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意義應該不止如此吧?”薇爾微皺眉:“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很多事情要做的。”

“沒有那麼複雜,前半生拿命換錢,後半身拿錢換命。”來爾搓了搓手,又是哈氣又是跺腳抖肩:“真冷啊,你真是一點不怕冷啊。”

“我從小就不怕冷,倒不如說,我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冰雪的季節。”

薇爾微伸出手,掌心中接住雪花,很快就在她的體溫下融化,一絲絲涼意沁入她心間,她微微眯起眼,握起拳頭,隨手一擺。

“雪花是十六邊形的,人類要花很久才能模彷著打造出相似的形狀,但這樣細小精緻的雪花,大自然立刻就生成了。”來爾說道:“其實人類,本身也沒有什麼意義可言。一切都是虛無的,人就是一臺機器,不論怎麼做,都只是重複著已經發生的事情。所以人活著的意義,本身就是沒有意義。”

“那不就是意義所在嗎?”薇爾微說:“人類本來就不是什麼偉大的生物,能夠透過自己的手段達成和大自然一樣的效果,這已經足夠自豪了。”

“你倒是真樂觀啊。”

“不樂觀的話,我早就死了。”

薇爾微話音剛落,停住腳步,說道:

“請回吧。”

“不繼續轉轉嗎?”

“已經到地方了。”薇爾微指向前方被大雪掩埋的一間房屋:“這裡就是我家……嚴格意義上是我房東的家,不過也沒差。”

“看起來房東跟你感情很好,不過他們應該離開這裡很久了吧,房子已經幾年沒有維護過,也沒有掃雪。”

“掃雪的人,這不就來了嘛。”薇爾微走上前,推開柵欄門,扭頭朝來爾說道:“感謝你送我到這裡。”

“這不算什麼,我們用你的身體試驗了六年藥物,如今試驗成功,要我謝謝你才對呢。”來爾笑著說道。

“你們開發的藥物能把我這種死人救回來,肯定能幫助到很多人的。”薇爾微說:“雖然我不信教,但是你給我感覺像是個好人。”

“那麼,再見了,薇爾微小姐。”來爾說完,突然想到一件事:“說起來啊,今天雖然是四月一日,不過這個天氣也沒辦法開墾農田和耕種,如果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聯絡我。”

“四月一日?嗯,謝謝提醒,這個日子很重要,我還得準備一下。”

“這樣啊,四月一日,實際上,我有個朋友是這一天生日來著——那我不打擾了。”

“既然您有事,我也不招待了,再見,斯溫德勒先生。”

薇爾微關上柵欄門,撿起門前的掃把,開始清理起來積雪和雜物。

“再見,薇爾微。”

來爾注視著薇爾微靚麗的背影,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他來到汽車前,正準備登車時,突然耳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還是控制不了嗎?’

四面八方迴盪的聲音讓人心臟不安分地跳動著,來爾便知道,是她來了。

“嗯。”

來爾扶著脖子,聲音從虛空中傳遞到另一方:

“不知道為何,我無法控制她,不過合劑確實有用,以太之血的效能被完全啟用,作為極限閾值的【探險家】,她一路上吃下去的各種氰化物、重金屬、合成阿片和激素都被適應掉了,沒有副作用。”

‘實在無法控制便放棄吧,不差這一個,我回頭會告訴你如何召喚重鍛三次的【探險家】席利熙,不過你得先達成重鍛二次才行。’

“我會的,很快我就能晉升重鍛一次的極限閾值。”來爾點頭。

‘你必須掌握到一位【探險家】,重鍛四次後的【收藏家】,再想靠【聖女】制裁已經很困難了。只有利用【探險家】的適應性進化能力,配合【聖女】,才能達成壓制效果。’

“你為什麼一直對【收藏家】這麼針鋒相對?托拉斯集團已經被我們轟炸了幾個月,館長應該也已經服軟了。”

‘不,你根本不清楚,在上三層重鍛過程中,【收藏家】甚至會比【皇帝】還危險。’

來爾坐上汽車後座,身旁的尹戈來·馬修朝他點點頭,比出一個手勢。

任務已完成。

“做得好,馬修。”

來爾笑著,側過頭,面色迷惑地跟對方恢復交流:

“你繼續說。”

‘【收藏家】、【俠客】、【獸醫】、【植物學家】的源頭都是龍族生物,而【收藏家】是其中的頂點,寶石龍王利維坦達爾。’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你說過。”來爾依靠著車窗,同時又問起來尹戈來·馬修:“那些孩子怎麼樣了?”

“館長拿走了他們的職業,現在他們都變成了凡人了。”尹戈來·馬修搖搖頭:“那些孩子已經完全融入了凡人的生活,沒有人願意跟我迴天蝕組織。”

“嘖,這傢伙。”來爾嘖了一聲:“這傢伙真不給我們留活路……兩百多個孩子,職業全被他收走了,他是想自己組建隱秘社會嗎?”

“這個……”

‘來爾!’

她不高興了。

“抱歉,我剛剛被壞消息搞得頭疼……”

來爾只好按在脖子上,尹戈來·馬修認真報告的聲音漸漸被蓋住。只能聽到她不滿的聲音:

‘來爾·斯溫德勒,你剛剛說對了。’

“……什麼?”

‘隱秘社會也是由文明進化而來的。但是你以為,在利奧茲為造物主代行管理現實社會之前,海恩斯就沒有社會了嗎?’

“——你的意思是,【收藏家】和社會有關係嗎?”

‘龍族。’

她說道:

‘一千年前,我研究了很久,才發現一個恐怖的事實。’

‘在現實社會成型前,甚至是隱秘社會入侵海恩斯之前,海恩斯已經有一支文明,出現了社會的雛形,意識到這個問題後,利奧茲上臺迅速毀滅了這支文明。’

‘那就是龍族。’

“等等,你剛剛說了,利維坦達爾是龍族的源頭,那麼豈不是說——”

來爾童孔一縮,立刻意識到那個可能:

“利維坦達爾,並不只是外來入侵的神話生物,而是……社會嗎?”

‘這不能亂說,每一頭社會都是遠超文明想象的怪獸。利維坦達爾如果真的是社會,它就不可能敗給蓋亞……隱秘社會。’

“那麼,就算這個宇宙中的所有生命是象徵著‘生物’的利維坦達爾帶來的,它也不可能創造出一個能夠成為社會的文明啊。那些龍族……等等,莫非,利維坦達爾正是為了成為社會,而故意戰敗的?”

‘……不無可能。’

來爾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不無可能。

不是沒可能,而是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如果,如果真的是按他所想,利維坦達爾豈不是,用了幾十億年時間來佈局,為的就是晉升社會。

真正的利維坦達爾會多可怕?不論怎麼說,都一定不是如今的海恩斯能抗衡的。

隱秘社會衰落,機界社會才剛剛進場,外域社會被聖骸騎士嚴防死守。

如果,利維坦達爾真的是為了升變社會,本來就已經匹敵隱秘的神話生物,晉升社會後,會強大到什麼地步?

那,【收藏家】呢?

他見過【收藏家】,沒有重鍛前,不論是破壞力還是技巧性都不足,如果不是他能夠收藏職業,並不比議員級職業者來的強大。

而即便是收藏職業,也必須在對方意志薄弱、喪失戰鬥力的情況下,還不能收藏比自己強大的生命。

正因如此,來爾始終覺得【收藏家】遠比【學者】和【皇帝】弱小。

但這麼看來……

“利維坦達爾如此,那麼,格爾布羅斯呢?同為入侵者,它們應該也都是一個水平的吧?”

格爾布羅斯帶來了宇宙的陰暗,辨識眼帶來了科學法則的體系,利維坦達爾帶來了生命。

既然隱秘將其列為議長,那麼三者本應該是平起平坐的級別。

不可能,只知道利維坦達爾有著社會的潛力吧?

來爾有些坐不住。

‘那種事情我並不清楚,但聽到弗拉基米爾和安迫羅交流,他們總是提到‘月亮’。’

“月亮?”

‘我不清楚月亮是什麼含義,你去問問手下,【收藏家】有沒有搞過火箭、導彈的實驗。’

“馬修。”來爾立刻轉頭問向對方,嚴肅地問道:“托拉斯集團有沒有設計過導彈?”

“導彈是什麼?”尹戈來·馬修一臉茫然。

“你可以想象一下,反坦克火箭筒知道吧?無後坐力炮知道吧?那就是差不多的東西,用液體或者固體燃料當做推進劑,攜帶著戰鬥部的大號火箭,觀察一下前面有沒有陀螺儀。”

來爾連續問了一串專業名詞,好在尹戈來·馬修是退役軍人,他想了想,說道:

“火箭我沒有看到,但是,我看到托拉斯集團的訂單上,有向機械聖父的教會訂購高精度陀螺儀。”

來爾心底一沉,他扶住脖子,說道:

“雷德·金確實在研究導彈。但這和月亮有什麼關係?”

‘把戰鬥部去除掉,多帶幾節助推火箭和燃料罐,筆直朝天上發射,它就可以脫離海恩斯的引力束縛。’

“我明白了。”來爾放下手,看向尹戈來·馬修:“我給你三張傳送牌,馬修,你要去重點破壞火箭的研究設施,最好把他們的研究員全殺掉。”

‘這樣不行,來爾。人類的科技遲早會上星空的。’

來爾扶住脖子,堅持道:“所有地上的生命,都不能進入太空!外面的社會太危險了,職業者一旦回到星空,就不會再被真理女神的奴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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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思路,來爾。’

她說道:

‘現在再破壞意義不大,【收藏家】已經趨近成功,不如直接拿走樣品,解析彷造。’

“……是啊。”來爾抬頭看向天空:“我們和施曼茨王國手上的工業力量,可比區區共命國際強大的多。只要用火箭把衛星發射上去,堵塞天空的航道,就算他真的發射了載人航天器,也無法抵達月亮上,而且……一次一發似乎效率太低了。一口氣拖拽著多顆自律衛星上天。”

‘Star Ring’

“我不會克來修斯語。”

‘這是英語。’

“那又是什麼,聽起來也太像克來修斯語了。”

‘星環。’

“好名字。”

來爾抬起手,將手指上的戒指褪去,金屬的戒指瞬間被解離,在無形的力量支配下,重新聚攏凝成一個球體,而無數的閃光細沙,伴隨著球體的旋轉,架設在軌道上。

“馬修,你喜歡宇宙嗎?”

“不喜歡,我喜歡腳踏實地(Terra)。”尹戈來·馬修說:“太空中聽說也沒有水。”

“呵呵,你說得對,生命必須依靠水和大地。宇宙這種東西……不屬於人。何況,有些人一旦到了宇宙,那就會暴露出來真正醜陋的本性……”

來爾輕輕轉動著手中的星球,說道:

“我們將建設一道星環,讓地上的生靈,永遠生活在安逸的舒適圈內。”

“就像羊圈一樣?”

“對。”來爾摸了摸脖子上的疤痕:“給自己套上狗的項圈,把自己關在羊圈裡,才會有秩序存在。”

尹戈來·馬修側過頭,來爾這番話語已經很有真理女神的教義味道。

“我能問一下,你是為了建立秩序而這麼做的嗎?”

“不是。”

“那你是為了什麼戰鬥的?”

“我沒戰鬥啊,真理女神教會給我的職位是第四教區大主教。”

“理由呢?你加入天蝕組織,又促成真理女神教會和天蝕合作,這一切的理由是什麼?”

“能夠坐公車,去飯店吃飯不開發票也能報銷,一座佔地11,280平米的小莊園,什麼都不用做,就能每年領到4000萬施曼茨金馬克,從海納斯到施曼茨範圍內的所有會所、俱樂部我可以隨便進,隨便玩。”

“……我以為你會有什麼崇高的理想。”

“我的理想?其實我的理想很普通的。”

來爾輕鬆地說:

“上班勞動,下班享受,8小時工作,8小時休息,8小時留給自己。找個可愛的老婆,生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然後養一條狗,一隻貓,兩隻虎皮鸚鵡,週末去鄉下農田裡種地,家裡有一臺收音機、一臺鋼琴、一把吉他、一杆獵槍,一輛卡車用來運輸貨物,一輛轎車用來送孩子上學,兩輛腳踏車給我和妻子,等孩子長大了,我們會一起騎著車環行海納斯,最好我們還有一座在李德維登斯的碼頭,到了夏天,我們先去游泳,然後到傍晚,看著白熾燈照耀下的足球場裡球員互毆打架,以前有個同事教我調酒,我會一邊品著莫吉托,一邊看孩子們打乒乓球,晚上,我們一家在海邊漫步,聊著平時裡的點點滴滴。”

尹戈來·馬修啞然。

他知道來爾·斯溫德勒在洗血前是【欺詐師】,但是當他成為【學者】後,卻越來越喜歡說實話。

拋開這些,他相信來爾會是真的是這麼想的人。

“不然你以為,我願意當【學者】嗎?打工的是永遠賺不來錢的,你得有權力有地位,總而言之就是你是管理者而不是勞動者,腳踏實地的永遠沒有投機取巧來得快——但是誰又不想實實在在過日子呢?”

來爾調侃道:

“對於人來說,人身安全和自我實現,你總得捨棄一個,才能當人。”

“所以你捨棄了什麼?”

“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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