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來的世界裡,劉洪昌屬於娶了媳婦忘了娘的那種型別,在做了上門女婿之後,過年的時候只顧著去跪舔何文惠一家,老孃這邊只送了一綹子豬肉。反倒是老孃看他穿的單薄,給他找了件棉襖追出門來披上,恰巧看見了他車上一堆的年貨,可想而知的扎心,劉洪昌的舉動,無疑讓打小最心疼老兒子的母親傷心不已。

老太太一邊整理著一堆的年貨,一邊對葉晨嘮叨著:

“你們這個姚主任還不錯的哦,還記得你這個當師弟的,這個人能處啊。”

老太太活了一輩子了,不論是吃過的還是見過的,都遠非小年輕可以比擬的,她又怎麼會看不透姚國發獻殷勤的背後含義?葉晨在國營二食堂幹了也不是一年了,姚國發升任主任的年頭也有好些年了,以前可沒見他這麼獻殷勤。

葉晨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他知道老太太說這話的意思是在提醒他跟姚國發相處的時候要把握分寸。葉晨對於姚國發的轉變沒太當回事兒,因為他早就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人。

多年的領導崗位,姚國發他在迎人帶物上有著自己的一套標準,錦上添花的事情,他無疑會做的比誰都拿手,至於雪中送炭那還是算了,跟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老大劉運昌在一旁撇了撇嘴,然後說道:

“媽,這年頭哪有傻子?以前洪昌就是二食堂的一個廚子,還是他姚國發手拿把掐的下屬,他自然是不會在乎了。現在洪昌可是在寧州都排的上數的作家,連總工會的領導見了都是笑臉相迎,他老姚自然是上趕子套近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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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運昌在葉晨還在上學的年紀,就進了東林膠廠當了一名工人,對於單位裡的一些小貓膩,他見的聽的簡直是不要太多。這就是自家人,他們跟你說話的時候,從來都不會藏著掖著,反而是會擔心你不明白前路的陷阱,總是會幫你指出來。

葉晨笑著攬著老太太的肩膀,然後開口說道:

“媽,大哥,放心吧,我拎得清其中的輕重,好歹我也參加工作這麼多年了,該懂的我不比別人知道的少。”

老太太有些欣慰的笑了,她怕老兒子自尊心上過不去,所以有些事情,哪怕是提點,她也會說的很隱晦,因為她知道自家老兒子心裡的主意正得很,你能聽得進去就聽,聽不進去就當我老太婆閒著沒事兒瞎嘮叨了。

剛才老大劉運昌把話給挑明了,老太太的眼神一直都沒離開葉晨的表情上,只要他表現出一絲不開心,她就會制止老大接著說下去,沒想到葉晨沒表現出任何的牴觸,這說明他把家裡人的話放在了心上,這讓老太太不由得感慨,我家老兒子也開始懂事了。

一家人正在這兒其樂融融聊著天呢,就聽院子裡傳來了楊麥香的聲音:

“洪昌哥,趕緊過來接我一把,我拿的東西有點多!”

葉晨趕忙起身朝著外面走去,這時就見老太太說道:

“運昌,曉英,咱們也出去幫幫忙。”

葉晨來到院子裡,看著楊麥香也跟他剛才的情形差不多,車上前掛後夾著一堆的年貨,葉晨笑著說道:

“好傢伙,楊麥香,你把年貨全都拿到這兒來,初二我去你家,你爸媽不得給我臉色看啊?怪我把他們的小棉襖給教壞了。”

楊麥香早就習慣了葉晨沒事的時候喜歡調侃自己兩句,說的最多的就是自己是爸媽漏了風的小棉襖。對此她從來都不以為意,只見她笑著說道:

“這就是我爸媽讓我帶過來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就他們老兩口,家裡的三個人都上班,過年吃不了這麼多東西,就讓我往這兒多拿點省的浪費了。”

葉晨和楊麥香已經領了證,雖然因為學習的原因,延後了婚禮,可是在兩家看來,這已經是合法的兩口子了,兩家之間早就已經過完禮了,一些家電之類的東西也都已經準備好,只等著這倆人參加完高考,就辦婚事了。

關於過年在誰家過的這個問題上,楊麥香的父母經過一番討論,一致決定讓楊麥香在葉晨家過年。畢竟他們倆已經是合法的夫妻了,嫁出去的姑娘猶如潑出去的水,按照以前老人講話,若是閨女出嫁後大年三十或初一回孃家,則暗示著來年孃家會變得貧窮,不吉利。所以他們一直決定讓楊麥香跟著劉家人一起過年。

自從葉晨和楊麥香領過證之後,兩家的關係也日漸親近了起來,關於自家閨女在劉家過年的這個事情,楊麥香的父母也跟自己的親家通了氣兒,老太太自然是求之不得,畢竟對於楊麥香這個兒媳婦,她是打心眼兒裡滿意。

眾人將楊麥香帶過來的年貨拿進了屋內,這時葉晨從自己帶回來的帆布兜裡拿出了姚國傳送的兩瓶茅臺和兩條阿詩瑪,對著楊麥香說道:

“媳婦,你也別只顧著往這邊倒騰,今天在單位,老姚送了我兩瓶好酒和好煙,晚上送你回去的時候,你也順便帶回去,權當是我這個做姑爺的,孝順老丈人了。”

楊麥香看向葉晨的目光裡透著溫柔,然後點頭答應了……

因為是小年,再加上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家一起都喝了點酒,所以今天晚上葉晨和楊麥香破例沒再復習功課,而是在葉晨的房間,放了首小曲,跳了會兒舞,兩個人在歌曲的節奏裡,溫存的抱在一起,互相感受著對方身上的溫度和氣味,誰都沒有打破平靜。

許久之後,磁帶走到了盡頭,音樂的旋律隨之結束,葉晨輕拍了下楊麥香的後背,然後說道:

“走吧媳婦,我送你回家。”

由於二人沒有舉行婚禮,所以雙方的家長很有默契的沒提出讓兩個孩子住在一起,畢竟在這時候,人們的觀念還相對比較保守,沒人會希望奉子成婚的事情發生到自己的身上,因為這是件很丟人的事情。

葉晨和楊麥香走在那條每天都走的熟悉小路上,哪怕是天氣寒冷,可是兩個人都沒選擇騎腳踏車,而是一起漫步。因為是小年,此時已經能夠聞得到年味兒了,小孩這時已經拿著大人給他們買的鞭炮,在外面燃放,星崩的鞭炮爆炸聲不絕於耳。

楊麥香看著自己身邊男人的身影,突然開口問道:

“洪昌哥,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葉晨側頭看了楊麥香一眼,然後說道:

“媳婦兒,我發現你現在特能裝,以前你從來都不會這麼客氣的跟我說話,就跟個假小子似的,整天大大咧咧的,有什麼都是直來直去。現在可好,結了婚了,我感覺我都快認不出你來了,跟我問問題還得請示報告,你不是鬼上身了吧?趕明我得找個跳大神兒的給你看看!”

葉晨的插科打諢,讓楊麥香不由得氣結,她剛剛才醞釀好的溫柔,瞬間被這個煞風景的傢伙幾句話給弄得煙消雲散,氣的楊麥香用力的拍了葉晨胳膊一下,然後說道:

“劉洪昌,你個豬大腸,你就是個賤皮子!”

葉晨哈哈大笑,停下了腳步,摘下了棉手悶子,用帶著體溫的手指,輕刮了一下楊麥香的臉頰,然後說道:

“對嘛,這才是你楊麥香,你要記住,咱倆是兩口子,無論到什麼時候,都不應該這麼見外。”

楊麥香看著自己的男人,感覺此刻氣溫雖然寒冷,可是自己的心卻是熱乎的,她看著葉晨問道:

“洪昌哥,你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

葉晨明顯愣了一下,停頓了一秒,隨即笑著說道:

“你是我媳婦兒啊,我對你好那不是應該的嗎?”

誰知楊麥香搖了搖頭,然後語氣堅定的說道:

“不對,這不是你的心裡話,劉洪昌,你敢不敢跟我說實話?”

葉晨的心裡一驚,都說張飛繡花——粗中有細,看來這句歇後語還真是有一定的道理,像楊麥香這麼一個粗線條的姑娘,有時候也會突然給自己來上一回這樣的驚嚇。葉晨雖然臉上依舊笑著,可是心裡卻是在組織著語言,尋思著怎麼把這一關應付過去。

葉晨沉吟了片刻,然後看著楊麥香說道:

“楊麥香我不知道你信不信命,以前我是不大信這玩意兒的,好歹咱也是生長在紅旗下,打小接受的教育讓我覺著這都是扯犢子。可是直到有一天我做了個夢,一個噩夢,等到我驚醒的時候,被窩裡都是汗。”

楊麥香明顯沒想到自己會等來這樣的一個回答,她看著葉晨問道:

“什麼樣的噩夢?”

葉晨遠眺著前方,眼神明顯沒有聚焦,輕聲說道:

“我這個夢做的挺長的,在夢裡咱們倆沒有在一起,我走火入魔的喜歡上了一個女的,她家裡有一大家子要養,她是家裡的老大,我甚至為了跟她在一起,跟家裡人翻了臉,跑去她們家做了倒插門兒女婿。”

楊麥香一臉的難以置信,看著葉晨說道:

“就你?你去做倒插門兒?這事情想想都不靠譜好嗎?你劉洪昌哪是委屈自己的性格啊?你在這兒跟我狗扯羊皮呢吧?”

葉晨此時卻收斂了笑容,看著楊麥香說道:

“你還聽不聽?不聽我就不說了。”

楊麥香越想越覺得不靠譜,因為從小跟這個傢伙一起長大,她自認為自己太瞭解這個傢伙了,聽他說在夢裡給別人做了倒插門兒,楊麥香就想笑。不過看葉晨真的不說了,楊麥香只好強忍著笑意,板著臉說道:

“我不說了,你繼續。”

葉晨這時突然伸手從夾克衫的裡懷掏出了一盒煙,甩出一隻叼在了嘴上,用手護著火給自己點著,深吸了一口,吐出了一片白霧,然後說道:

“其實我自己想想也覺得很可笑,在那個夢裡,我在那個女人家裡受盡了委屈,她的弟弟妹妹變著法的折騰我,可即便是那樣,我也還是死皮賴臉的跟著她,甚至後來還陰差陽錯的破壞了你的婚姻,後來那個女人流產死了,我一輩子孤獨終老。

之所以說它是噩夢,是因為這個夢太真了,我倒是沒什麼可怕的,可是卻在那個夢裡害了你一輩子孤苦伶仃,這讓我覺得自己挺不是個東西的,我最後悔的就是在那個夢裡,從未對你好過,所以現在我才會補全這個遺憾。”

楊麥香聽的呆住了,此刻她再也笑不出聲來,她蹬下了車蹬子,停好了車子,然後把葉晨的腳踏車直接推倒在地,一頭扎進葉晨的懷裡,呢喃著說道:

“洪昌哥,不會的,那樣的事情不會發生的,我們倆會一輩子不分開!”

……………………………………

何文惠經過一番思考,最終決定還是去見上李建斌一面,當初二人分手的時候比較倉促,有些話沒說的太清楚,這次她決定把話挑明。畢竟兩個人已經如同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在今後的生活中很難再有交錯的機會,既然如此,還不如給彼此留下完美的回憶。

臨去約會的時候,何文惠還是比較用心的打扮了一下自己,找出了平時不穿的黑白格子毛料大衣,將褲子也用大茶缸子穿上熱水熨帖妥當,帶了個白色的圍脖,拎著個咖啡色的包來到了約會地點。

何文惠看著倚在欄杆上,背對著自己的那個熟悉的身影,眼神有些複雜,沉吟了片刻後,輕聲叫道:

“建斌!”

李建斌回過了頭,看著自己曾經魂牽夢繞的那個女孩兒,從她的身上能夠看出一種蛻變,變得都讓自己有些認不出來了,李建斌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乾燥的發不出聲,許久之後,才小聲說道:

“文惠,你來了。”

何文惠也感受到了李建斌的變化,相比上學時候的青澀,李建斌彷彿多了許多的心事。不過何文惠也沒在意,跟他簡單的寒暄了幾句,然後說道:

“許娜來找我的時候其實我覺得挺意外的,我本來以為當初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左思右想之後,我還是決定赴約,之所以過來,是為咱們倆之間曾經的回憶,畫上一個句號,你把我忘了吧,好好的去複習,安心的考大學,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何文惠的話好像是一把匕首,徑直的扎進了李建斌的心,他有種痛不欲生的感覺,臉色變得有些暗澹,沉吟了片刻後才問道:

“文惠,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做出這個殘忍的決定,你的這個決定對於你我來說實在是有些殘酷。你為了家就要犧牲我們倆之間的感情嗎?你為了家已經犧牲的夠多了,放棄了自己上大學的機會,我不想你也把我給放棄了,你也是時候該為自己考慮了。我不在乎你是個工人,我想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

何文惠哂笑了一聲,轉過身來對著李建斌說道:

“建斌,剛才過來的時候,我看你臉上寫滿了心事,還以為你已經變得不一樣了,沒想到你還是跟當初一樣那麼天真幼稚。出身是我們每個人可以選擇的嗎?你命好,從小就不用為了衣食而憂,作為家裡唯一的孩子,父母早就已經為你安排好了一切。

我跟你不一樣,我家裡還有守寡多年,辛苦拉扯我們姐妹幾個長大的母親,而且她還雙目失明了。我是家裡的老大,家裡所有的一切,全都得由我來操心,我還有一個妹妹兩個弟弟需要我去照顧。你讓我為了自己考慮,我怎麼考慮?難道像你說的那樣,選擇撒手不管,去追尋自己所謂的幸福嗎?你覺得我的良心能安嗎?”

李建斌被何文惠給懟的啞口無言,吭哧了半天,才小聲說道:

“我可以用盡我所有的能力幫你!”

何文惠的臉上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笑容,玩味的看著李建斌說道:

“建斌,咱們倆同學一場,有些話我本不想說的太過直白,可是你偏要逼著我說出來。你覺得你離開了父母之後,自己還有什麼能力?你所倚仗的不過是你爸媽在你背後撐腰,真要是把你扔到我的這個處境,你可能還不如我呢。

再者,你還有幾個月馬上就要去參加高考了,如果因為我的事情,導致你高考失利,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去了。我可不想再被你媽找到我單位去,因為我都能想象的到,到時候你真要是沒考上大學,她對我可就不是說幾句難聽的話這麼簡單了。她收拾我這樣的小老百姓,有一萬種方法,所以就算我求求你,以後離我遠點兒成嗎?”

說完之後,何文惠看都沒看李建斌,直接轉身離去。直到下了臺階,再也看不到李建斌的身影,何文惠這才吐出胸中的一口濁氣。

換了往日,何文惠是絕對不會說出這麼絕情的話的,實在是這些日子以來,家裡的那些爛事兒,折騰的她沒有半點好心情,壓了一肚子的火,正好李建斌適逢其會的趕上了,讓她對著李建斌無所忌憚的全都發洩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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