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落入敵人手中,作為師傅的,那定當竭盡相救。

敲定了前往的人員後,郭靖便直奔洪七公住所。

“老師,出事了。”站在房門外,郭靖小心的敲了敲門。

說完裡屋便傳來腳步聲,吱呀一聲,房門被人從裡邊開啟,洪七公大踏步走了出來,看了看神情嚴肅的郭靖,道:“出什麼事了?”

郭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跟洪七公闡述,並遞上了金輪法王親筆書寫的信件。

耳邊聽著郭靖的講解,洪七公皺著眉頭逐字逐行看完手中的信封,伸手撫了撫鬍鬚,道:“這叫什麼金輪法王的明顯來者不善,靖兒,我與你一同前往。”

郭靖深吸一口氣,道:“靖兒此次前來正是這個意思,有老師相伴,便是龍潭虎穴,咱也闖得。”

洪七公點了點頭:“那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出發罷。”

“好。”

郭靖騎的是汗血寶馬,洪七公乘了黃毛瘦馬,兩匹馬腳力均快,不到半個時辰,兩人便雙雙抵達蒙古大營。

一眾蒙軍守衛看到來了兩名漢人,毫不遲疑的就彎弓拉箭喝道:“來者何人!”

勒住韁繩,郭靖揚起右手上的馬鞭,叫道:“我乃襄陽城郭靖,得貴國國師相邀,前來赴會!”

聽到郭靖二字,眾將領無不驚詫,立刻就有小兵快速奔到裡頭彙報。

郭靖與洪七公也不著急,就這麼勒馬停在軍營前左顧右盼。

營帳內,忽必烈聽報郭靖竟然真的來了,心中又驚又喜,忙叫守衛將人請進帳來。

之後便有兩名蒙軍一左一右將郭靖與洪七公的馬匹牽走,並由一名親兵帶領兩人前往中心營帳。

一路上,無數蒙軍皆對郭靖投去好奇的目光,他的大名早在蒙軍中傳開。

雖是敵人,但蒙古人好英雄,敬英雄,眾人對他的神勇心馳已久,今日得見真人,無不內心激盪。

一路穿過無數營帳,郭靖三人來到中心大營。

郭靖走進大帳,只見一位少年王爺居中而坐,方面大耳,兩目深陷,不由得一怔:此人竟與他父親拖雷生得一模一樣。

想起少年時與拖雷的情深義重,此時卻已陰陽相隔,不禁眼眶一紅,險些兒掉下淚來。

見到郭靖,忽必烈下座相迎,一揖到地,說道:“先王在日,時常言及郭靖叔叔英雄大義,小侄仰慕無已,日來得睹尊顏,實慰生平之願。”

郭靖還了一揖,說道:“拖雷安答和我情逾骨肉,我幼時母子倆託庇成吉思汗麾下,極仗令尊照拂。令尊英年,如日方中,不意忽爾謝世,令人思之神傷。”

忽必烈見他言辭懇摯,顯然動了真情,心中也自傷感,當即與瀟湘子、尼摩星等一一引見,請郭靖、洪七公上座。

金輪法王早在洪七公進帳之時目光就已緊緊鎖定在他身上,此時見他自顧自坐在郭靖身邊,也不理睬眾人,逐裝作不知,開口問道:“郭大俠,這位是......”

法王話一出口,眾人的目光都同一時間聚焦到洪七公的身上,郭靖抬手指向洪七公,客氣的道:“這位便是在下的恩師,洪七公洪老前輩。”

此言一出,忽必烈眼眸冒出精光:“哦~小王素聞丐幫前任幫主九指神丐洪七公神功蓋世,今日當面實屬之幸。”

金輪法王、瀟湘子等人也都目光閃閃的盯著面無表情的洪七公猛瞧。

抬手摸了摸下巴上花白的鬍鬚,洪七公哈哈大笑道:“王爺客氣,江湖中人抬愛罷了。”

忽必烈見他說話不卑不亢,似是不想多言,逐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坐到位上拍了拍手掌,喊道:“來啊,上酒!”

說完便有幾名親兵奔出營帳取回酒來,足足有五大桶馬奶酒,親兵一一給眾人滿上大碗後。

忽必烈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郭靖兩人,洪郭兩人相視一眼,洪七公在眾目睽睽之下毫不猶豫的舉碗一飲而盡,郭靖隨後也幹了碗中酒。

見此,忽必烈大笑道:“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小王佩服。”

說完自己等人也舉碗對飲。

郭靖喝了一碗馬奶酒後,始終不見武氏兄弟,內心不免一急,正要出口想問。

忽必烈已看出了他內心的焦急,看了看左右侍衛,吩咐道:“快請兩位武爺。”

“是。”左右衛士應命而出,不消片刻,推了武敦儒、武修文兩兄弟進帳。

但見兩人手足都被用牛筋綁得結結實實,雙足之間的牛筋長不逾尺,邁不開步子,只能慢慢的挨著過來,因不能邁步,此時兩人走路的姿勢猶如兩頭笨拙的企鵝。

兩兄弟見到師父,臊得滿臉羞慚,叫了一聲:“師父!”

說完都低下了頭再也不敢抬起。

他兄弟倆貪功冒進,不告而行,闖出這樣一個大亂子,郭靖本來十分惱怒,但見他二人衣衫凌亂,身有血汙,顯是經過一番劇鬥才失手被擒的,又見二人給綁得如此狼狽,不禁由怒轉憐,心想他二人雖然冒失,卻也是一片為國為民之心。

於是溫言說道:“武學之士,一生之中必受無數折磨、無數挫敗,那也算不了甚麼。”

忽必烈聽了郭靖這番話,內心對其不由更是欽佩,但面上卻假意責怪左右,斥道:“我命你們好好款待兩位武爺,怎地竟如此無禮?還不快快鬆綁!!”

左右連聲稱是,伸手去解二人綁縛,但那牛筋綁縛之後,再澆水淋溼,深陷肌膚,一時解不下來。

郭靖見狀走下座去,拉住武敦儒胸前的牛筋兩端,輕輕往外一分,但聽波的一響,牛筋登時崩斷,跟著又扯斷了武修文身上的綁縛。

這一手功夫瞧來輕措淡寫,殊不足道,其實卻非極深厚的內功莫辦。

瀟湘子、尼摩星等相互望了一眼,均暗贊他武功了得。

坐在位上的洪七公與金輪法王也眼睛微眯,洪七公暗歎:靖兒的功力可是越發深邃了。

見二人得脫,忽必烈拍手喊道:“快取大碗來,給兩位武爺陪罪。”

望著兩名親衛走出營帳,郭靖心下盤算:今日此行,決不能善罷,少時定有一番惡戰,二武若不早走,不免要分心照顧。

當下向眾人作了個四方揖,朗聲道:“小徒冒昧無狀,承王爺及各位教誨,兄弟在這裡謝過了。”

說完不給眾人反應的時間,即刻轉頭向武氏兄弟道:“你們先回去告知師母,說我會見故人之子,略述契闊,稍待即歸。”

武修文小心看了看四周,道:“師父,你……”

他昨晚行刺不成,為瀟湘子所擒,知道敵營中果然高手如雲,不由得擔心郭靖的安危。

哪知郭靖大手一揮,道:“快些走罷!你們稟報呂安撫,請他嚴守城關,不論有何變故,總之不可開城,以防敵軍偷襲。”

這幾句話說得神威凜然,目的是要叫忽必烈等人知道,即便自己有任何不測,襄陽城也決不會降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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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氏兄弟見師父親自涉險相救,心中又是感激,又是自悔,當下不敢多言,拜別師父,轉身就往營帳外走去。

對此,忽必烈幾人並無阻攔,任由武氏兄弟暢通無阻的走出大營,這兩人畢竟只是小嘍囉、小蝦米,他們的存在只是為了引出郭靖罷了,竟然此刻郭靖已來,那他們便沒有用處了。

忽必烈悄無聲息的給金輪法王使了個眼色,笑道:“兩位賢徒前來行刺小侄,郭叔父應是不知吧。”

郭靖點頭道:“我事先未及知悉,小兒輩不知天高地厚,胡鬧得緊。”

忽必烈看了看靜坐不動的洪七公,道:“是啊,想我與郭叔父相交三世,郭叔父念及故人之情,必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郭靖聞言正色道:“那卻不然,公義當前,私交為輕。昔日拖雷安答領軍來攻襄陽,我曾起意行刺義兄,以退敵軍,適逢成吉思汗病重,蒙古軍退,這才全了我金蘭之義。古人大義滅親,親尚可滅,何況友朋?”

這幾句話侃侃而談,尼摩星、瀟湘子等均是相顧變色,金輪法王臉上的淡然也頃刻間消失不見,目光炯炯的盯著郭靖不做言語。

郭靖這話無疑是在引戰,話裡話外好似在說,別說你是我兄弟的兒子,但在公義面前,該殺我還是會殺。

不比法王幾人的緊張,忽必烈卻全無慍色,含笑道:“既然如此,郭叔父何以又說兩位賢徒胡鬧?”

郭靖看了看始終面露笑容的忽必烈,內心暗贊此人果然胸襟廣大,不是一般人。

說道:“想他二人學藝未成,不自量力,貿然行刺,豈會成功?他二人失陷不打緊,卻教你多了一層防備之心,後人再來行刺,那便更不容易了。”

忽必烈哈哈大笑,心想:久聞郭靖忠厚老實,口齒遲鈍,哪知他辭鋒竟是極為銳利。

這點忽必烈卻是高看郭靖了,其實郭靖只是心中想到什麼口中便說什麼,只因心中想得通達,言辭便顯凌厲。

法王等見他獨獨兩人,赤手空拳而在蒙古千軍萬馬之中,居然毫無懼色,這股氣概便非己所能及,無不欽服。

忽必烈見郭靖氣宇軒昂,不自禁的喜愛,心想若能將此人羅致麾下,勝於得了十座襄陽城,逐誠懇說道:“郭叔父,趙宋無道,君昏民困,奸佞當朝,忠良含冤,我這話可不錯罷!”

郭靖道:“不錯,理宗皇帝乃無道昏君,宰相賈似道更是個大大的奸臣。”

眾人又都一怔,萬料不到他竟會直言指斥宋朝君臣。

忽必烈道:“是啊,郭叔父是當世大大的英雄好漢,卻又何苦為昏君奸臣賣命?”

郭靖忽的站起身來,朗聲道:“郭某縱然不肖,豈能為昏君奸臣所用?只是心憤蒙古殘暴,侵我疆土,殺我同胞,郭某滿腔熱血,是為我神州千萬老百姓而灑。”

忽必烈伸手在案上一拍,道:“這話說得好,大家敬郭叔父一碗。”

說著舉起碗來,將馬乳酒一飲而盡,隨侍眾人看得暗暗焦急,均怕忽必烈顧念先世交情,生怕他被郭靖言辭打動,會將他放歸,等以後再要擒他可就難上加難了。

但見此時忽必烈舉碗,眾人也只得各自陪飲了一碗。

之後左右衛士在各人碗中又斟滿了酒。

忽必烈道:“貴邦有一位老夫子曾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話當真有理。想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唯有德者居之。我大蒙古朝政清平,百姓安居樂業,各得其所。我大汗不忍見南朝子民陷於疾苦之中,無人能解其倒懸,這才弔民伐罪,揮軍南征,不憚煩勞。這番心意與郭叔父全無二致,可說是英雄所見略同了。來,咱們再來幹一碗。”

法王等舉碗放到口邊,郭靖卻突然大袖一揮,勁風忽的過去,嗆嗆嗆一陣響處,眾人的酒碗盡數摔在地下,跌得粉碎。

郭靖大聲怒道:“住口!你蒙古兵侵宋以來,殘民之逞,白骨為墟,血流成河。我大宋百姓家破人亡,不知有多少性命送在你蒙古兵刀箭之下,現在卻說什麼弔民伐罪,解民倒懸?”

這一下拂袖雖然來得極是突兀,大出眾人意料之外,法王等人人身負絕藝,竟然也被他打落酒碗,眾人均覺臉上無光,一齊站起身來,只待忽必烈發作,立刻就上前動手。

哪知忽必烈毫不在意,仰天長笑著道:“郭叔父英雄無敵,我蒙古兵將提及,無不欽仰,今日親眼得見,果真名下無虛。小王不才,不敢傷了先父之義,今日只述舊情,不談國事如何?”

此話一出,金輪法王幾人不由暗暗焦急,但忽必烈一意孤行,他們也沒有辦法。

但見郭靖拱手道:“拖雷有子,氣度寬宏,蒙古諸王無一能及,他日必膺國家重任。我有良言奉告,不知能蒙垂聽否?”

忽必烈正色道:“願聽叔父教誨。”

郭靖叉手說道:“我南朝地廣人多,崇尚氣節。俊彥之士,所在多有,自古以來,從不屈膝異族。蒙古縱然一時疆界逞快,日後定被逐回漠北,那時元氣大傷,悔之無及,願王爺三思。”

忽必烈饒有興致的看了看郭靖,笑道:“多謝明教。”

郭靖聽出他這四個字說得言不由哀,便拱手道:“咱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說完給洪七公打了個眼色,後者也忽的站了起來走到郭靖身後。

忽必烈將手一拱,說道:“送客。”

聽到忽必烈說出這兩個字,金輪法王等相顧愕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齊望著忽必烈,均想:好不容易魚兒才入網,豈能現在縱虎歸山?

但見忽必烈此時客客氣氣的送郭靖出帳,眾人也不便動手。

郭靖兩人大踏步出帳,心中暗想:這忽必烈舉措不凡,果是勁敵。

而後給身旁的洪七公使了個眼色,兩人加快腳步變為疾走,但來到放馬的地方馬兒卻不見了蹤影,兩人內心便是一沉。

大營門口,金輪法王幾人衝著忽必烈的背影著急問道:“王爺!就這麼放郭靖走了麼?!”

忽必烈意味深長的盯著郭靖兩人的背影,淡笑道:“他們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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