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違禁物,所有人,面衝牆站好。”

管教面孔嚴肅的出現在鐵門口時,扯著嗓子吼了句,一監倉的犯人都噤若寒蟬,緊張而又迅速地沿著牆貼了一層,至於新來的不懂規矩的,則是會被身邊的同伴好心提醒,然後示意他按著標準姿勢來。

標準的姿勢是五體貼牆,包括眼睛只能看牆。管教帶著幾名勞動號進來後,會把鋪上大垛上整理好的被褥、衣服嘩嘩往下扔,扔下來之後用腳扒拉著,勞動號在裡面摸索著,看著好點的衣服,他們就會順手就扔到外面,懷疑裡面有東西,然後據為己有;至於偶而夾藏的煙支、打火機、或者其他什麼稀缺玩意,一概會被勞動號給搜刮乾淨。

傅國生因為身份的特殊,再加上有錢,所以他跟這群勞動號處的關係還算是不錯,每天他在外面訂的那些吃食,都是這群勞動號送進來,因此他們從老傅這裡,可以得到不少的油水,而這又是細水長流的活兒,他們當然不會因為一點小貪婪而去得罪自己的金主爸爸。大致檢查了一下,就去跟門外的管教彙報號裡沒有什麼違禁品。

這時管教示意他們出來,然後大聲警示,消毒完成之前,誰都不準動彈。此時監倉裡的所有人都一臉懵嗶的看著幾個帶著防毒面具,全服武裝的人從外面走進來。老犯還好點,知道這是馬上要噴灑消毒水了,都拿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掩住了自己的口鼻。至於新犯,哪見過這個陣勢。

隨著濃重的消毒水在監倉裡蔓延開來,所有人都被那刺鼻的氣味嗆得劇烈咳嗽,隨著大鐵門上鎖,犯人不約而同的朝著放風場的方面跑去。傅國生等人來到放風場的時候,發現葉晨早就等在了那裡,正一臉笑意的看著他們。

傅國生翻了個白眼,對著葉晨問道:

“不是老二,我咋感覺你比我都熟悉這套業務?”

葉晨笑了笑,悠閒的拽過了一條剛才搜查監倉的時候,散落在地的褥子,一屁股坐下,有些慵懶的說道:

“你多進來幾次你也熟悉這一套,無他,唯手熟爾!”

看守所這種密閉狹小的空間裡,羈押著這麼多的犯罪嫌疑人,這種地方是最容易滋生細菌病毒的,所以為了犯人的健康著想,看守所往往都是趁著排查安全隱患的同時,對監倉內進行消毒殺菌的工作,國內的監管支隊,差不多都是同樣的套路。

葉晨在接餘罪的任務之前,特意去看守所實習了一段時間,為的就是瞭解一些這裡不為人知的小細節,好進一步坐實自己的身份,現在看來,還算是卓有成效,就連傅國生這個老狐狸,此時都把他當成是一個多進宮的犯囚子了。

傅國生看著面前慵懶的葉晨,沉吟了片刻,開口問道:

“老二啊,你說他們為什麼會閒的沒事兒,老是往咱們號裡噴灑這種東西?”

生性多疑的傅國生,還是決定穩一道,不過是多句嘴的事情,他想看看自己看中的這個傢伙,是不是真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是個慣犯,瞭解這其中不為人知的細節。

葉晨還是那副悠閒的姿態,身子半靠在牆上手指無意識的在自己的膝蓋處敲打了幾下,然後回道:

“這世上啊,幹什麼職業都有自己的職業病,比如開車的司機,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坐姿開車,所以普遍都有腰肌勞損的毛病;再比如老師,因為長時間給學生寫板書,大量粉塵的吸入,會導致他們的肺部大多數都不怎麼健康。

同理,看守所和監獄裡的犯人,也有著自己的職業病,因為長時間不見天日的緣故,再加上營養跟不上,抵抗力的減弱,這裡的人多數都會感染疔瘡、溫疹、寄生蟲、紅斑以及不知名的腫疼,即便是每天把監倉打掃得再乾淨,也擋不住這些東西在沒有陽光的地方滋生。所以看守所為了犯人健康的考慮,他們才會噴灑這些不知名的殺蟲劑,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葉晨玩味的看著傅國生,他知道這個老狐狸在試探自己,所幸自己的性格謹慎小心,從不打無準備之仗,所以他在面對傅國生的試探時,自然是不會虛,能夠從容應對。

傅國生點了點頭,然後彷彿漫不經心的說道:

“老二你說的沒錯,勞動號們剛才噴灑的藥物,主要成份是生物丙稀菊脂,抑制蟎蟲類的;另一箱裡應該是ddv、基丁醚成份,這要是不通風的話,兩箱把咱們放倒一點問題都沒有。”

葉晨在心中冷笑了一聲,正所謂術業有專攻,老傅從事的職業,要他對於藥物有著非同尋常的職業敏感度,其實這也是一種職業病,只不過這個傢伙自己沒意識到而已,當然也說不準,沒準這就是他故意放出來的鉤子,用來驗證自己身邊有沒有特勤,對他感興趣。因為別人不知道,葉晨可是很清楚,造貨的是沉嘉文那個騷娘們兒,至於老傅,只不過是放在明面上擋槍的存在……

轉眼間距離J校的這群學生來到羊城已經滿四十天了,這四十天裡,有人是靠著撿破爛兒度過的,其間因為搶了別人生意,被人圍追堵截了多少次,他自己都記不清了;有人利用自己的專長去網咖當了一名網管,空閒的時候,還承包了幫學生寫作業的業務,生活的非常滋潤;還有的搭幫結夥滿大街的張貼小廣告,時不時的被城管像是狗攆兔子的追逐。

不過總得來說,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只不過有的可以正大光明的說出來,有的則是遊走在灰暗邊緣,難以啟齒,像滑鼠,他幹的營生就不那麼光彩,他幹的是自己的老本行,往好聽了說,屬於博彩,往難聽了說,就是靠託幫襯,街頭行騙。

回到總部之後,這群老同學一陣敘舊,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眼瞅著許平秋和林宇婧都露了面,隊伍裡似乎還少了兩個人,這令葉晨的死黨滑鼠下意識的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他對著身邊的同學問道:

“你們這些天在外面,碰見餘罪了嗎?”

聽滑鼠這麼一提,一眾還有這才發現少了葉晨的身影,牲口附和道:

“對啊,餘兒跑哪去了?怎麼沒看到他?他人呢?還有漢奸怎麼也不見了?”

駱駝剛在網咖裡熬了一宿,還帶著明顯的睏意,只見他抻了個懶腰,然後說道:

“這倆貨身上的臭毛病一大堆,別不是違紀被淘汰了吧?”

駱駝本是一句無心的調侃之言,因為平時大家的關係密切,互相開玩笑也不會有人介意,然而駱駝沒想到自己的話真的應驗了,只見許平秋來到了這群J校學生的面前,一聲“立正”讓這群學生挺直了腰桿,然後當眾宣佈道:

“這次的特訓選拔,大家表現的都很不錯,不過餘罪和汪慎修同學,因為觸犯了治安管理處罰條例,違反了選拔的原則,被淘汰出局。至於你們,則是全部都透過了考核,現在也到了該我兌現承諾的時候了。經省廳人力資源部核准,決定由省廳刑偵處自主招收七名刑警隊員,恭喜各位留下的,全部在列。”

就在這時,高遠走過來,發著由許平秋帶來的檔案復印件,按許處長的要求,發到了在場眾人的手上,每個人都顯得很興奮,因為這代表著他們擁有了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不但有省廳的檔案,還有準備好的聘任合同書,不是那種一年一聘合同,而是長期聘任的合同書,一簽就意味著,加入警籍,成為正式的人民警察了。

不過這時,滑鼠卻沒有樂起來,因為他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的兄弟葉晨,只見他舉起手,喊了一聲“報告!”,許平秋看了他一眼,然後問道:

“嚴德標,你有什麼想說的?”

滑鼠咬了咬牙,最後鼓足勇氣對著許平秋問道:

“許處,我能不能問一下,餘罪倒底犯了什麼事兒?他現在是直接回老家了嗎?”

在場的眾人這才意識到,自己最好的死黨,已經被淘汰了,他們也將目光看向了許平秋。許平秋沉默了片刻,然後一臉嚴肅的說道:

“餘罪同學因為票昌被越秀分局依法收押,現在正關在看守所裡等待著後續的處理。”

許平秋的話如同一道驚雷,砸的在場的眾人頓時沒了言語,選拔透過的喜悅也彷彿煙消雲散,大家都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他們無法想象自己朝夕相處多年的同窗,會因為觸犯了法律而被淘汰,而且還是這種令人難以啟齒的事情……

安嘉路自從畢業之後,透過家人的安排,被分配到了出入境管理局,可是她卻始終無法忘記當初的那個和自己發生了親密關係的男孩,每當午夜夢迴的時候,腦子裡就會想起他。安嘉路透過警校的同學打聽到,餘罪一夥人因為當初的打架事件,被開除出了警校,這讓她簡直不敢相信,潛意識裡覺得這其中有些不對勁。

解冰畢業之後來找過安嘉路好幾次,可是安嘉路一想到葉晨等人當初之所以會被開除,就是因為這個男人,心裡不自覺的有些不舒服,所以拒絕了他好幾次的約會邀請,久而久之的,解冰也就不再來找他了。

有一天安嘉路來到市局辦事,無意間遇到了自己當初的室友周文涓,這讓安嘉路驚訝不已,安嘉路把她約出來吃了頓飯,吃飯的間隙,安嘉路猶豫了許久,開口問道:

“文涓,你畢業之後,有聽說餘罪他們的訊息嗎?”

周文涓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暗澹,她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她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然後說道:

“我聽說他們幾個因為當初跟體校學生打架,被學校給開除了,從那之後我再就沒見過他。”

周文涓也的確是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不過她清楚一件事,當初的事件,自己也是親臨者,然而自己卻沒受到任何的處罰,這讓她潛意識裡對於事件的根本原因有了一絲猜疑。更重要的是,自己得到了在市局實習的資格,一年實習期一過,自己就能獲得轉正,正式成為一名警察,而她深知這一切都是誰給她帶來的。

安嘉路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失落,正在這時,卻聽周文涓說道:

“嘉路,我打算去一趟汾西,你有空嗎?有空的話陪我一起去一趟吧?”

周文涓作為一個心細敏感的女生,她能感覺的出來自己這位室友,對於葉晨有著不一樣的情愫。雖說自己在心裡也喜歡葉晨,但是她更願意把這份感情埋在心底,因為她怕自己說出口後,她和葉晨連朋友都做不成了,與其這樣,倒不如保持現有的關係不變。

周文涓之所以會邀請安嘉路陪同自己去汾西看望葉晨的父親,就是想暗地裡讓安嘉路更加的瞭解葉晨的家境,看看她是否願意持續發展這樣一段感情,如果安嘉路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周文涓願意幫她一把,因為在她心裡,葉晨和安嘉路才更般配。

安嘉路愣了一下,沒再繼續傷神,而是問道:

“文涓,我記得你家好像不是那邊的,你去那邊有什麼事嗎?”

周文涓雙手抱著手中的杯子,然後眼神溫柔的輕聲說道:

“餘罪離開學校之前找到過我,他說自己會離開家半年,讓我有時間去幫忙看看他父親,所以我每逢假期都會去一趟汾西,看看餘罪的父親,幫忙幹些力所能及的活。”

安嘉路感覺自己的心被微微刺痛了一下,遇到這種事情葉晨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找自己幫忙,而是找到了周文涓,這說明他和周文涓的關係,要遠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親近。這個大豬蹄子,再見他我絕對饒不了這個王八蛋。

不過安嘉路仔細的想了想,還是答應了周文涓的請求,只見她笑著說道:

“好啊,我們那裡閒的很,我隨時都有時間,你打算哪天去?到時候我開車拉著你去!”

安嘉路送周文涓回到市局,結果在市局門口,她們見到了一個讓她們倍感意外的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葉晨在學校的死黨滑鼠,安嘉路眼睛微微一縮,叫住了穿著警服的滑鼠,開口問道:

“嚴德標,你怎麼在這兒?你不是被學校開除了嗎?”

滑鼠看到安嘉路和周文涓也是一愣神,隨即想起了當初和省刑偵處簽署的保密協議,他小眼珠子轉動了一下,然後說道: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嗨,別提了,當初因為被開除,我回家差點沒被我爸給打死,後來我和一起被開除的幾個哥們兒湊在一起,哥幾個湊了點錢,買了禮物去求許處高抬貴手,接收我們這群人。不得不說許處這個人還不錯,他也不忍心看到我們被發配回老家,願意給我們一個機會,這不,我被安排到這裡來實習了,到現在還沒見到我的直屬領導呢。”

安嘉路作為一名優秀的J校畢業生,對於犯罪心理學她也有所涉獵,她第一時間就看出了滑鼠行為上的異常,所以她判斷滑鼠的話肯定是不盡不實,不過她現在沒心思去關注滑鼠的小心思,更懶得理會他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兒。此時她更關心的是葉晨的訊息,所以她沒過多的理會滑鼠話裡的漏洞,而是問道:

“你這段時間看到餘罪了嗎?我記得當初好像是你們幾個一起犯的事兒吧?”

滑鼠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慌亂,他知道安嘉路對葉晨有好感,要知道安嘉路是他們男寢唯一一位駕臨的女神級的人物,而且還是來找葉晨的,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然而葉晨在羊城出的事,就算沒有保密條例的約束,只衝著他和葉晨之間的哥們兒感情,他也沒法告訴安嘉路,因為這件事實在是太難以啟齒了。

不過滑鼠倒底是滑鼠,這傢伙在學校最擅長的就是坑蒙拐騙,一個屁倆謊,他很快就穩定心神,一臉深惡痛絕的說道:

“你可別提了,當初哥幾個被開除,唯獨這傢伙躲過去了,當初他退出選拔的事情,安安你是知道的,當天他就回老家了。這孫子一出事兒準保屬他跑的最快,我估摸著他現在可能正在家附近當個小片兒警,每天吊兒郎當呢!”

一旁的周文涓眉頭微皺,正要反駁滑鼠,因為這些日子,她已經去了好幾趟葉晨的家,根本就不是他說的那樣。誰知道就在這時,安嘉路攔住了周文涓,然後笑著說道:

“那這傢伙可屬實是有些可恨了,嚴德標,我和文涓週末要去汾西逛逛,順便去看看餘罪,你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兒去?到時候我們幫你討伐這個沒義氣的傢伙!”

滑鼠有些傻眼,因為這世上就沒有戳不破的謊言,他沒想到安嘉路對於葉晨的訊息會這麼執著,吭哧了半晌,滑鼠不自然的笑了笑,然後回道:

“好啊,沒想到我還有當護花使者的一天。”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