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不願意做背叛祖宗的事,只要有人挑頭,就可以把所有人心裡的火給勾起來。

所以正如李助所料,城內的守軍除了劉啟仁的怨軍士卒外,其他人從聞達和黃雄幾個大喇叭現身之後,僅僅半個時辰,城樓上和城內便傳出喊殺聲,儘管劉啟仁的士卒戰力遠強於裡面的百姓和守軍,可人馬實在太少。僅僅在黃信的一輪強攻後,元城便被攻陷。

“這些狗東西箭倒是射得準,隔那麼遠都差點被他給害了。”聞達站在柴進身後,像是閒扯又像是邀功似的一頓說,可正在興頭上時卻被李助一道狠厲的眼光給嚇得停住了嘴。

等到天將要黑時,秦明親自押著幾個將領趕了過來。

“大官人,這便是那劉啟仁,倒是廢了末將好多手腳才擒住這廝。”

柴進看著眼前的怨軍大將之一,想留又想殺有些不好決斷。

殺嘛感覺有點可惜,留嘛人家從小在遼人地界長大,早就對中原沒有一點歸屬感,反而覺得和相鄰的金人親近些,何況他們的妻小家人都還在北邊,降了搞不好還留下個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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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帶下去吧,到時候再做處置。”

柴進對士卒揮揮手,便不再去管。

收尾的事情自有黃信幾個穩重的人去做,自己領著李助等人打馬回了大名府,身後只有周昂一臉興奮的騎在馬上,心裡不自覺的也開始幻想未來了。

……

大名府留守司衙門內,柴進看著李助和幾個原本就是城中的小官吏在整理計算城中的兵馬錢糧,一直算到夜深才徹底整理出來。

“稟大官人,大名府除館陶縣、魏縣、臨清縣外,其他的數字都在這了,還請您過目。”一個官吏恭敬的說道。

柴進笑著接過,問李助道:“聞達和黃雄去勸降這幾個縣的,可有訊息回來?”

“如今天色已深,應當得等明天了。”李助道:“聽他們說這些縣裡駐紮的官兵多為以前顏岐招募的人馬,如今顏岐已死,咱們只要曉之以情,想來應當不會反抗……”

柴進點頭後拿起那些冊子,反正還得等其他各縣的奏報,也沒仔細看稍微過了一眼便又放下了。

揮手讓那些書吏出去,自己和李助幾個進了後院,看著收拾得乾乾淨淨,唯有留下很多裝滿金銀大箱子的院子,不禁笑道:“你們說這是完顏宗望賞他的,還是劉豫自己蒐羅的?”

王進哈哈一笑。

“女直人怕是沒那麼大方。”

幾人進了書房坐下,見裡面倒是擺滿了形形色色的書籍,裡面不乏孔孟儒家的經典。

“他劉豫也是個讀書人,也不曉得讀到哪裡去了。”李助無奈道:“居然想做第二個石敬瑭。”

柴進示意二人坐了,倒是沒有他那麼氣憤,所謂成王敗寇或者臥薪嚐膽、能屈能伸,這些話都是古人說的。中華民族的老祖宗們,特別是做學問的,總是能想到辦法給他們喜歡的人開脫。

漢武帝向匈奴和親可以說成是忍辱負重,那主要是因為他後面爭了氣。

越王勾踐如果不是打敗了夫差,那麼他這臥薪嚐膽可就得變個詞語了!

所以他劉豫現在雖然當了漢賊,可萬一人家後面也能爭氣呢?

柴進心裡在暗暗打趣,如果自己最後兵敗,後世流傳的或許就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反賊罷了。

“大官人可是想到什麼重要的事?”李助見他有些失神,忍不住小聲詢問道。

柴進見狀連忙笑道:“沒有,只是在想著大名府讓誰來打理。”

那些話是萬萬不能說的,只能自己當成一個玩笑想想。

李助略微沉思問道:“您讓唐斌和孫安二位兄弟過來,應該是準備讓他們其中一個留在此地吧?”

“嗯,知我者仙長也。”柴進笑道:“我欲讓孫安駐守大名府,只是這官員倒是有些為難了。”

李助點點頭。

“您覺得王師中如何?”

“他才情智慧皆是上等,可曾經幹的那些荒唐事卻讓人生氣,若是直接給他提到這大名府來,有些難以服眾。”柴進略微思索道:“讓陳文昭來吧,王師中去鄆城當縣令,原來的通判升為知州,史文魁去濟州任通判……其他官員這幾天從其餘州府中挑挑,看有沒有合適人選。”

這王師中就是以前的登州知州,本是個才高八斗有腦子的人,甚至連金抗遼他都有參與。可是因為解珍、解寶那事,雖然他們被自己救了,可也讓柴進一直對他耿耿於懷,故而在梁山關了那麼多年都沒去管他。

原本想殺了乾脆,可他們一家卻又救了受難的春桃,如今這小姑娘更成了義兄王進的老婆,怎麼著也得給個面子。後來便一直留在山寨養馬打雜,倒也很是規矩。

這也不禁讓柴進感嘆人性和命運的奇妙,有時候會為了幾兩碎銀子去害人,可也會因為一時的憐憫而救人。

“記得提醒他一句,有些錯不是一直可以犯的。”

旁邊的王進知道寨主這還是賣了自己和春桃的面子,微微躬身以示謝意。

李助一見柴進模樣,忍不住笑著打趣道:“大官人,任何事情您都雲淡風輕,也就這派官之事,才能見到您這頭疼模樣……”

“哈哈哈哈。”柴進笑道:“我也不想啊,那些金人虜的人裡不是有幾個學子麼,明日辛苦軍師去問問,是否有人願意留下的,給安排個合適的事情做。”

王進等李助領了命,不禁說道:“南華縣除了些差役一直沒有駐軍,而很多百姓也都逃回了湯陰,不如把嶽翻小兄弟一家放在這安置如何?他也能堂而皇之的做個官了。”

“兄長這提議好。”柴進點頭道:“明天派人去通知楊林,讓他把人都接過來。”

第二天晚間,領軍前去勸降的聞達和黃雄便派人帶回了訊息,其餘縣所皆願投降,並把一應人口士卒都報了上來。

“大官人,聞達他們的人留下麼?”李助詢問道。

“他們都是這城裡的老油子了,換個地頭。”柴進搖頭道:“讓他黃雄領著人濟南,聞達去東平府,有李懹和公孫勝看著,我也是放心的。”

李助點頭笑了笑,拿起重新算好的數字遞給柴進。

“除去他們二人的那七千多人,大名府仍有兩萬降卒,再加上您已經傳令鄒淵領所部兵馬前來,已有四萬之眾……”

等李助仔細說完,柴進看見旁邊的孫安那一直沉穩非常的臉,此時也是忍不住現出一絲激動神色來。

這可是如今梁山最大的一支人馬了……

“那些義軍都是顏岐臨時拉來的,戰力不強抓緊操練。”柴進對他笑道:“元城外邊的糧草都會給你和陳文昭留下……”

“小弟定不負哥哥所託。”孫安不是個話多的人,只是心中因感念柴進的信任,眼神有些溼潤的躬身行禮。

柴進示意他坐下。

“大名府交給你,我放心!”

李助在旁邊與孫安又叮囑幾句後,忽然問柴進道:“還有就啟仁跟他手底下那三千多怨軍如何安置?”

柴進眼神中閃出一絲狠辣。

“所有將領全殺了,其餘普通士卒,分散打亂到各個州府的駐軍中去……”

……

柴進的軍令下達的第三天,陳文昭便率先趕來了大名府,他雖然膽子有點小,可卻是個老成謀事的人,也無需過多交代。稍微叮囑幾句後,便領著護衛軍和唐斌的人馬西進,趕到了洺州肥鄉縣。

縣城西北有一條河,名喚漳河。雖然遠沒有黃河水寬,可也不能隨意的趟水而過,特別是現在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

“稟大官人,劉豫看樣子還不捨得洺州,棄了肥鄉後,命人在漳河幾個水淺渡口都布了兵馬……”

關勝等柴進坐好後,連忙把情況匯報了一通。

“小弟已經讓郝思文在沿岸各處尋找偷偷渡河的地方,現在還沒有回報。”

柴進點點頭,對眾人笑道:“如今他的老巢丟了,哪怕逃進趙州也是挨著咱們,我猜他也呆不了多久了。”

“大官人覺得他最後會逃到哪裡落腳?”

柴進和李助異口同聲道:“真定府!”

眾人聞言皆是微微點頭。

他劉豫是靠著金人才生起的膽子,現在自己梁山這個程咬金,沒有給他足夠的時間發展便把他逼走,那麼若是還想活命,只能背靠燕雲之地,心裡才算有底。

“咱們需要過漳河,可是磁州不用。”關勝建議道:“不如派人傳信宗澤請他發兵東進?”

“就怕他不願意啊。”李助笑道。

關勝有些不解,他是一個純粹的忠直武人,在他心裡覺得如今大家都該一致對抗金人,而劉豫既然做了女直人的偽齊王,宗澤應該會摒棄前嫌才對。

“宗澤是個好官,可卻對我梁山怨恨頗深。可能在他心裡,咱們和金人一樣,都是壞他大宋根基的反賊。”柴進輕笑一聲,對身後的馬靈、時遷道:“反正這一時半會過不去,你們去想辦法從下游繞去磁州,探探宗老相公的口風也好……”

馬靈時遷領了命,詢問道:“哥哥,這信好送,可萬一宗澤答應出兵,洺州歸誰?”

柴進淡淡一笑。

“對他說咱們可以把洺州讓給他,反正他遲早是要還回來的!”

當然柴進說的還並非宗澤願意還,而是趙構已經在應天府打出了旗號,過不了多久,這位老人就該心急火燎的殺向東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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