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無間地獄
次日清晨，當宋文彬和霍雨還有蘇緹娜三人來到海豹公司大樓的時候，他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肅殺氛圍。
姜鹿和節目組的團隊端坐在會議室裡，會議室裡還坐著幾個素未謀面的高管。當然，在其中宋文彬還看見了之前去北極之前遇到的白衣男子。那個投資人的秘書，有著奇怪名字的白狩，此刻也坐在一群西裝革履的人中間，默默的看著走進會議室的三人。
這麼大的陣仗宋文彬還是第一次見，以往如果是任務來了，節目組還是比較隨意的。像這樣一群人坐在一起一句話不說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陣仗幾乎弄得就像法庭審判一樣了。
霍雨看起來在公司裡的經驗要豐富不少，她進門之後只是稍微驚訝片刻，便問道：“你們都在這坐著幹嘛？何主管，劉主管，你們兩個不是法務部的嗎，幹嘛也跑我們娛樂信息部來了？”
被她點名到的兩個人只是微微歪歪頭，沒有說話。
蘇緹娜有點忐忑，下意識往宋文彬身後縮了縮。
這時候坐在首座上的姜鹿說道：“我昨晚看D站直播了，你們是怎麼回事，鬧的沸沸揚揚的？”
“啥？”霍雨皺眉，“什麼鬧的沸沸揚揚的，明明是有人在帶我們節奏好嗎，話說，姜鹿，你知道是誰在帶我們節奏嗎？”
姜鹿沒有回答，默默的喝了口咖啡。
這時，姜鹿身邊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冷冷說道：“霍主管，厭老師，蘇緹娜，你們三個現在代表我們非凡旅途節目組，怎麼能一聲通報都沒有就私自同框直播呢？”
“啊？？”
霍雨眉頭皺的更深了，“私自同框直播，這是什麼話，難不成我們開個直播還要跟公司商量嗎？”
“不然呢，太不像話了。那名高管冷冰冰說道：“我們看到的時候都驚呆了，我簡直不敢想象，你們作為成年人能幹出這麼幼稚的事情，你們的形象是公司的寶貴資產，如果就這樣隨隨便便出現在鏡頭前，你讓團隊的其他人怎麼想，你讓上面的老闆怎麼想，你讓投資人怎麼想？”
“他們怎麼想？”
霍雨驚呆了，說道：“第二季的合同裡也沒有規定我們不能在一起直播吧，也沒有那條法律說我作為一個自然人不允許開直播吧。”
“事實上是有的。”
一名長相陰柔的法務部助理說道，他點了點遙控器，投影上立刻出現了合同的掃描圖，他指著其中的一條說道：“乙方有按甲方的要求履行主持節目活動的義務，如因乙方的原因造成節目無法進行，或影響節目播出，乙方應承擔全部責任。”
宋文彬聽著這些公司人說話，一句話都不敢說，這些西裝革履的精英們來勢洶洶，當他嗅到了一絲風雨欲來的氣味。
霍雨看了眼大屏幕，臉色冷了下來，她抱起胳膊，說道：“王助理，這條款是針對節目內的情況吧，現在節目拍完了，我們處在下班狀態，難道我們下班之後直播也在合同的管轄之內嗎？”
“對啊…”
蘇緹娜也在宋文彬身後小聲說道：“我們拍節目的時候都有好好去拍的……”
“放肆！”
一名國字臉主管突然擲地有聲的訓斥了一聲。
蘇緹娜嚇得趕緊縮回頭去。
“節目完了之後，私自開公司不說，甚至還搞起了聯合帶貨！你們眼裡還有海豹嗎！？你們眼裡還有這個節目嗎！還有領導嗎？”那中年人拍著桌子震怒道。
霍雨斜了男人一眼，冷笑道：“劉主管，好大的官威啊，我不記得我和海豹的合同裡有不允許開公司的選項吧，自從我從安全環保部門調到娛樂信息部的時候，我和海豹此前簽訂的僱傭協議就終止了，如今我們的合同也只有合作協議。”
“你…！”劉主管就要發作。
霍雨一瞪眼，“我什麼我，你們僱傭我是要付錢的，我記得你們當初是為了省錢，所以只給了合作協議，怎麼，拿著合作協議還要來壓我？不讓我開公司，你以為你是誰，天王老子嗎！？”
霍雨的話說到後面的時候已經聲色俱厲了，那劉主管看她的樣子，有些害怕，又看了看身邊的眾人，指著霍雨唯唯諾諾說道：“你看…..你跟這種人怎麼講道理……”
“坐下吧，劉主管。”
一旁另一名高管說道：“這種事情是第一次發生，我們也只是商量一下，不要傷了公司的和氣。”
劉主管氣惱的坐了下來。
宋文彬來海豹公司也有一年了，雖然一直在外面跑，但是對公司裡面的人也大概有些印象，說話的人是何峰，公司的法務主管，他之前還和這人提過有關國外盜版影片的事，也不知道這傢伙有沒有處理過。
“厭老師。”
何主管沒有和霍雨爭論，而是看向宋文彬，說道：“我們海豹給你解封，不是讓你來幹這個的，老實說，你這次直播造成的影響非常惡劣，可能我們要用很多資源很多公關才能擺平。”
“影響惡劣，我怎麼影響惡劣了。”
宋文彬側頭皺眉道：“難道我賣幾瓶飲料也影響惡劣了嗎？”
“當然。”
何主管說道：“厭老師，你作為D站的一哥，又是非凡旅途的男主持人，無論如何你也應該愛惜自己的羽毛。
昨天晚上，我們接到了成千上萬條舉報和抗議，要求你離開非凡旅途節目組，你知道我們用了多大的功夫才把這件事給壓下去的嗎？”
“舉報，為什麼舉報我？”宋文彬不解。
“不為什麼，單純的看你不舒服。”
說話的是姜鹿，非凡旅途的製片人。她放下咖啡杯，點了一下大屏幕，說道：“北極特輯播出以來，收視率同比下滑了百分之三十，不僅收視率不行，節目的評價也愈發的糟糕。”
她指著螢幕上的評論。
只見一條高贊評論說道：『節目沒頭沒尾，實在看不懂，節目效果也一般般，沒什麼意思，男主持人最後還發癲，女主持人最後還打人，我真不知道這種節目是怎麼過審的，真的是，三個人純純的三個神經病，難怪收視率不如其他的節目』
姜鹿又點了一下，又一評論說道：『這一集可以說是最莫名其妙的一集了，莫名其妙的吵架，莫名其妙的發瘋，莫名其妙的打人，最後還莫名其妙的失敗，說是尋找極點最後也沒找到極點，和之前特輯完全不能比，差評！』
『BYD在國家隊的時候就打人，現在來拍節目還狗改不了吃屎，只能說節目組瞎了眼，什麼人也敢用，也不知道是什麼背景。』
…..
……
隨著姜鹿的遙控器，一條條高贊的差評歷歷在目，看得宋文彬一陣陣頭疼。
一旁的霍雨臉色也是一陣青一陣白。
終於，姜鹿放下了遙控器，說道：“本來北極特輯就不咋樣了，收視率低下。結果你們回來之後又跑去開公司帶貨，這簡直將我們這款節目推到了深淵……”
“我能稍微打斷一下嗎。”
宋文彬舉手，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北極特輯是你們策劃想和投資人出來的點子，把我們流放到一個空無一人的荒原上，然後讓我們整活，整節目效果。我想請問一下，如何在只有三個人的情況下在什麼都沒有的冰面上整活呢？你以為我們是什麼神仙嗎，還是你打算讓我跟一群雪橇犬來場首爾式的演講？？”
姜鹿：“的確是我們策劃的，但是……”
“但是我們這個節目是一體的！”
宋文彬說道：“並不是某個人就能決定節目的播放量多少，如果我是你，我就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別當個領導還整天找背鍋俠，要知道當初是你們請我回來的，不是我求著你們回來的！”
宋文彬毫不客氣的話讓在場的人都沉默了，作為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精英，他們並不習慣直面這樣咄咄逼人的態度。
這樣的態度讓霍雨很滿意，她站在宋文彬身邊，說道：“事的確就是這麼個事，我們只負責執行你們的決策，如果你因為播放量低就要找我們的麻煩，我建議你們找找那個傢伙的麻煩。”
霍雨手一指坐在角落裡的鮑利，“這傢伙作為導演從頭到尾就想了個冰泳的點子，你要怪就去怪他吧，作為導演，他難辭其咎！”
眾人看著鮑利，鮑利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後只能舉手。
“怪我，怪我。”他息事寧人的說道：“沒有拍好，我全責。”
可儘管鮑利已經往自己身上攬了責任，姜鹿卻仍舊沒有罷手的打算，她說道：“我知道上一期的策劃有問題，但我也並不是因為節目播放量的問題就把你們找來，否則的話我早就找來，我今天把你們找來，是因為昨晚的直播非常惡劣。”
惡劣？？
非凡旅途的三人同時瞪大眼睛看著姜鹿。
“怎麼就惡劣了，我只是賣了幾瓶飲料，那都是合法生產的。”宋文彬說道：“我本來就是個主播，帶點貨有問題嗎？你們是不是管的太寬了？”
“厭老師，我們招你過來，是因為你不會和女性發生什麼，不是嗎？”姜鹿問道。
“是的。”宋文彬不情願承認。
“可是你昨晚親口說，自己已經整不了厭的活了。”姜鹿又說道。
“的確，這是真的。”宋文彬坦然。
“整不了沒關係。”姜鹿說道，“我們這裡有很多策劃，我們可以幫你策劃一些合理又合規的厭活。”
“啥？？”宋文彬驚呆了。
一旁的兩個女生也驚呆了。
姜鹿站了起來，嘆了口氣，說道：“我不得不承認，節目發展到今天，厭老師和你們兩個女生之間的矛盾已經成為了節目巨大的看點，老實說，就連我自己，也很喜歡看你們在節目裡吵架的片段……”
頓了頓，姜鹿說道：“但是，昨晚的直播，是對於厭老師這個形象的巨大傷害，老實說，很多差評，都是昨晚之後才冒出來的，或者一開始就有，但根本就沒有人點贊。厭老師，你這種做法，無疑是損害了節目，損害了非凡旅途。”
一旁那名陰柔的律師問道：“霍主管，現在你還要說，你們沒有違反合同和協議嗎，那場直播，對非凡旅途的傷害是難以估量的。”
霍雨瞠目結舌。
蘇緹娜一臉空洞。
這時，一旁沉默的白狩也坐直身體，苦口婆心勸說道：“厭老師，你可不能放棄你的人物設定啊，你的設定正是節目的主要矛盾之一，你要是放棄了厭女的我這層身份，咱們這個節目就會淪為一檔普通的旅行冒險類節目了，這樣的話咱們的收視率一定會大幅跌落的，這不是投資人希望看到的。”
厭老師呆呆的盯著虛空，在某個幻想的，抽象的世界，他覺得自己已經撈得快淌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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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雨難以置信道：“不是……我們去了那麼多國家，去了那麼多地區，經歷了那麼多瘋狂的冒險，匪夷所思的事情，然後你告訴我們觀眾只在乎這傢伙的人設？只在乎男女之間的那點關係？？”
“雖然很遺憾，但的確是的。”
姜鹿誠實的說道：“沒人在乎你們做過什麼，也沒人在乎你們的冒險，甚至沒人在意你們去了哪個國家，根據我們的資料顯示，只有當你們和厭產生摩擦以及厭老師發癲的時候，彈幕的數量是最多的，觀眾是最興奮的。即便是北極特輯，在那樣無聊的情況下，最終也是厭老師的發癲挽回了一些播放量。”
霍雨：…….
蘇緹娜：……
宋文彬已經石化了，他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了個乾淨，好像掉入無邊無際的漩渦之中，雖然身邊好像有很多人，卻又一個人都沒有。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蘇緹娜使勁晃了晃頭，倉皇說道：“的確，宋大哥以前的確是那啥，但是宋大哥現在是一個節目主持人啊！宋大哥已經很久都沒有整過那種活了……你們怎麼還用過去的眼光看他，這不是…..這不是刻舟求劍嗎！？”
“你不必和我們講任何亂七八糟的，蘇緹娜，我們並不在乎宋先生曾經是什麼，我們這裡是商業公司，無論是投資人還是海豹，都必須要尊重觀眾的選擇。”
法務部的何主管用非常專業的口吻說道：“宋先生，既然中國的觀眾都叫你厭老師，甚至連國外的觀眾也都親切的稱呼你為，Mr‘Yan，那麼你就必然只能是厭老師，這是大眾的選擇，也是市場的選擇，我希望你作為一檔商業節目的主持人，能夠尊重這種選擇。”
宋文彬大腦一片空白。
“可是……”蘇緹娜著急的還想說什麼。
霍雨慍怒打斷了她，只聽她道：“他們知道厭背後的含義嗎？他們知道厭是厭女的我的縮寫嗎？這傢伙已經被封一次了！你們還想讓他再被封第二次嗎！？”
“這個你不用擔心。”
姜鹿安慰霍雨道：“厭老師為什麼是厭老師，這個我們並不在意，觀眾也不在意，觀眾不需要知道為什麼，我們也不需要知道為什麼。但厭老師只要不亂整活，就不會被封。”
白狩也順勢說道：“厭很好。簡單，明了。宋文彬也好還是其他什麼東西也好，太複雜了。市場不需要那種看起來很複雜的東西，我們需要簡單的東西，越簡單越好，厭老師，不喜歡女人，偏偏又和兩個美少女一起旅行，這很好，觀眾很喜歡，這就夠了，你覺得呢？”
宋文彬一點點抬頭看著白狩，嘴唇蠕動了幾下，不知道該做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