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蠢哭’
‘好姐妹’如何成為‘鬼見愁’？
‘塑膠姐妹花’這詞兒是從何而來？
‘情比金堅’的反義詞是不是‘血海深仇’？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寫了全部的答桉：‘女人的不幸則在於被幾乎不可抗拒的誘惑包圍著；每一種事物都在誘使她走容易走的道路；她不是被要求奮發向上，走自己的路，而是聽說只要滑下去，就可以到達極樂的天堂。’
是的，
還是那句名言，
生命的所有饋贈，在一開始就標好了價格。
對揚冪是，對劉師詩也是。
此時，坐在後排座椅上的李算只覺得頭疼，因為他之前寫過的劇本中，有百分之八十都有姐妹作妖，反目成仇，冰釋前嫌，共赴美好人生的橋段。
當著記者的面，要說這是在探究人性，在自私和無私之間選擇何去何從。
可心裡想的呢？
渣男不找你們，都對不起渣男這稱謂。
車是絕佳的曖昧場所，因為它是大馬路上隨處可見的私密空間。透過車窗可以看到車外，就像是簡易版的‘魔鏡號’。
李算在主副駕駛之間的位置，從後面探出頭去。
靠近劉師詩。
此時已是深夜，天黑黑又靜悄悄的，曖昧的第一需求，不是雙方對彼此有意思，而是在共處於同一私密空間時，你得用行動告訴女人，你TM是身藏兇器的男人，不是能被隨意拿捏的物件。
“你們到底怎麼了？我之前沒關注這些事兒。”
李算的聲音有點近。劉師詩倉促的回頭看了一眼，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
他想幹嘛？
緊接著是第二個。
他有揚冪，不至於。
這是所有女人的下意識反應，面對空間邊界被侵犯的否認態度。只要你能提出一個適當的理由，不猴急、不先焦慮、不患得患失，就能遊刃有餘的，拉近和對方在空間上的距離。
女人是需要泡的，不管是冷水泡還是熱水泡，關鍵不在於你是否單身，而在於她是否是個女人。
“她沒跟你說過嗎？”
劉師詩故作鎮定，但身體剛剛的確僵硬了一下。
李算沒動：“沒有啊，網上五花八門的，說什麼的都有。信那些還不如我自己猜，我就想，問問你這個當事人。到底怎麼回事兒啊？因為她遷怒我，合適嗎？”
劉師詩有點不自在，因為李算的確侵犯了她的空間，而且遷怒於人這事兒屬於能做不能說，說出來，就落了下乘。
“因為你礙事兒行嗎？”劉師詩很不舒服。
李算笑笑，也沒說讓出空間，這種時候，退讓是傻子，別說你沒想跟她發生點啥，哪怕跟這麼個美女近距離相處，也是難得的享受。
安全帶加碰大腿，噴香水跟急剎車……如果坐在駕駛位置上，李算會玩的花樣更多。
“我幫你說吧，你這麼討厭她，是因為她讓你感覺到，自己不自由。都是燕京姑娘，她大大方方，你澹雅如菊，她愛說愛鬧，你大家閨秀。你們倆所有的一切都是反著來的，要說沒設計，我不信。”
李算幫劉師詩看著路，繼續說。
“這種情況，就像是姐妹一樣，因為她是姐姐，所以你必須是妹妹，一切正常的時候還好，但凡有什麼衝突了，比如劇本撞車，比如你們在對立的公司，你就會想，‘我憑什麼讓著你’。
反正揚冪那人你也知道，根本沒什麼細膩心思。但是你不一樣，因為你處在妹妹的位置上，又是不吭聲的設定，所以想的會比較多，心裡也就更加敏感。
比如說，‘你到底是她朋友，還是保持曝光的工具’，這話你經紀人肯定問過你吧？而且還不止一回。
是，你肯定是不想聽的，但是心裡不會不想。知道為什麼嗎？”
劉師詩不說話，只是聽。
“因為你是個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揚冪就不一樣，她是行動上的巨人，思想上的矮子，所以她每天過的可開心了。
你呢？看著很厲害，還小獅子呢，可實際上，獅子是貓科動物，而貓科動物所有的反應都是源於恐懼。
劉師詩老師，你膽子其實很小的，但你必須裝出強大。”
劉師詩身形越發僵硬，可以想象她的心情，但這些跟李算沒關係。
他提醒一句：“注意看車。”然後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這話應該沒人跟劉師詩說過，用動物類比人格是編劇的基本功，但有一點很重要，所有動物的行動，究其根本，都是源於恐懼。
車又前行了不到五分鐘，劉師詩直接就把車停路邊了，然後看著後視鏡。
“下車。”
李算跟她在後視鏡對視一眼，也沒二話，開門下車。
劉師詩一腳油門走了，開的老遠還沒關雙閃，心中的激動可想而知。
可李算呢，還留在高速公路上。
燕京的高速並不寂寞，甭管什麼時間，大車小車穿流不熄，反正也不打算睡覺的李算，沿著公路走了一會兒，覺得心情好些了，就靠在護欄邊兒上，腦子裡想的是國家大事。
只是可惜，煙戒了，所以不能來一根。
如果李算此時面對的選擇能分等級，那躺平是新手模式，稍微奮鬥就是簡單，舒舒服服過日子是一般，三妻四妾是困難，買下半個上海是地獄，拯救娛樂圈，那叫絕不可能。
未來那情形，楊導是沒見過啊，沒見過才覺得還有拯救的希望，那是無知者無畏。
說句不客氣的話：‘藝術的落寞是理所應當。’
因為在流量時代，大家需要的不是藝術，是娛樂，是高興，是能暫時忘卻生活的麻醉劑。
而這些，需要的是傳播。
後來人有的把影視、娛樂區分開來，在人心給藝術築高臺，守著高人一等的演技、藝術、藝德等等俯視眾生，但絲毫不讓人覺得想要頂禮膜拜，只覺得，這座高臺和高臺上的那些人，它高貴。
他們堂而皇之的鄙視85、90、95花，說她們是只有一張麵皮的明星，不配被稱為演員。
可他們忽略了一點，當一件東西，被大多數人配不上了，那它就該被丟進歷史的垃圾堆。
傳播，比的是誰更簡單，誰更吸引眼球，也就是誰更漂亮，誰更有話題。就像是兵仙的背水一戰，明明有七步計劃，是按部就班，循序漸進，功德圓滿。可現在提起來，就一句話，背水一戰。
時代變了，需要的是更廣泛的傳播，更好的娛樂，可藝術家們，還在高臺上呆著，守著自己的貞潔牌坊，像是舊時代的遺產。
李算坐在護欄邊兒上有一會兒了，沒說伸手攔車，也沒說打電話求救，他只是想找個偏僻的地方，散散心。
沒多久，一輛警車閃著警笛過來，就停在李算跟前。
李算還想著，都這個點了，警察叔叔們還監控著路況呢？
結果就被一頓教育。
“你們怎麼回事兒？小年輕吵架，就非得給人添麻煩？這是高速！多危險啊？！”
李算都聽懵了：“警察同志，我跟誰吵架了嗎？”
“人姑娘給我們打電話了！她說，是你女朋友，你們吵架了。”
是劉師詩嗎？李算不敢認啊。
萬一人家沒打，前面還有一哥們等著警車呢，怎麼辦啊？
“警察同志，我能給回個電話嗎？”
“快點。”
然後倆人面面相覷。
那警察說：“你打啊。”
“我手機丟了。”李算舔著臉，就在那挺不好意思的。
警察也不多話，直接回去跟人確認了電話號碼，然後回來，臉色古怪的把手機遞給李算。
還加了句：“沒看出來啊。”
李算就有點懵，緊接著反應過來，一個電話打回去，是很快接通，但那邊沒聲。
李算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就走遠了點。
“我就問一句話，你用來報警的電話卡，註冊的時候，用的不是你自己的身份證吧？”
電話那邊還是沒聲。
李算有點被蠢哭的感覺，然後帶著僥幸心理再問：“不是吧，你不會這麼蠢吧？”
‘蠢’，加重音。
電話那邊的聲好像有點哽咽。
“我，我沒注意。”
李算徹底無語了。
回到警察局的過程很簡單，坐車就行。被教育的時候也很簡單，承受那些警察叔叔探尋的目光就行。在離開警察局的時候，李算儘量不去回應那些投來的目光，然後在警察局門口，看到了那輛丟下自己的車。
他上車了，這回坐在副駕駛。
關上車門，然後就看著駕駛位置上的劉師詩女士，覺得自己肯定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這出軌要是真的也行，可問題是，這不是真的啊！
“你給你經紀人打電話了嗎？”
劉師詩沒反應。
“咱們時間有限，你早說我早找人。”
劉師詩搖了搖頭。
“為什麼，不第一時間找你經紀人呢？”
“咱倆也沒啥，要是他們弄錯了，有新聞出來，我幫你跟揚冪解釋……我是揹著她來的，我不敢。”
李算頭疼啊，已經不想跟劉師詩說話了，他掏出手機，撥打了曾嘉的號碼。
此時是凌晨四點，曾嘉會有點起床氣，但是等她五點準時趕到警察局門口，看著車裡的李算和劉師詩，起床氣就沒了。
“姐……”
李算話還沒說完，曾嘉就：“行了，我知道了。”
“不，您不知道，您聽我解釋，我就是蹭個車，想買個酒，真沒想到能出這事兒啊。姐，我對天發誓，如果我有半點對不起揚冪的地方，我天打五雷轟！”
老天爺挺忙的，因為沒辦法的時候男人都會發誓。
李算懟了懟劉師詩：“你說話啊！”
“姐，他說的都對。”
沒了。
曾嘉沒啥反應，也是，幹了這麼多年經濟，什麼事兒沒見過，不說別的，就周迅公子那情史，都堵上好幾回了。
“沒事兒。經紀人我回頭給你配。”說完，曾嘉關上車門，走向警察局。
按說這種事兒，李算也不知道什麼處理流程，因為上輩子一直沒這個榮幸，他看了眼劉師詩，然後開門下車，就想著要不要去找警察同志要根菸。
可曾嘉很快出來，重新回到李算面前：“你們運氣好，這兒沒記者，回去吧，我盯著，等他們領導來，得說一聲。”
李算知道不該說話，但這時候必須得補一句：“姐，我跟她真沒事兒，千真萬確，您一定得信我。”
“我不亂說。”
李算放心了。
“但是見報了，我就得說。”
李算的心又提起來了：“您怎麼說啊？”
“你想我怎麼說？看你是個能辦事兒的人，怎麼也擦不乾淨屁股啊？就那點事兒那麼有意思嗎？”
李算緊閉雙眼，只覺得大廈崩塌。
他再次強調：“我們真沒事兒。”
“關鍵不是有沒有事兒，你得看這訊息漏沒漏，漏了，你就等著吧，冪冪什麼人你知道吧，我不多說，你看著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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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算長出一口氣，這事兒，就為了一口酒啊。
“回吧，還等啥呢？”
李算也不審視了，返身回到車前，敲了敲門，裡面沒動靜。
應該是還哭著，裝作強大的人，不會讓別人看見她哭，李算就站在下面等。
曾嘉看明白了：“哎幼，還挺默契啊！”
李算臉色一僵：“她，我……”
“得，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回去做預桉拿來給你看，車裡面這個是蔡藝農的人，按規矩我得跟人家說一聲，今兒給你面子，我什麼都不說。”
曾嘉說完就走了。
李算仰天嘆氣，就是真無語。
沒一會兒，駕駛室的門鎖開啟了，李算也沒看劉師詩，直接就到後座上坐著了，然後，他發現一打啤酒，1664。
劉師詩就說：“對不起啊，我看吃飯的地方有，就給你買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李算就靠在後排座椅上，覺得他如果能跟劉師詩此生不再相見，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車開到高速上的時候，天色已白，倆人誰都沒有說話，直到李算的手機叮鈴一響。
來訊息的人不是曾嘉，是揚冪。
李算點開訊息的時候有點虛，緊接著看到幾個稍大的圖片檔案，等完全重新整理出來，才發現是漫畫。
《我要我們在一起》的漫畫。
李算看著這簡簡單單的，不成故事的漫畫有些發呆。
揚冪那邊來文字了：“沒關係，你不能演，我可以畫。”
李算想的不是男女之事，只是覺得，這幾張漫畫，哪怕救不了華夏娛樂圈，也可以讓爛片少一些，再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