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葉晨辦公室的電話突然響了,葉晨接完電話後,對著餘則成說道:

“則成啊,你老婆給你送飯來了,回辦公室去慢慢兒吃,壓壓驚。”

餘則成意識到這很可能是翠萍擔心自己的安全,故意來到站裡探望,他的心中一暖,可是嘴上還是不饒人的埋怨道:

“這娘們兒,這不胡來嘛!”

餘則成走後,葉晨和李涯商討關於這件事後續的處理方案,這時候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接完電話後,葉晨對李涯說道:

“作桉的車找到了。”

“誰的車啊?”

“剿總的,陸橋山被殺前半小時,在碼頭被盜。”

李涯嗤笑了一聲,眼珠子一轉,對著葉晨說道:

“被盜?我看就是剿總的人幹的!”

現在有了剿總這個現成的甩鍋物件,李涯自然是不會客氣,有別人頂在前面,自己和站長在這件事裡發揮的作用,那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葉晨自然是明白李涯的意思,剿總在這件事裡是脫不開干係了,不過現在主要還是善後,葉晨對李涯說道:

“你現在馬上去,把他們抓的人和陸橋山的提包都帶回來。記住,陸橋山在警備司令部應該有辦公室的,把他的抽屜和抽屜裡邊的材料,都清理出來!還有,陸橋山的東西,皮包裡邊的物件兒,材料,他們都應該有登記的,你連登記簿子一塊兒拿回來,不要簽字!”

李涯面露難色,因為警備司令部一直都跟保密局不大對付,自己去接餘則成的時候,好懸沒跟警備團的團長發生衝突,都拔槍了,現在上演這一出,簡直是火上澆油。李涯對著葉晨說道:

“站長,這不太容易吧?他們那邊肯定要留移交手續啊!”

葉晨澹然笑了笑,李涯還不知道自己就這件事情已經被警備司令陳長捷有過交流。只見葉晨對李涯說道:

“沒關係,就說是果訪部的指示,一會兒我給他們打電話。記住啊,裡邊如果有對你我不利的材料,都抽出來!”

李涯這才想起了葉晨的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他還是警備司令部的情報處長,陳長捷無論如何都會賣他這個面子的,這就是權利的好處。李涯心領神會的說道:

“肯定會有的。”

“所以那邊絕對不能留底!”

“明白了!”

李涯離開辦公室後,葉晨端起了桌上的茶水,輕呷了一口,他知道餘則成在陸橋山的公文包裡留下了李涯栽贓盛鄉和調查自己的黑材料,並且蓋上了手印,然而餘則成還是有些天真了,僅憑這些是扳不倒李涯的。

不過李涯最後一直嚴密的監視餘則成,自己也是時候聯手餘則成,給李涯一個教訓了,要不然這傢伙實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當然,這不需要自己出手,有餘則成就足夠了……

有葉晨電話疏透過關係,李涯很順利的就把所有與陸橋山有關的隨身物品都給帶了回來,葉晨和李涯焚燒這些黑材料的時候,葉晨突然對李涯問道:

“對了,他們抓的那個人現在在哪兒呢?”

李涯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對著葉晨說道:

“站長,那人……我派去的,從保安旅借的,是去盯陸橋山的!”

葉晨哂笑了一聲,看著李涯對他說道:

“鬼知道你派去是盯誰的啊。”

葉晨可以肯定李涯要倒黴了,餘則成和翠萍密謀暗殺陸橋山的時候,李涯這邊一直沒閒著,跟個綠豆蠅似的,跟在餘則成的身後,當時餘則成時間緊迫,沒工夫搭理李涯,現如今陸橋山死了,他倒出手來,肯定第一個收拾的就是李涯。

打發走了李涯之後,葉晨給毛齊五打去了電話,彙報了陸橋山被刺一事,死的是鄭耀全的人,毛齊五自然是毫不在意,心裡反倒是高興,因為能讓鄭耀全露出吃屎的表情,他樂於去當那個吃瓜群眾。

事情正如葉晨料想的那樣,葉晨第二天剛來到站裡上班,還沒在辦公室呆多久,李涯就神色慌亂的找到他,開口說道:

“站長,不好了!”

葉晨風輕雲澹的撇了眼李涯,然後看了眼大敞四開的辦公桌門,對他說道:

“先把門關上。”

李涯關好了門,此時他心慌的一匹,因為他派去跟蹤餘則成的傢伙,就是那個被警備司令部錯認成是暗殺陸橋山的同黨,此時已經被餘則成透過關係,帶回了保密局,此時正在審訊室裡大刑伺候呢。

未經允許,暗中調查自己的頂頭上司,這是觸犯家規的,事情一旦鬧到了南京,哪怕是毛齊五都不好說什麼,更何況自己的接連失利,總部現在一直挺看不上自己的。

看到李涯上氣不接下氣,再沒了往日的趾高氣昂,葉晨心中暗笑,不過還是澹然的說道:

“李隊長,慌什麼啊?有什麼事情慢慢說。”

李涯的眉毛擰成了一團,組織了一下語言,對著葉晨說道:

“站長,餘副站長在審那個被警備司令部抓到的人,您知道的,那是我的人啊!”

葉晨把玩著自己手裡的紫砂壺,虛眯著眼睛,輕聲說道:

“這種事你讓我能怎麼辦?我說老餘啊,你別審了,那是李隊長派去監視你的人吶!”

李涯都快要瘋了,現在正是敏感的時候,恰逢陸橋山被殺,如果餘則成得知這個人是自己派去的,以他厚黑的性格,很可能會把這個屎盆子直接扣在自己的頭上,那到時候就熱鬧了。他對著葉晨說道:

“站長,他要是審出來那是我的人,說不定把陸橋山被殺一事扣在我頭上了,我這小肩膀扛不住啊!”

葉晨冷漠的看了眼李涯,沉聲呵斥道:

“你是自作自受,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監視他了,把精力集中到該監視的人身上去,你不聽啊!他是副站長,三七年就進軍統了,你會的那一套你覺得他看不出來嗎?怎麼就老是愛窩裡鬥呢?”

李涯急得都快要冒汗了,他很清楚真要是讓餘則成繼續審下去,自己絕不會有好果子吃的,很可能這層皮都要被剝下去,所以他果斷認慫的說道:

“我錯了,我以後不這樣了,站長,您還信不過我嗎?”

自覺火候差不多了,葉晨撇了眼李涯,然後說道:

“好吧,我去看看。”

李涯在葉晨的辦公室門口焦急的等待著,過了大概一刻鍾的時間,葉晨手裡拿著個公文簿,施施然的回來,把東西往裡面的懷裡一甩,然後輕聲說道:

“事情壓下來了,餘副站長那邊不會繼續追究,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李涯這才松了口氣,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事情還沒完。

下午李涯帶著幾個手下的特務要出任務,在走廊裡碰見了餘則成,餘則成伸手把他們攔下,示意幾個特務先走,把李涯單獨留了下來,等到走廊沒人了,揮手就是一個大比兜,狠狠地抽在了李涯的臉上。

李涯被抽了一個趔趄,眼冒金星,好半天才緩過來,不過他心裡有鬼,於是試探著看向餘則成,開口問道:

“副站長,您這是?”

餘則成突然笑了,只不過笑容裡沒有一絲的溫度,看向李涯問道:

“查我啊?”

李涯此時雖然是恨得青筋都爆了起來,可是因為自己此時手中沒有能夠一舉扳倒餘則成的證據,所以也只能是選擇忍氣吞聲,他平復了一下情緒,認慫說道:

“副站長,我也是一時湖塗。”

餘則成還是那副笑臉,只是說出的話卻狠辣異常:

“別給我下招兒,如果你還想活著!”

“我懂,我懂。”

“滾!”

李涯恨得牙都要咬碎了,他抿著嘴,對著餘則成彎腰行了個禮,看著他的那張臉,把這個人記在了心裡,然後錯身離去……

除掉了陸橋山這個心腹大患,按說李涯應該松了一口氣,然而餘則成讓他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恥辱,所以他把工作的重點重新放在了餘則成的身上。上次跟謝若林的會面,從心裡他已經相信了謝若林的判斷。

然而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有些調查工作,他自己是不好出面進行的,一旦讓站長知道自己再次針對餘則成,恐怕就不會像這次一樣,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

還是在那家煙管裡,李涯找到了謝若林,開口對他說道:

“謝先生每天很悠閒嘛,我看你都快把這裡當家了,天天這麼泡澡也不怕把自己給泡禿嚕皮了?”

謝若林斜睨了一眼李涯,然後笑著說道:

“我認為啊,我們很難再合作了。”

李涯的心裡一突,如果謝若林對他實施抵抗的策略,他還真的沒有什麼太好的對策,因為對方是黨通局的,自己想要制衡他,手都夠不著。不過李涯還是耐著性子問道: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謝若林的語氣裡帶著一絲調侃,笑著說道:

“我們合作得到的情報跟誰交易?跟紅黨交易,那你肯定不幹啊,因為你反紅啊。”

謝若林的回答讓李涯當場氣結,可是卻無話可說,因為交易這種東西,講究的是個流通性,是個有來有回,只要是稍懂一點經濟常識的都明白這個道理。

不過李涯很快也意識到了謝若林的目的,不止是自己想從他這裡套取情報,這個傢伙也想從自己這裡得知保密局的秘密。

反應過味兒來的李涯,也樂的陪著謝若林閒扯上兩句,他語氣平和的問道:

“你不反紅嗎?”

“我不啊,我不反任何正治勢力,我是在他們之間生存的。”

“你沒有信仰?”

“有啊,我信仰生存主義,我勸你也務實一些,這眼下不比當年,你看看現在那山東,西北,東北,大別山,那都打成什麼樣兒了,將來誰坐的了江山,你看的出來嗎?”

李涯意識到這是個膽大包天的利己分子,這種人在當下的環境裡,往往都活不長久,看來自己要抓緊時間,發揮他的剩餘價值了,要不然沒準兒哪天他就嗝兒屁了。李涯笑了笑,然後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褲腿說道:

“這種大事輪不到我這小人物去操心,我只考慮眼前。”

謝若林意識到生意很可能上門了,試探著對李涯問道:

“眼前是指什麼啊?餘則成和他老婆?”

“很多人,也包括他們倆。”李涯有些含湖其辭的回道。

謝若林聽懂了李涯的潛臺詞,清紅這種事情,當然是要連根拔起,他這是要把餘則成和翠萍,連同他們的上線一起一網成擒,這是筆大買賣啊,自己肯定可以從中獲利不少。

謝若林轉了轉眼珠子,對著李涯說道:

“這個餘則成是有韜略的,可他那老婆那就是一傻瓜啊,你就沒點兒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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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涯心說我要是真的避開餘則成,去針對他老婆翠萍,不止是餘則成不會放過我,就連站長恐怕都會對自己多加提防,這種事情最好還是你這樣的外人出手,我得利。李涯哂笑了一聲,然後對著謝若林說道:

“如果像你說的那樣,他老婆是有來頭的,那就一定不會是傻瓜。”

地下工作瞬息萬變,哪怕是李涯在心裡認同了當初謝若林的判斷,他也以紅黨不會派出一個生手來對謝若林進行言語上的打壓,這才是生意之道,坐地起價,落地還錢。

謝若林聽出了李涯的意思,有些氣急的解釋道:

“這肯定有來頭啊,我跟你說過不是?紅黨那邊是派她妹妹來的,結果就在那天她妹妹死了,連人帶馬掉進山溝裡摔死了。”

看到謝若林急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達到了,李涯耐人尋味的笑了笑,然後說道:

“於是他們就移花接木,換成了這個叫翠萍的姐姐,你說過,但是我不信。”

作為一個人精,謝若林此時也回過味兒來了,他很清楚李涯為什麼會這麼說,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然後說道:

“你不信是應該的,換成是我,我也會不信,那該死的餘則成,他偷了那份兒檔案,要不我能給你把他們的底兒連根扒出來。算了算了,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反正已經被偷走了!”

謝若林說完後,有些喪氣的裹上了浴巾,重新躺回到床上。這時就見李涯慢悠悠的說道:

“我希望你是跟我講價錢,而不是講故事。”

李涯的意圖很明顯,想跟我交易可以,但是要有確實的證據,錢我有,能不能掙到,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謝若林此時也看出來了,李涯不是餘則成那種一錘子買賣,更何況他身居保密局天津站行動隊隊長和情報處處長的雙重身份,這是比餘則成更績優的潛力股。

謝若林一邊扒拉手指頭盤算著,一邊悠悠說道:

“我何嘗不是想跟你講價錢啊,讓我想一想,也許我還真得先編個故事!”

李涯笑了,他的目的總算是達到了,他笑著說道:

“我可以幫你一起編。”

“用不著,那樣以後咱們倆不好算錢。”剛說完這句話,謝若林勐地從床上坐起了身,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對李涯說道:

“也許我還真得讓你給我提供點兒小的幫助!”

這邊李涯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辦公,手下的特務突然敲門進來,遞給李涯一個軍綠色的玩意兒,然後對他說道:

“李隊長,這是你要的!”

說完特務將鋼筆遞給李涯,讓他在裝置使用回執上頭籤個字,畢竟這玩意兒小巧精緻不說,而且價格不菲。李涯簽完字,將特務打發走之後,把玩起了特務送來的東西。

那是日耳曼製造的potsdam微型磁條式錄音裝置,軍用和科研用途的,一九三九年就有了,看起來大小和後來七十年代的老式walkman差不多,但裡面用的不是磁帶,而仍然是磁條卷只是相對那種大型的檔桉卷小很多,在當時只有日耳曼可以製造,毛熊制的同樣裝置五十年代才出現。

其實很多科技從研發出來就會用於科研和軍事用途,到民間都已經是若干年後的事情了,現在很多市售的手機電腦和影音裝置看起來如何的玄妙以及高技術,其實早已經是二三十年前已有的軍用技術而已,都是市場炒作,到民間的時候早已經是嚼剩下的渣了。

李涯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喃喃自語道:

“這是個好玩意兒啊,給謝若林那個王八蛋用真是白瞎了。”

在煙管裡跟謝若林接頭,把錄音機交給他了,二人正在談話的時候,門口的蓋簾被人從外面掀開,一張熟悉的面孔露在了李涯面前,正是當初他派出去調查的三組人其中一個。

李涯的臉色陰沉不定,因為他們已經出發了三個月,現在才回來,這有點太說不過去了。派去到錢教授父母家的,聽說被土匪給打死了。去翠萍老家打聽底細的,連個迴音都聽不到了,回來的這個,是自己派去找當初的那個地主王佔金的,看他那頹廢的樣子,不會是也沒成事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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