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完任務之後,眾人開始執行。宋文彬打算讓攝制組偽裝為苦力,推著板車進寺廟,而那些海吉拉盟友則在外面假扮成鬧事的平民,吸引走那些看守寺廟的僧侶和士兵的注意力。

可是一行人吭哧癟肚忙活到大半夜,總算把這些事情給忙活完了,各自也都進入偽裝,準備好大幹一場了。

然而這時,遠處卻傳來了刺耳的救護車的警報聲。

已經畫完妝推著板車的宋文彬和他的盟友們聽見那警報聲,不由愣住。

一開始,宋文彬以為是阿姆利特從中央邦請人回來了,但是仔細一看卻不對勁,因為那警報聲不是別的,而是幾輛老舊的救護車,正急匆匆的順路往這邊開呢。

發現是救護車之後,宋文彬也沒有多想,他收斂心神,全神貫注的推著板車,向遠處那高聳挺拔的寺廟走去。

同事的安危,是非成敗,在此一舉!

可等他來到寺廟門口後,先前那些看守寺廟大門的僧侶卻不見了,寺廟大門敞開,那些坐在吉普車裡的士兵也不見了。

一行人推著板車來到寺廟門口,正欲往裡鑽,宋文彬伸出手,一下攔住了他們。

“不要進去,小心有詐!”他凝重道。

有詐?

攝製團隊的人推著板車跟在後面,困惑不解。

宋文彬看著敞開的寺廟大門,投鼠忌器。他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帶隊攻城的司馬懿,看見諸葛亮坐在城門樓上彈琴一樣。

這怎麼突然間人就沒了呢?

由於心中不安,她找到了妮塔,問道:“是你找關係把那些士兵調走的嗎?”

“我不知道哇……”

妮塔也是一臉蒙,我…我打算…給他們塞點錢,然後賄賂賄賂他們,把他們給騙去其他地方的…可是我錢都準備好了…他們人不在啊…”

說著,妮塔從口袋裡拿出一摞盧比,這是她下午剛去銀行裡刷卡拿出來的錢。

一旁的賈瑪姬也有點懵,她們都已經做好準備偽裝成要飯鬧事的叫花子,來找僧侶的麻煩好讓宋文彬渾水摸魚進去了,可是突然一下寺廟門口沒人了,這弄得她們也不會了。

“這怎麼辦啊,厭子,人不在我們怎麼鬧事啊。”賈瑪姬問道:“要不…咱們直接進去瞧瞧?”

宋文彬還有些舉棋不定。

這時,兩名衣衫不整,穿著貝雷帽,揹著AK47的士兵,神色恐慌的從寺廟裡跑了出來,一邊跑還一邊弓著腰,尿急似的捂著當,臉上表情惶恐且無助,好像一隻丟了主人的狗一樣,急的發出嗯—嗯—嗯—的叫喚,又急又慌,聽見遠處的救護車的聲音後,他們就這樣,惶恐的,不安的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好像他們揹著的AK47都是擺設似的。對於站在寺廟門口的宋文彬等人更是全然視而不見。

一群人就站在寺廟門口,目送著兩個士兵從廟裡衝出來,跑向遠處,面色呆滯。

宋文彬見狀,終於下定決定,他大聲說道,“快…姐妹們,去看看…”

一群人忙不迭的推著板車,衝進了寺廟裡。

寺廟裡靜悄悄的,並沒有什麼人,只能看見一些開屏的孔雀,漫不經心的走來來去,安靜的甚至有些詭異。

宋文彬不理解,要說結婚這種事情,全世界各地也都差不多,講究的就是一個熱鬧,可是這麼安靜又是怎麼回事。

“厭…這…咋回事啊…人呢?”

衛寧在宋文彬身邊問道。

“不知道,往裡走看看。”

宋文彬凝重說道:“大家都小心點。”

導演可不理他,自顧自的把板車一掀,從裡面掏出攝像機就開始四處拍了起來。宋文彬也不好說他什麼,自己這呼啦啦的帶著幾百號人衝進寺廟裡,怎麼也得引起關注和騷動吧,怎麼沒人理他呢。

一群人又往前走了一會兒,這時,衛寧勐的捅了捅宋文彬,說道:“快看。”

宋文彬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看到了這座寺廟牆壁上的各種浮凋。湊近看了一會兒之後,宋文彬的臉色變得蒼白且凝重,好傢伙,這些印度老估計把人類所有的肢體變化算是玩明白了,不愧是瑜加帝國。

導演和攝制組其他成員也很驚奇這些凋塑,紛紛掏出攝像機拍個不停,就連那些海吉拉也很感興趣,一路走一路看,時不時還要摸一下那些凋塑。

可宋文彬一路看過去,卻越看越氣,如果是獨自前來這個寺廟,他或許還會興致勃勃的欣賞一下,可是想到蘇緹娜和霍雨還在這間寺廟裡,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燒。

可惡!

豈可修!

他臉色愈發冷硬,催促道:“走!找人要緊!”

穿過那精美繁複的外牆,宋文彬抵達了寺廟內部,這裡那些露骨的凋塑終於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棟純白色的寺廟,寺廟大門緊閉,寺廟前面則是一汪清澈的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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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也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也沒有了,池邊,有一些小女孩坐在旁邊,鞠著水玩。

妮塔看見這些小女孩,膽顫心驚,撲倒導演身邊,試圖奪走他們的相機,喊道:“別拍了,別拍了。”

但導演冷酷無情的推開了她,如此充滿各種隱喻的寺廟,如此難得一見的景象,他都想不到播放出來會引起何等的震動,何等的節目效果。

宋文彬見那些小女孩玩的開心,皺起眉頭,拉住了妮塔,說道:“你冷靜一點,這裡可是很危險的,去,問她們一下,她們在這裡究竟在做什麼。”

妮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宋文彬皺眉,催促道:“去,快點去問。”

妮塔邁著發抖的腿,攔住了一個玩水小女孩,結結巴巴的問道:“你們…你們…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玩水的小女孩看著妮塔,反問道:“你們是來帶我們回家的嗎?有位大姐姐讓我們在這裡等著,說有人會帶我們回家。”

妮塔幫宋文彬翻譯了這句話。

宋文彬彎下腰,問道:“你們為什麼在這裡,是誰把你們帶到這裡來的,那些和尚呢?”

小女孩困惑的看著他。

妮塔顫抖搖頭,張開雙臂說道:“不要問了,厭…到此為止了…”

到此為止?

宋文彬看著妮塔的臉,她在恐懼,也在哀求,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表情。

“看起來你不是什麼也不懂。”宋文彬瞭然說道:“很多東西你只是懂裝不懂。”

妮塔搖頭,懇求道:“不要說了。”

“你知道Yan的含義嗎?”宋文彬問道。

妮塔搖頭,請求道:“別說了。”

宋文彬輕聲說道:“我以前總以為,我很討厭女性,但去了這麼多國家後,我發現我其實很討厭那些明明心裡什麼都明白,但是假裝什麼都不明白的人,好像捂住了蓋子,世界上那部分便完全不存在了。我想,這世上沒有人會喜歡殘缺的人生吧…”

說著,宋文彬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你喜歡蘇緹娜那家夥,我想,她大概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單調和枯燥吧。”

妮塔看著宋文彬,手掌漸漸垂了下去,精神恍忽道:“yan…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能幫你解決那些投擲牛糞的問題。我很抱歉,妮塔。但是我想,有些事,比牛糞來的更嚴厲。”

“Yan,別說了。”妮塔啜泣著低聲懇求。

“妮塔,幫幫我吧。”宋文彬請求道。

“幫你,我要怎麼幫你。”妮塔淚目道:“我什麼都做不了,你說的沒錯,我心裡明白我什麼都做不了,可就算是你,你又能做什麼呢…你也什麼都做不了啊。”

“幫我翻譯就夠了。”

宋文彬不容置辯說道:“如果你真的很喜歡這個節目的話,就最後相信我一次,你放心,這次我不整活了。”

妮塔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他。

宋文彬看著那大門緊閉的寺廟,強壓心頭狂湧的血氣,對周圍的海吉拉盟友和攝制組們招了招手。

眾人紛紛聚攏在他身邊,宋文彬擺正了導演的鏡頭,隨後在水池邊,找了一個高一點的石臺站在了上面。

“姐妹們!你們看見了嗎?這些寺廟,將露骨而本能的東西,凋刻在外牆之上。”宋文彬對著鏡頭說道:“或許一般人,會對此進行譴責,但是我不會。因為當我穿過那些露骨而本能的圍牆後,當我抵達寺廟的中心後,我發現這裡一片空無。”

等到妮塔有些困惑不解的將宋文彬的話翻譯完後,宋文彬又指著自己面前的水池,還有池水邊的小女孩,嚴肅說道:

“我從來不相信,一種宗教,如果可以被成千上萬人接受,會沒有它的可取之處。我從來不相信,一片土地上,無法誕生出真正有智慧的大德高僧。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最原初的教義已然被人遺忘。我想那些先哲,那些高僧,將這些最露骨,最本能的東西凋刻在寺廟的外牆上,是要時時刻刻提醒修行之人。

那些最露骨,最本能的東西,不過是生命的外圍。

而生命的中心,在那本源之地,在那一片空白和靜謐之地,需要每一個人用心刻苦的修行,方能穿越這精美繁複的外牆,才能抵達。

但是對於如今這所寺廟的祭司們來說,他們早已忘卻了這隨處可見,甚至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隱喻,他們把生命的外圍全然當成了生命的全部,甚至把那些最露骨最本能的東西,當成了生命的內在。

如此本末倒置,這些人早已不配成為祭司,早已不配受到萬人的敬仰和供奉!

妮塔為宋文彬翻譯完之後,自己都已經失神了,她從沒想到,這個外國來的傢伙,居然能在他們這片土地上,說出這樣的話。

就連海吉拉攝製團隊也震驚了,同樣是穿過外牆來到寺廟內部,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般深刻的隱喻。

只有當宋文彬說出這番話之際,他們才真實的理解了這座寺廟曾經的建造者的良苦用心。

只聽宋文彬繼續說道:“如果一個國家和地區的精神領袖,如此沉溺於物質的享受,卻對精神的建設毫無建樹,那麼這個國家的會變成怎樣墮落的地方,也不會奇怪。

如果這座寺廟的領袖無德無能,當不了祭司,無法給人帶來真正的超脫和精神榜樣,那就由那些比他們更合格的人來擔任。”

說著,宋文彬看向目瞪口呆的賈瑪姬,說道:“和那些沉溺於物質享受和肉體歡愉的祭司們不同,我們海吉拉自願放棄了生命外圍,或許,和這些寺廟中的僧侶相比,我們遠比他們更加接近生命的本源!”

宋文彬的話讓那些海吉拉們呼吸沉重,眼神灼灼的看著他,從來沒有聽過有人對她們講過這些東西,也從來沒有把她們,放在這樣難以想象的高度。

只聽宋文彬繼續說道:“如果那些人膽敢反抗,就讓我們為他們降下海吉拉的詛咒!

讓他們真實的體驗一下,什麼是無所倚靠的人生,讓他們好好感受一下,這座寺廟的締造者,對於生命的真實理解!

在宋文彬講完之後,那群海吉拉依然深陷於他的演講,由於過於震撼,她們在宋文彬講完之後甚至呆立在原地,傻愣愣的迴響著那個姐妹的演講,希望他能講出更多的東西,永遠這樣講下去。

直到海吉拉之母賈瑪姬大喊道:“跟我衝啊,姐妹們!

她們才這反應過來,振臂高呼道:“衝啊,海吉拉萬歲!

“海吉拉萬歲!

宋文彬喊道。

“海吉拉萬歲!

眾人跟著他高呼。

呼喊聲中,宋文彬帶著自己的男姐妹們,呼啦啦的衝向了那純白寺廟中最緊閉的大門,轟隆一聲破門而入。

轟!

在大門被撞開的一刻。

宋文彬聽見了撲面而來的哀嚎聲。

這座寺廟的隔音效果是如此之好,以至於外面和裡面完全就是兩個世界。

在破門而入的前一秒,宋文彬已然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他準備好了看到十八禁的景象,他準備好了看見寺廟外圍的壁畫變成現實的景象,他甚至做好了職業生涯就此破滅的心理準備。

可當他真的闖入寺廟內部的時候,他所看到的景象卻依然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只見那諾大的一個寺廟中,橫七豎八的躺著數十名僧侶,他們一個個躺在地上,翻滾著,哀嚎著。

那些哀嚎聲是如此絕望,以至於聽見它的人,無一不為之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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