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東路，河間府！
大周皇帝柴進，在李綱、王進等一眾文武的陪同下，登上了高大的城樓。而遠方的曠野之上，無數的屍體被人堆在了一起，等最後倒上火油，焚燒掉他們在這個亂世最後的一點留念。
此時的柴進，早不是當年見到士卒血戰而忍不住淚流滿面的滄州大官人。他的心，也在多年來的磨礪中變得更加堅毅，或者說，更加冷血。
“聖上，完顏杲臨走之前，已經將河間府內的糧草盡數焚燬，而滹沱河的常勝軍的大營，或許是郭藥師與折可求跑得比較急，大火被李懹將軍撲滅，倒是還搶回了一半。”
李綱乃是個幹實事的人，他一從饒陽趕來河間府，第一件事就去查詢府庫糧秣，只不過完顏杲並沒有給他一個好的結果。
河間府一戰，柴進親領的大軍幾乎沒有做什麼。
當李懹使用計謀讓完顏杲下令張令徽、曾五常離開樂壽，並被豹子頭林沖，於深州城下一戰而全軍覆沒之後，這場仗其實就已經勝了。
只不過讓柴進有些意外的是，完顏杲並沒有在河間府裡產生任何抵抗心裡，反而乾乾脆脆的燒點城中糧草，領著正要攻打饒陽的折可求與常勝軍，急急往北逃竄。
後來按照岳飛的分析，他覺得饒陽的李懹本就是留下的一支疑兵，而折可求等人準備強攻，就是已經知道李懹不過是虛張聲勢，所以準備強渡滹沱河。
只不過突然出現的林沖，讓他們以為自己的猜測是錯的，也就不敢再攻。而金人本就沒心思佔據河北的任何城池，他們南下幫忙不過是給自己的傀儡劉益，還有現在的折可求撐場面而已。
可是現在張令徽兵敗深州，讓完顏杲手下最重要的常勝軍損失慘重，他自然也就沒膽量和必要，繼續在河間府硬扛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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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王進見皇帝沒說話，不禁打趣道:“李相公，您是不是還在怪林沖兄弟把河間府田間地頭的糧草燒得太多了？”
李綱聞言不禁莞爾。
“王進將軍說笑了，林沖將軍此舉，乃是為了儘快把滹沱河畔的常勝軍引過來，以解饒陽之圍，在下哪裡敢怪罪。只不過嘛……”
李綱忽然停頓了下，面色微苦的看向柴進道:“只不過燒得太快，動靜也鬧得太大了一些。”
眾人聞言不禁皆是大笑。
柴進道:“我知你乃是關心河北百姓生計，但是對士卒與朝廷來說，卻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無妨，咱們慢慢再想辦法。”
說完上前拍了拍李綱肩膀，領著眾人走下城樓，去往了河間府知府衙門。
此時距離完顏杲領軍撤走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而河間府裡稍微與金人親近一點的人，都已經跟著金人逃了，唯有一些下層的書吏被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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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柴進倒覺得完顏杲還替自己幫了忙，省得去聽那些偽齊官員對自己訴說什麼身在曹營心在漢、身不由己的道苦衷了。
“聖上，按照呼延將軍，還有鵬舉的軍報來看，完顏杲已經直接領著人馬逃過巨馬河回了燕雲。”王進道:“末將覺得，似乎他完顏杲也沒有心思在河北多逗留，這次撤兵雖非他自願，可好像也早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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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說的沒錯。”柴進緩緩說道:“張嵇仲從五國城被放回之時曾與我分析他一路所見所聞，據他分析，金人之所以急著將韋貴妃送回宋廷，就是想給趙皇帝賣個好，至於他們急著從宋廷那獲取些好處，就是因為金兀術與耶律餘睹耗得太久了。”
“您是說，完顏杲應當早就接了金國皇帝的召喚，讓他儘早領著兵馬增援完顏宗弼？”
“雖然沒有十足把握，可想來卻也應當是如此。”柴進緩緩說道:“完顏阿骨打靠著女真人的一腔怒火憤然起兵造反，正巧讓他遇見了一個與趙佶半斤八兩的耶律延禧，這才有機會衝開契丹數十萬大軍，有了如今局面……”
話未說完，忽然有些尷尬的看了眼旁邊的李綱，畢竟這當著這位曾經大宋忠臣的面說趙佶的壞話，卻是有些不妥。
只不過李綱好像也像沒聽見似的，便接著說道:“女真能夠這麼快雄起，與他們士卒善戰、契丹兵馬孱弱有關係，可是現在，完顏婁室等老將已死，而耶律大石和耶律餘睹卻領著精銳捲土重來，這對金國的威脅絕對不是幾萬大軍所能體現的……”
“契丹立國數百年，而女真從前不過是契丹人的奴僕，不管是草原牧民、還是燕雲百姓，他們更加敬重、也更加心向遼國。若是金人一蹴而就將契丹滅國倒也罷了，可現在鬥個旗鼓相當，才是女真人最害怕的。所以，吳乞買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將耶律大石趕盡殺絕，不然時間越久，勝的只會是契丹人！”
旁邊一直豎起耳朵聽的衛鶴，忽然開口道:“聖上，反正嶽鵬舉和呼延將軍已經殺進了雄州，要不咱們乾脆也去湊個熱鬧如何？”
王進見皇帝搖頭不語，而他與衛鶴都是在木蘭山就跟著柴進的老兄弟，那是最是相熟不過，苦笑道:“也在濟南領軍多年，你又不痴傻，可怎的這腦子就是不願想事呢？”
衛鶴聞言，咧嘴笑著看向旁邊的李懹道:“軍中這不是有人想事嘛，小弟只要聽令廝殺便可……”
堂上的人大多與他相熟，皆是搖頭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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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李逵是真想不清楚，那衛鶴完全就是真不樂意去操心。以前在木蘭山時，杜壆和酆泰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後來投了梁山，柴進的安排也從不打一點折扣。按他自己的話說，動手比動腦子輕巧。
後來去了濟南，安排在了李懹手底下，他除了老老實實當他的副將，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迎回去了五六個小妾。當時為了這個事，他那有些善妒的老婆，還把狀告到了柴進這裡。
可這事柴進怎麼管？最後只能稍微提醒，讓他莫要做得太過，更不可冷落了糟糠之妻。
柴進見他還直愣愣的等著自己說話，只好道:“雖然這個時候正是在完顏宗弼的身後捅刀子的好時候，可卻也在無形中幫了耶律大石……讓他們打吧，女真人和契丹人打得越久，對將來朝廷收復燕雲更有幫助！”
衛鶴聽著柴進的話點頭退下，可旁邊的李綱，卻從剛才柴進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寒芒中想到了更多的東西。
燕雲十六州，雖然中原王朝一直記著這塊心頭肉，可那裡的百姓除了如馬靈、公孫勝這般的有志之人外，大多都把自己當成了遼國人。這樣的結果是幾百年時間，幾代人潛移默化中的改變。可是這種改變對於柴進佔據燕雲，特別是對於將來搭理燕雲來說都是一個極大的難題。
柴進要將燕雲十六州奪回來，但是他不需要全心全意只記得遼國的百姓，更不希望將來花費無數的精力、物力，卻還得日日提防你們會造反。
所以，柴進要讓他們打個夠，打到所有人厭倦，甚至打到一心跟著遼人的燕雲百姓，死絕……
反正只要土地還在，有了幾乎整個天下的柴進，完全有能力在很短的時間內，讓燕雲恢復往日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