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膽子大點的男人,慢慢挪步湊上去......先是諧謔相問:“我們的大管事,這是在為我們示範怎麼跑步嗎?這哪叫跑,太慢啦,太慢啦。”

夏楓頓住,看了他一眼,認真點點頭,腳下繼續。

“哈哈哈......”眾人又開始轟堂大笑。

幾個少年笑得捶胸頓足,更是乍呼吼叫:“不如我們來跳舞吧。”

“好啊!”那問話的工人高聲附和,還欲揚起音調再諷刺夏楓......突然他訝口了。

少年們發現他像定住似的不動一不動,忙上來拉他:“來呀。”

“你們看!”男人指著夏楓的身後,緊接著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她走過的地方,留下一竄腳印。並非是普通的腳印,而是有嵌入泥地三寸那麼深,足夠埋下她的小腳,她卻像行走平地一般,輕鬆自如就扯了出來,繼續踏出去。

順著工人手指的方向,離得近的看過去俱是一臉呆滯。引得其他人紛紛跑走上來,低聲問道:“看見什麼了?”

旋即,鴉雀無聲。六十四雙眼睛順著他們大管事的步伐轉動.....

卡布林太太奇怪,“怎麼都成啞巴了?”

艾尼秀目圓睜,情不自禁伸手捂嘴,忙喊:“哥哥你快來看,看夏楓的身後,她身後的腳印。”

拉賈尼皺眉,夏楓不說了如果有事她會大叫嗎。她的聲音傳得可遠了,艾尼一驚一乍的幹什麼。

被妹妹使勁推著來到視窗......他也嚇了一跳,驚道:“十天沒下雨了,院壩可是和上石子兒築的,那麼硬的地,她怎麼做到的?”

艾尼一臉茫然:“哥哥你是問我嗎?”

拉賈尼趕緊合上大張的嘴巴,臉色猛地一變,他想到一個人——唐軒之。

“這是一種功夫,大明的。”拉賈尼沮喪地坐下,“沒想到夏楓也會,我不明白。難道她是天生就會嗎?”他下意識看向母親,發現她的臉已然青紫。

卡布林太太腦子是懵了,不敢聯想,一聯想就心驚肉跳,慌道:“她是天生神力,是神主賦予的力量。”上次如果真的懲治夏楓......那我還有什麼臉面活?說不定真的被這女僕傷了。

拉賈尼本來落寞的情緒給這句話一攪,竟然笑了:“母親,您想太多了......”

夏楓用五分鐘時間,“走”了一個百米環形跑道。眾人都盯著她的腳,因為上面只有塵土,而鞋子卻完好無損。

她再次來到站臺上,男男女女不由自主低下了頭,沒人敢跟她對視,別說像剛才一樣調.笑。

踏一腳一個深坑,這是人能做到的嗎?要是被她踢一腳,不知道身體還是完整的不。

“大家有話說嗎?還需要跳舞嗎?”夏楓依然用很認真的口氣問道。

跟剛才相反,沒有一個人敢回他。

“好,看來是不想跳舞了,留在以後吧,會給你們機會的。”夏楓說著又從臺上走下來,身體立即矮了下去,後面的人就看不見她。

“嗦嗦嗦......”是工人們盤腿坐下的聲音。

待他們都坐好了,夏楓才道:“看見我的腳印了嗎,以後每天天一亮,就圍著這裡跑五十圈;然後...”夏楓指向邦克有些變形的馬步姿勢:“然後以他這樣的姿式,站到吃午飯。放心,不會是清水粥。現在,大家跑起來!”

眾人呈警戒情緒,沒一個人動。有些人的懾於夏楓的壓力,悄悄偷看旁邊人。

夏楓又道:“如果不願意,現在就可以回家,兩月後過來領工錢;願意的工人,馬上行動;若是你不願意跑,那我就當你辭工了。”

一時之間,吵雜聲又起。如果不是因為前老闆怕被人追債,一再誆騙他們,或許他們早就走了。只要有人起了頭,就有稀稀拉拉的腳步聲響起,接二連三走了七八個......還有一大半人猶猶豫豫。

有個女人撅著嘴巴躊躇半響,過來跟夏楓行了一禮,問道:“大管事,能告訴我們為什麼要跑嗎?”

夏楓抬眼打量她:這女人大概二十歲,手長腳長骨節大,是把好勞力。於是,她和藹地回答道:“因為主人只留下勤快健康的工人,跑步會使你們的身體更強壯。強壯的身體,當然會得到比之前更高的工錢。”

女人多話沒說,“那我跑。”說完邁出步子。

“你叫什麼名字?”

“回大管事,我叫維卡。”

“你也叫維卡?”夏楓一驚,見女人疑惑,便揮揮手:“你去吧。”心情有些激動,把這個維卡記在心裡了。

有維卡帶了頭,更多的女人加入其中。跑吧,只要能給孩子賺口糧食,只要能真的多給工錢。

四十幾個男人,最後只有七個願意留下,且都是較為瘦弱營養不良的。

一共走了三分之二,只剩下二十一個,女人剛好是男人的兩倍。底層的勞動人民真的很苦,無論任何時代,哪怕給一個空頭支票,讓他們做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們也願意抱著幻想乖乖聽命。

夏楓心情一時有些堵得慌,不好受。

但還是要硬起心腸繼續試探,試出最堅定有用的工人。說不定這二十一個僅會餘下一半。

社會就是這樣,能堅持到終點的人,才能獲得成功。

......

晚上,拉賈尼本想問夏楓今天上午的事情,但他忍住了,也許害怕聽到不願相信的答案。比如是唐軒之相授,或者他們兩人早就認識之類的話。

睡前,有人敲夏楓的房門。

沒想到門外的人是艾尼,她悄悄過來,拿出兩個盧比和三百多銅達姆給夏楓。

“我幫不上什麼忙,但知道哥哥沒錢了,這是我自己存下的,全在這裡,你拿去做本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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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楓當然感動,但更大的詫異是:這麼點?

不應該呀,一個鎮長的女兒,居然就僅有這點私房錢.....

“夏楓你別奇怪我有這麼多錢,這是......”艾尼臉突然紅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夏楓的驚愕。

艾尼臉紅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恥辱,解釋道:“這兩個盧比是以前訂婚時,那個男人送我的。讓我......帶他回房間,我沒這樣做。”

夏楓都不知道說啥了,原來她能存下的只有三百銅達姆而已,這小姐也當得夠憋屈的。忙伸手接過:“後面我雙倍還你。”還有一句話夏楓沒說,白養工人的錢沒有,但是本錢還是有的。

......

此時應該是華夏農曆正月,坎普爾的冬季一樣受到倒春寒影響,氣溫降至九度。一大早,二十一個工人一個不少,全部早早來到作坊,開始整齊的跑步運動。讓夏楓很意外。

有好幾個男人都打著赤腳,凍得裂開了口子,表情卻很漠然,彷彿感覺不到痛苦。三圈以後,傷口因為受熱而膨脹滲出血來。

夏楓實在看不下去,讓邦克數數有多少人沒鞋,給他們配上。

邦克猶豫道:“大管事,您心太善了,很多人賺了錢就拿去廟妓花了,在甘蔗作妨裡幹活的首陀羅怎麼會少了鞋?”

夏楓盯著遠處,過了許久,她回道:“只要他們好好幹活,領了該得的工錢,怎麼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你又沒親眼看見,怎敢隨便下定論。現在人家願意留下,我就得為人家作想,何況我們本就欠著他們工錢。”

邦克想反駁欠他們錢的又不是我們,但看看夏楓的樣子,哪還敢說出口,乖乖出去辦事了。

“蘿呼多。”

“來了。”蘿呼多跟著工人跑得滿頭大汗,跟見喊聲一路小步著過來,笑道:“是不是出去買貨?”

“鬼機靈,不用你去,我帶娜瑪去。你在作坊裡看著工人,有誰偷懶記下來,等我來處理。聽好了,這可是我交給你的任務。能行嗎?”

蘿呼多好不失望:“又不讓我上街呀。”

“我以後找時間專程陪你,作坊只有你留下才震得住,難道你覺得娜瑪和娜伊行嗎?”夏楓說道。

......

什克把馬車牽出來,態度極為恭敬,讓娜瑪有些不自在。

他問道:“大管事,我們去哪?”

“糧行,然後再去買奶牛。”

“夏楓!”拉賈尼跟艾尼一起走進院子,他問道:“你起得太早,早飯還沒吃吧。”

“少爺,要不您跟我們一起去買材料,今天把東西全購齊。早飯就在外面吃了,您請客好嗎。”

拉賈尼兩頰情不自禁堆出兩坨小肉包,趕緊跨上車:“好啊,咱們還沒一起逛過街呢。”

艾尼笑著糾正道:“是買貨,哪是逛街。”

娜瑪縮到角落裡,儘量降低存在感,她壓抑著興奮:來了這麼久了,從來沒有出過門呢,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夏楓此時嫌人手不夠用,四個管事全溜了。去買貨還得要店家送,非常不方便。思忖著要提拔幾個人起來,就看那七個男人有幾個可用。

今天太冷,街上人很少,印度人腳能受凍,但是身體卻沒明朝人受得凍。有些店都烤上了火,比如這家高檔早食店,桌子下面就是火爐子。食客圍著火爐而坐,店家把吃的一樣一樣擺上來,暖暖和和的。生意很好,且都是有身份的人,又比如坐在臺階“雅間”位置上,那位姚公子。

明明看見拉賈尼進來了,他卻裝著沒看見,反倒是不著痕跡打量了夏楓幾眼,或許是因為她長得“與眾不同”吧。

夏楓敢打賭,這人肯定也把她當成是烏斯藏人了。

心下奇怪:他現在應該在船上吧,怎麼還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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