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童貫聽聞金軍襲來的訊息,便如同火燒屁股一樣,焦急的逃回了東京城。

像之前一樣。

他狼狽逃竄的事情絕對不能讓皇帝知道。

但是金軍此次來襲聲勢浩大,不像之前他打梁山。

童貫前腳剛到東京,屁股還沒坐熱,王稟的奏疏隨後就到。

奏疏上寫明了金軍進攻的起因和經過。

此奏疏原本應該由兵部轉呈中書門下,再由中書門下交給皇帝。

如果中書門下有不想被皇帝知道的事情,就會把這奏摺給封起來。

或者把這東西放在一堆奏摺的最下面。

趙佶不是個勤奮的皇帝。

朝廷事務每天都處理不完,時間一長,事情就會不了了之。

但兵部侍郎偏偏是張克公這個刺頭。

他看到這封奏疏以後,立刻就敏銳的察覺到了奏疏有被攔截的可能。

童貫肯定已經跟中書門下的王黻打好了招呼。

王稟的奏疏如果透過正常途徑,是絕對不可能被趙佶看到的。

張克公覺得此事事關重大,絕不能放任這些奸臣胡來。

想到此處,他便將奏疏暗中揣進懷裡。

隨後從家裡拿了一封字畫,準備到宮中求見皇帝。

當時趙佶正在御書房。

他雖在御書房,卻不是在批示奏摺,而是在練字作畫。

趙佶命人在大案上鋪上宣紙。

一個太監恭恭敬敬的磨好了墨,將硯臺端到趙佶手邊。

趙佶左手撩起右手的袖子,右手捏著毛筆,輕輕沾滿墨水。

他閉目靜思片刻,隨後在紙上揮毫潑墨,一蹴而就。

李彥從旁看去,連忙誇道:“陛下所繪畫作,山清水秀,猿鳥相依。

一派自然風光,渾然天成。

再加上這題詩,更是神來之筆。

這字型,這意境。

要是放到外面,那些文豪大家打破頭都要收藏起來。”

趙佶聽了這彩虹屁,頓時高興的咧開了嘴。

“好,給朕裝裱起來。”

一眾宦官小心翼翼的將書畫抬到了另一張案上,等待其風乾,隨後送到外面讓人裝裱。

李彥正要出門去聯絡匠人,卻看到了迎面而來的張克公。

上次兩人在金殿之上大打出手,已經是結下了死仇。

李彥無時無刻不想趕緊弄死張克公,只是現在兩人剛剛結下樑子。

張克公此時若是出了事情,誰都會聯想到他李彥頭上。

再說張克公也不是什麼平頭百姓。

他是兵部侍郎,朝廷大員。

這樣的官員出了事情,一定會引起舉朝震驚。

所以他打算避避風頭,等過幾年,他就暗中給張克公栽贓一些東西,隨後將他發配到瓊州為官。

等他快到瓊州的時候再把他調到熙州。

就這麼來回的發配,早晚讓張克公這把老骨頭累死在路上。

不過眼下兩人還是得維持表面上的和平,尤其是在皇帝面前。

李彥強行嚥下了一口氣,隨後陰陽怪氣的說道:“哎呦,這不是張大人嗎?您整天日理萬機的,怎麼有功夫跑到宮裡來了。”

張克公笑道:“做事總該是勞逸結合,我為大宋江山鞠躬盡瘁,總能歇一會吧。

倒是李總管,是不是得趕緊幹活去了。”

李彥冷哼一聲,扭頭便走。

張克公也不想跟對方浪費口舌。

兩人擦肩而過。

趙佶耳朵還算好使,兩人的對話他都聽了進去。

卻並沒有放在心上。

文官和宦官之間存在矛盾,就是他這個皇帝最想見到的事情。

這樣才有利於皇權平衡諸多勢力。

只是張克公可是個一心為公的刺頭。

今天來找他恐怕也是談公事的。

趙佶叫來了一個小太監:“你去門口看著,問問張克公來幹什麼,若是談公事。

就說朕身體不適,已經回後宮歇息了。”

“奴才遵旨。”

張克公來到了御書房門口恭恭敬敬的喊道:“臣兵部侍郎張克公,求見吾皇萬歲。”

小太監開門出來。

“張侍郎快快請起,不知您此來有何要事?”

張克公舉起了手中的畫作。

“沒什麼,下官近日偶得了一份顏魯公的字帖,只因才疏學淺,無法分辨真偽。

幸得陛下正是此中行家,便想請陛下幫忙,品鑑一番。

有勞貴駕幫我通報。”

小太監聽聞張克公來找趙佶不是為了公事,而是品鑑字帖。

於是便按照趙佶的吩咐,進去彙報與他。

趙佶其實早就聽到了張克公的話。

他心想,這張克公怎麼突然轉了秉性。

也知道討好皇帝了。

趙佶對這其中的道道一清二楚。

凡是說來品鑑,一般都是真品。

只要趙佶贊一聲好,這些官員立刻就會將書畫獻給自己。

這樣的事情他當端王的時候就遇到了不知道多少。

不過趙佶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張克公會幹的事情。

“陛下,張侍郎還在外面等著呢!”

趙佶回過神來,連忙道:“宣他進來吧。”

張克公聽到訊息,連忙進到御書房。

“臣張克公參見陛下。”

趙佶笑道:“張愛卿不必如此拘束,朕聽你說,你有一份顏魯公的真跡,快快拿出來讓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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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魯公就是顏真卿,因為顏真卿曾被封為魯國公,所以又稱顏魯公。

張克公將手中的卷軸鋪在大案上。

趙佶一看,頓時眼前一亮。

這確實是顏真卿的筆跡。

只是分辨真偽還需要仔細觀察。

張克公此事卻下跪道:“臣此來,不只是為了請陛下幫忙品鑑此字,還有一件事須得向陛下稟報。”

趙佶心中一嘆,他早就料到了張克公此舉是為了避免自己不見他而做的幌子。

不過他確實是抵抗不了顏真卿真跡的誘惑,接見了張克公。

“張愛卿有話就快說吧。”

“陛下,女真人背盟來攻,此事陛下知道嗎?”

“愛卿說什麼!”趙佶眉頭緊皺。

“女真人不是應該借道去河北,攻打梁山賊寇嗎?怎麼會背盟攻我大宋!”

張克公道:“童貫此賊,胸無點墨。

女真人狼子野心,窺伺我大宋河山已久。

他卻輕信女真花言巧語,引狼入室。

據太原兵馬總管王稟傳來的訊息,女真人似乎已經和梁山賊寇休戰了。

他們的目的一開始就是我大宋錦繡江山。”

趙佶聞言,頓時慌了神:“那童貫呢?金人要來,不過燕地,便走河東。

河東有我大宋十數萬兵馬,還有數員猛將。

還有童貫在太原守衛,應當是安然無憂才對。”

張克公悲痛地說道:“陛下,童貫此賊,有負皇上信任。

金軍一來,他就棄城而逃,置河東百姓安危於不顧,置大宋江山社稷於不顧,置陛下聖旨軍令為不顧。

如一條喪家之犬,倉皇逃回了東京。

恐怕他現在已經在聯絡朝中各大奸臣,準備矇蔽聖聰。

此等行為,簡直是助長金人囂張氣焰,與叛國何異!

請陛下速誅童貫,調兵遣將救援太原。

此處有太原總管王稟奏疏一封,請陛下過目。”

趙佶接到手裡,奏疏中的一切血淋淋的事實讓趙佶不得不相信。

他氣憤異常,直接命人奏響朝鼓。

傳百官上朝議事。

童貫剛剛到家還沒有一天,就已經聯絡好了幾個相熟的奸臣。

眾人越好了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儘可能將童貫的責任摘出來。

卻不想王稟的奏疏被張克公越級上報,繞過中書門下,將童貫做的醜事給通到了皇帝那裡。

眾人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朝堂之上。

趙佶喝問道:“童貫,你可知罪!”

童貫知道自己現在狡辯已經沒用了,只能先擺出一個好態度,隨後再想辦法。

“臣知罪,臣有負陛下信任,請陛下賜臣一死。”

趙佶剛想下定決心,好好整治一下這幫髒官。

可老毛病卻又犯了。

他看著童貫可憐的樣子,又想起了兩人之間的情誼,處死童貫的決定就是死活下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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