倒上一杯酒,聽語氣似乎對刑部的事情很熟悉。

聶映雪點頭“嗯”了一聲。

“帶隊主事的位置,按理是要交給鍾離吧。”

聶映雪繼續點頭,這次則是連“嗯”都省了。

年輕人對聶映雪的聊天方式早就習以為常,他展開手中的摺扇,其上以毛筆書寫著一個個姓名,墨跡未乾,顯然是剛寫下不久。

“這次你來找我道喜是假,讓我調查這些人才是真吧?”

聶映雪難得主動開口一次,對面男子則是露出苦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本來是不打算勞煩聶神捕的,只是此事牽涉人員太廣,扇面上的人你可以不用去管,你只需幫我調查一人即可。”

“哦?何人會令你如此重視?”

兩人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聶映雪單從男子的神色就能看出那人的分量。

男子先是猶豫一下,隨意蘸取杯中酒水,以指作筆,在桌面上寫下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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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聶映雪有些訝然。

男子點點頭,將桌面的酒水抹去,“此事有勞了。”

男子起身行了一禮,聶映雪見狀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但最終只是點點頭,並未還禮,男子見她已經答應,便告辭離去。

待男子出了酒樓,聶映雪這透過二樓窗戶,看向男子的背影,口中喃喃道:“我就知道,若是無事,你是不會主動來找我的。”

……

時間回到現在,山洞之內,靠牆而坐的鍾離此時內心十分焦灼。

因為就在剛剛,他親眼看到瘦猴拖回兩個女子,兩名女子皆是雙目緊閉,不知是死是活。

“勞駕,這位……英雄,請問此二人是否還有氣息?”

鍾離憋了半天,才想到一個相對適合瘦猴的稱呼。

瘦猴生平還是第一次被人喚作英雄,他咧嘴答道:“放心,他們只是被老和尚打暈了,死不了。”

“哦,多謝英雄!”鍾離總算放下心了。

瘦猴見對方語氣客氣,心情愈發好了起來,又繼續提醒道:“不過那老和尚說了,她倆是上好的爐鼎,估計活不過今晚了。”

瘦猴說完自顧自嘆起氣來,估摸是又想起之前那些姑娘的遭遇了。

“啊?”

鍾離聞言腸子都快毀青了。

這都什麼事啊,好端端地出來抓個犯人,結果最後搞得全軍覆沒,就算自己僥倖逃回去,又該如何向上面彙報?

老爹一輩子攢下的聲望,怕是這一下子就要被自己敗光了。

聶映雪的師父聶梅,和鍾離的父親鍾滿江是至交,鍾滿江曾不止一次囑咐過鍾離,一定要保護好聶映雪,哪怕他出事都不能讓聶映雪出事,現在眼瞅著聶映雪就快成了爐鼎,鍾離估摸著自己的日子恐怕也不長了。

“聶師妹,聶師妹……”

鍾離壓低聲音開始焦急地呼喊著昏迷中的聶映雪。

“映雪,映雪……”

熟睡中的聶映雪感覺有人在叫自己,接著她感覺自己身處一片山坡之上,腳下是白茫茫的雪,不遠處,一個老者正站在一株梅樹之下朝她招手。

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聶映雪一步步走向那名老人,卻始終看不清對方的容貌,二人的距離也始終沒有減少,她只覺得對方極為熟悉,卻又想不起是誰。

“映雪,你不該來此的,你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老人再次開口,聶映雪在聽到他聲音的一瞬間渾身一顫,眼眶不禁溼潤起來。

是師父的聲音……

“師父,映雪好想你。”

聶映雪哭著開口道,溫熱的眼淚也隨之淌下。

“映雪,記住,藏拙!”

老人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煳起來,聶映雪也在此時重新睜開了眼,眼中還閃著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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