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敗類’（8）
停車場的白熾燈照在李算的下巴上，他把臉的上半部分藏在車頂的陰影中，整個人看著，至少沒那麼嚇人了。
揚冪坐在駕駛位上，不斷遞來觀察的眼神，從她把這男人拉來地下停車場，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半個小時。
有人曾經用油門和剎車來形容男女關系，男人自然是負責油門，女人是負責剎車，所謂上頭，就像是一臺行駛中的車，男人沒松油門，女人忘踩剎車。
但是結婚不一樣。
婚姻像是一條高速路上的收費站，只要還有腦子，都會停下想想。
揚冪瞧瞧看了李算一眼，問：“你，冷靜了？”
李算實話實說：“沒有。”
“那，我去給你買點水？”
李算轉頭看向她：“你是不同意嗎？”
“不是！”
揚冪這一聲，說得斬釘截鐵，然後李算就挺開心的。
不管別人怎麼說，倆人既然都想在一塊兒，那別人還重要嗎？
李算看著揚冪微皺起來的眉頭，關心地問：“你還是擔心什麼，或者是父母那邊……”
“都不是。”
“那就好，不管是什麼，我都能解決。”
揚冪看過去，對上李算認真的目光，沒錯，他是都能解決，但用什麼方式就不一定了。
一路走來，其實也就幾個月的相處，揚冪對李算的為人處世，有著充分的認知。
就好像上午曾嘉跟她說過，李算搶班奪權，想要弄走三億資金的控制權，當著曾嘉的面，揚冪是儘量站李算，但當著李算的面，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對這個男人的信任是有點，但擔心，也是有的。
“你至少得給我點時間考慮吧？”
李算很認真地說：“當然，但是我想知道，你需要考慮的是什麼？”
揚冪蒙了，看著李算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後陷入迷茫。
李算是個有腦子的男人，還是個編劇，最善於分析人物，然後進入人物。
“如果我是你，我要考慮的東西，無非是愛情、事業、家庭三個大類。
愛情部分，咱們倆就不用說了，我不是好人，你跟男朋友分了手，咱倆算是……”
“你能挑個好詞兒嗎？”揚冪及時地打斷李算。
“一見鍾情，兩情相悅。”
揚冪還挑刺：“一見鍾情的部分，有點不準確。”
李算笑了：“我看你貌美如花，你看我……溫柔多情？行嗎？”
雖不完美，但也能勉強說得過去。
其實世界上哪有這麼多完美的事兒啊，就因為不完美，才讓人有努力的空間啊。
“你不擔心嗎？”
揚冪突然發問，她看向李算，覺得必須談談那個，兩人之間誰都不曾提起的問題。
他們，
是怎麼認識的。
“我是，突然分手的……”
李算插嘴說：“我是蓄謀已久的。”
揚冪驚訝地看過來，李算繼續告訴她：“男人在感情的問題上，總是會比女人慢一點，我寫的那些情啊，愛啊，我自己都不信。但是你讓我確定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確定了，我希望的生活是什麼樣子。記得你帶我買手機的時候，我跟你說過的話嗎？我打算，賺一點小錢，然後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頤養天年。可是現在不了，因為你，讓我感覺到……”
李算想了一個形容方式：“非常多的正向回饋。”
他看著揚冪：“你不會理解這種感覺，但是我要告訴你，在你這兒，我願意去相信一些事情，比如愛情。”
李算在回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大殺四方，成為一代教父，因為這些尋常理想，在他看來，不過是馬斯洛需求的初級階段。
他是編劇，半個文人，看過很多書，靠寫字掙錢，而且還掙到了錢。
但是其中的過程，種種的經歷，讓他不再相信人，深一點說，是不想相信……明天會更好。
剛回來的時候，李算想的是儘早擺脫麻煩，早日頤養天年……至於縱慾？
縱慾的日子，他有點過夠了，因為無論世界給他什麼，他都會傳遞給那些小助理，那些可以欺負的甲方，以及被他忽悠的同行……然後，他就碰上了面前這個，很有意思的‘野丫頭’。
再接下來的發展，就是命運向著不可知的方向一路狂奔。
李算的話叫揚冪沉默了一會兒，以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和閱歷，能勉強讀讀同齡人的內心，可李算這個心理年齡絕對超標的老家夥，她讀不了。
她試探地問：“我，有這麼厲害呢？”
“你想象不到你有多厲害。”李算眼神真摯。
這真摯的眼神讓揚冪笑了下，她笑得這一下很漂亮，像是讓整個車內空間都明亮了。即便知道這是荷爾蒙帶來的錯覺，李算也能感覺到整個空間佈滿了春意。
愛情，
也許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但現在不是忘情的時候，李算告戒自己冷靜，然後開啟了車窗。
揚冪天真的問：“怎麼了？”
李算很有侵略性地回答：“我想透透氣。咱們繼續說……”
李算的話又卡住，他看到了姑娘認真，且專注的表情。
氣氛一下就不對了。
李算感覺到血壓上湧，頭腦開始有點不清醒了，他解開安全帶，那動作快到揚冪閉了眼，等聽到開車門的聲音，李算已經到車外了。
地下停車場空曠無人，還有些冷，李算想要抽菸，但手頭什麼都沒有。
就，有點煩躁。
他站在車外，對車內的揚冪：“咱們繼續，下個問題是什麼來著？”
揚冪看著站在車外的李算，就感覺對方拼命剋制的樣子，很有意思。
她想撩撥，按照他們之前相處的那樣。
比不過她知道，現在這個場合不合適。
“該說事業了。”她提醒。
李算唸叨著事業，來來回回在車門旁邊走，然後重新面對揚冪。
“事業的問題，你完全不用擔心，對你個人而言，好的作品，戲保人的作品，完全可以支撐你的事業。
演技方面你如果想要進步，那就需要好導演和好的演技指導，但是嘉行拿了尚世的投資，準確來說，咱們是滬圈。
滬圈，別的沒有，就是錢多，別人不會用這筆錢，但是我會用，稍微等我一下，米盧都能讓國足進世界盃呢，讓你去競爭一下影后，應該沒問題。”
揚冪皺起鼻子：“你這話說的，有點讓人難以接受。”
用國足來形容自己的事業?
你怎麼想的？
李算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好，那我換一種說法，有我在，事業問題你完全不用操心。OK？”
揚冪想了想：“算你過關。”
“最後一個是家庭對吧……”
揚冪打斷李算：“我說你過關了，我們家我說了算，你們家你說了算，咱們倆都說了算了，還在乎那麼多幹什麼？”
揚冪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臉都紅透了。
她繼續說：“既然什麼都不在乎了，那就試試唄。但是你得多給我幾天，讓我好好考慮一下，以後要是有人問起了，你得這麼說。”
揚冪看著李算，一字一句的：“你是經歷了艱難險阻，才在我這兒勉強過關的。你是心裡七上八下地度過了這些天，生怕我不同意。你是……你別上來！”
揚冪話音剛落，李算已經上來了，他抱著姑娘就啃，也不管姿勢有多難看。
腎上腺素或許可以讓人無視疼痛，但荷爾蒙的爆發，卻可讓人有如神助。
理智、精明、算計？
去TM的吧。
現在不需要。
等揚冪能喘息了，才控制住李算作怪的‘一切’。
“戒指呢？”她喘息著問。
李算這才反應過來，可戒指還要等。
揚冪催促：“你得求婚啊。”
戒指的事兒，八字一撇都沒呢。
李算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手機，裡面拍攝了戒指的照片，然後他費盡心思，都不知道該怎麼跟揚冪解釋。
他耍了個花招：“你先看這個？喜歡嗎？”
“還可以？”
只是看一眼，誰知道漂亮不漂亮啊。揚冪還沒預感到，她本以為李算應該變個魔術什麼的，然後戴上戒指就好了，可是李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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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對戒指很貴，特別貴……”
揚冪有點反應過來了：“這種都需要定做吧？”
“準確地說，是三十七天后，這兩枚戒指才會到貨，我已經交了意向金，發票在我這兒……”
“你等會兒。”
揚冪徹底反應過來了。
“就是說，你今天想跟我求婚，但是你連戒指都沒準備好。然後，我本來還有一點猶豫，你輕易就把我說服了，還……”
揚冪這話越說越不對，李算趕緊打住對方。
“意向金就挺貴了，要是今天不去量尺寸，原本能三十七天到貨的戒指，說不定就要三十八天了。”
“你在哪兒訂的？”
揚冪冷靜了，但眼睛裡好像閃著火花。
李算先系上了安全帶，然後說：“咱們先冷靜一點，時間還來得及。”
“知道了。”
隨著揚冪話音未落，就是一腳踩到底的油門，加上一腳急剎車。
李算有點哆嗦了：“咱們都冷靜點。”
“好。”
揚冪深吸了口氣，“我知道了，咱們冷靜點。”
然後，她輕輕踩下油門。
……
對於戀愛這種事兒來說，冷靜是最多餘的，等確認了手指尺寸之後，揚冪和李算回到出租屋，還沒完全冷靜下來，沒有意料之中的情慾交流，兩人對新的定位，都還不怎麼適應。
太快了。
但快，真的不好嗎？
最起碼對李算來說，快很好，因為他已經開始在腦海中構築未來的生活。
昏黃的燈光打在李算的臉上，揚冪從他懷裡抬起頭來看他，只見他少有的沉思模樣。
她叫了一聲：“老公？”
李算反應了一下才知道是叫自己：“哎。”
“這稱呼有點彆扭。”
“我也感覺是，好像把我叫老了。”
揚冪抓起李算攬在她腰間的手，激動之後的平靜期，顯得那樣難熬。
“三十七天后，我們那時候都開拍了吧？”
“是，時間上我有點沒算好。”
“那你想怎麼辦？”
“我們可以先領證。需要戶口本。”
楊冪玩著李算的手：“那就是說，要先跟家裡說，然後安排雙方父母見一面。如果一切都以最快的速度進行，三十七天，也不夠吧。”
“還有一個辦法。”
揚冪抬頭看向他：“什麼？”
“偷戶口。”
揚冪不願意了：“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正經，正經，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如果我真不要這張臉，楊導是請得動的，就是說個媒嘛。還有婚禮，雜七雜八……”
李算突然住了嘴，揚冪問：“怎麼了？”
“我想掙錢了，因為咱們要花好多錢。戒指有了，婚禮錢得掙出來，還有……”
“別說了。”
揚冪打斷道：“要不然，今天晚上就睡不著了。”
“你困了？”李算沒反應過來，他看向姑娘，還糾結在男人的線性思維中。
揚冪湊上來，親了他一下，然後帶著魅惑說。
“我困了，你困嗎？”
……
燕京某小區。
風和日麗，陽光普照。
雖是冬天，卻也有宜人的氣候。
一聲怒吼從這向陽單元的樓上傳出，這叫聲，已經讓人可以預見屋內的雞飛狗跳。
泰迪‘艾米’跑出臥室，逃離怒髮衝冠的劉燕，以及它畫在天鵝絨床單上的‘地圖’。
在床上撒尿，足見這一人一狗的無法無天，劉燕追出來警告幾聲，看著聲嚴厲色，但話裡話外都是寵溺，吩咐趕來的阿姨收拾乾淨，劉燕抱起站在牆邊，嗚咽著道歉的泰迪‘艾米’。
“知道錯了？知道錯了，媽媽就原諒你。”
劉燕還想著安慰狗狗，放在茶臺上的手機卻呼號起來，她接起電話，聽到徐總那嚇破了膽的聲音。
徐總是劉燕背後的投資方，他和劉燕是先後盯上了李算的專案，然後傳統起來，想從中漁利……可現在，事態的變化急轉直下。
“他是楊導的人！他可能是楊導的兒子！他前些天在楊導家給人送了餃子！
劉燕我告訴你，你想搏一把你自己去搏！拉我作陪？你瘋了吧你？都是在影視圈混飯吃，楊導什麼人你不知道啊？
我告訴你，從今以後別跟我聯絡了，你太TM傻比了你知道嗎？”
劉燕一句話都沒插上，莫名其妙被徐總一頓卷，她此時也有點蒙逼。
人都有點僥幸心理，她一個電話撥回去，想知道個究竟，卻發現自己被拉黑。
她一連撥打了很多同學的電話，卻發現，自己一夜之間，彷彿被京圈除了名。
她有點慌了，然後撥打了少紅老師的電話。
李少紅告訴她：“等訊息吧，他好像想見見你。”
“少紅老師，我真的不知道，我好像也沒得罪他，我……”
剩下的話，李少紅根本沒聽，他看了眼屋外正在切水果揚冪，然後看向面前的李算，把電話遞過去。
“要說幾句嗎？”
“不用了少紅老師，有事情，我們當面說就好。”
李少紅按掉電話，然後跟李算說：“不管什麼事兒，別鬧得太難看。”
“您放心，少紅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