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過龐萬春幾人名頭的金節,滿懷忐忑的領著幾百士卒上了昱嶺關。

還隔著關隘老遠就命人停下腳步,對旁邊士卒道:“你先上前喊話。客氣一些。”

那士卒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道:“不會把小人給射殺了吧?”

金節皺眉喝罵道:“慌什麼,你一個人去才有得談。倘若去的人多了免得鬧出誤會來……”

那士卒聽完直覺有理,給自己打打氣揮舞著雙手大喊著往前走去。

關隘上龐萬春聽明來意,微笑著大喊道:“若有誠意,讓金節一個人來我關隘前談。”

那士卒聞言轉身走了。

過不多時,沒有進退不得的金節一個人走到近處大喊道:“小弟在常州就多聞將軍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龐萬春見他還離著老遠,心頭暗笑。

卻也不再為難他,拱手回道:“劉延慶想說降與我,不知能給什麼好處?”

金節聽龐萬春說要見自己,本就猜測他有投降的心思,現在聞言更是驚喜道:“以將軍本事,方臘卻只讓您留守在這大山之中,真是狗眼不識真人。劉老將軍已有明言,只要您棄暗投明,定向童樞密替您最少請得個一地守將之位……”

待他仔仔細細說了些恭維話和金銀賞賜後,龐萬春卻搖頭道:“我信不過你,也信不過劉延慶。若想要本將獻關,除非童貫請得朝廷聖命,不然誰知道會不會行那卸磨殺驢之舉……”

“將軍完全是多慮了。”金節大笑道:“你看小弟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麼,如今已經重新領了軍職,以您的本事肯定……”

“說那些廢話沒用,我只認朝廷聖命和童樞密之言。”龐萬春大手一揮,打斷他道:“你且回去吧,商量好了再來。”

說完直接掉頭走了,一點客氣都沒有。

金節見狀也沒有辦法,反正自己的活已經辦妥,這種封賞那是你們這些大人物操心的事,也領著人又下了山。

等金節消失在視線,藏身在兩側林中的計稷、雷炯匆匆尋到龐萬春,焦急問道:“將軍真打算降了官軍?”

“哈哈。”龐萬春大笑道:“我等相識多年,二位兄弟覺得會麼?”

計稷二人見狀不覺放下心來,笑著問道:“那為何不下令把這夥叛賊小人射殺在此?”

“就是,咱們也算替常州城死難的兄弟們報仇了。”雷炯也道。

龐萬春搖搖頭,尋了三個凳子請他們坐了,緩緩道:“不出意外,劉延慶肯定會回杭州向童貫討官,咱們能多拖些日子不是更好。”

忽然神色一冷,狠厲道:“待他們放鬆警惕下次多來點人,殺了才痛快。”

劉延慶等人見金節興高采烈的回來,便知道事情可成,連忙詢問。

待他說得清楚,劉光世不禁大罵道:“這狗賊居然敢坐地起價,想得倒是美。”

折可存卻看向劉延慶道:“大帥,這昱阾關易守難攻,如果咱們不招降於他便只能強攻,那樣難免損失巨大……”

忽然陰狠笑著靠近劉延慶,小聲道:“他們這種人,哪怕將來做了朝廷官軍不也是在咱們手底下麼,還不是想怎麼收拾他就怎麼收拾他。”

劉延慶看他一眼,微微一笑:“將軍說的在理,他龐萬春不就是擔心咱們背後使絆子,想要名正言順麼,這有何難!”

轉頭對劉光世道:“你現在趕回杭州,將此間之事上報樞密相公知曉!”

……

呂師囊領著幾千死士在杭州城頭硬扛了兩日,終究抵不過數萬官軍如潮水般的進攻,領著剩下的幾百人逃進了城中。

他雖然抱著必死之志,可現在聖公已經走了很久,自己也就沒必要真的去死了。

邊戰邊退想去南門,卻見姚平仲、王稟等人已經領著馬軍衝進了城,知道跑不過這馬腿,分頭轉進了巷子裡。

“相公,咱們去東門或許還有活路。”錢振忽然喊道。

呂師囊聞言不禁大喜,直怪自己迷糊了。連忙領著人又往東邊跑,那邊有水門,此時如果成貴殺敗了水師,大家便能從錢塘江跑了。

“他們在這。”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大叫,呂師囊和錢振鵬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官兵發現了自己,連忙把能丟的東西丟個乾淨,只是拼命狂奔……

“看你往哪裡逃!”

又是一聲怒吼從左側響起,只見一員大將手舞流星錘直往錢振鵬頭上打去。呂師囊見狀連忙挺起丈八蛇矛撥開這奮力一錘,可身子差點被戰馬帶倒在地。

呂師囊來不及多想,一腳踢開旁邊一座小院,領著錢振鵬直往後面跑。辛興宗知道這二人武藝不弱,不敢一個人下馬強追,厲聲呼喊步卒,自己領著人走其他道路過去。

逃命的哥倆轉了一個圈,便是後院,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路不路的事了,自己沒有馬,只能翻牆跑。一路上鐵盔甲冑早就丟得乾淨,只拿著兵器防身。二人稍微一躍,便攀附上了不高的院牆……

他們現在唯一期盼的就是自己能搶在官軍之前先到西門。

可最後,呂師囊還是慢了,等他們趕到城牆下,正門大道上已經有數不清的官兵正在搶城……

早就如強弩之末的呂師囊與錢振鵬只覺得全身虛脫,不禁癱倒在地。

“相公,怕是真得死在這了。”錢振鵬忽然悵然一笑,看了眼蔚藍的天空直接躺在了地上,反正投降是不沒打算的,還不如暫時歇息一會,待會好多殺幾個官兵出出惡氣。

可呂師囊卻是稍一沉思,便又撐著兵器又爬了起來,沉聲道:“只要有一絲活路便得拼下去。”

說完一把拉起錢振鵬,對他道:“杭州城那麼大,咱們尋個地方貓起來,能躲一天是一天……”

……

此時杭州城外的湧金門,最後的幾艘戰船停泊在湖裡,水軍總管成貴一臉是血的看向城池,忽然長嘆一聲跪在了地上。

“兄弟們,給呂樞密和兄弟們磕個頭吧。”

後面的船火兒張橫等人聞言,連忙對著杭州方向跪下,費保更是大哭起來。

水師雖然守住了湧金門可卻如全軍覆沒沒有一點區別,數千將士死傷殆盡,太湖四傑更是只剩下費保和倪雲。

船火兒張橫來江南還不久,同他們也沒有太多的感情,稍微磕了幾個頭,便問成貴道:“將軍,咱們得早作打算啊,不然等官兵將水道封鎖,那樣大家都走不了了。”

成貴聞言抹了把眼淚,對著僅剩的士卒吼道:“大家打起精神來。”

見所有人都抬頭看向自己,成貴接著道:“杭州已破,聖公現在也回了睦州,咱們立即啟程,偷偷沿錢塘江往西,去毒龍嶺與喬正、謝福匯合。只要還活著,總有為兄弟們報仇雪恨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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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知道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都收斂住心神起身招呼士卒,一起出杭州往西逃命。

……

當劉光世趕到杭州城時已經是城破的第二日,城池雖然佔了,可眼睛裡看見的到處都是挨家挨戶搜查的官兵。一個個袖子裡,衣服底下鼓鼓囊囊,有的甚至褲子都沒穿好,一臉淫笑的就跑進了另一個人家。

對這些事見怪不怪的劉光世微微搖頭,心中直罵:“這杭州城富戶無數,哪怕方臘先掃了一趟,可你童貫怕是也要撐個半死吧。老爺怎麼就落不下這種好事呢,在個明州還沒動手就急匆匆的走了,現在還每天在昱嶺關下頭當野人……他娘的。”

很是嫉妒的拉過旁邊一個士卒問道:“怎麼沒見軍法司的人?這也太沒規矩了。”

那士卒忙答道:“上頭說是沒見到大賊呂師囊的屍體,正在四處抓捕……”

劉光世聞言心頭暗笑:“呂師囊倒是跑得妙,正好給你尋了個好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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