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敏感地察覺到丈夫的變化,愈發安了心......

這天晚上,夏楓在工坊裡忙得熱火朝天,一直持續到深夜。

拉賈尼又過來了,親自指揮什克等人砌造夏楓專用的工作屋,也跟夏楓等人堅守到深夜。有他督促著,沒人敢懈怠。這種勞作的機會對拉賈尼來說非常難得,他認為有自己的參與,拉賈蛋卷才名副其實,而且突然發現生活充實了許多。

同一時間,趴在奧拉蒙房頂上的男子就十分鬱悶了,他早已確定這樓裡的男人女人沒一個會功夫,那會功夫的小姑娘一整天都沒看見,更別說見到小姑娘的師傅出現。今天破例在晚上蹲守,估計此刻已是次日子時了,就算清晨出門,也沒道理現在還不回家?

同時消失的還有三個女人,她們會去哪呢?

他兩腿一展,翻身下來,矯健的身影迅速融化在夜幕裡。

彩福瑞綢緞行的朱掌櫃在鎮中的商團帳蓬內坐立難安:奶奶的,這幫強盜,今天這個和尚來,明天那個當官的來,老子這點貨還沒等賣出一個銅板就得給掏空。這鬼地方,大爺我真呆不下去了!

朱掌櫃又檢查了一遍那些箱籠,在貝拿勒斯被“黑”走一半,剩下的一半眼看也保不住。總得想個法兒,把貨換成錢啊。入他娘的,把老子們當犯人關。

朱掌櫃青年時本是驃局裡的驃客,行的是刀口上的買賣。後來自家娘子非讓他棄掉刀捉起了算盤,託關系進到彩福瑞。憑著他進退有度察言觀色的機靈勁兒,終於在五年提了二掌櫃。其實這二掌櫃也非他莫屬,因他這個至小就定了親的娘子,後來受僱唐家,成了唐家大公子的奶孃。

朱掌櫃心道,或許正是因為這層關係,加之他又會點拳腳功夫,所以老爺這次才放心把大公子交給他的吧。大公子文上沒有出息,從小酷愛武藝,在老爺眼中,長子等於是廢了。太太一片慈母心,想讓兒子遠離江湖上那些遊俠兒,逼著他從商。太太孃家祖上就是靠蠶桑起家,既然考不了功名,只能讓兒子好好學點本事守住家財,進綢緞行吧。只是,大公子可是唐家謫長子啊。

“老爺真是狠心,彩福瑞頭一遭跟著商會走商西域,竟然真的讓我把大公子捎上了。”

朱撐櫃頗感責任重大,萬分小心,真是越小心越出事兒!還沒走到阿拉哈巴德就被堵住,眼見馬車越來越空,要賣的貨少了一半,錢袋非但沒鼓,反而還癟了下去。

幸虧大公子武藝出眾,比他高的不止一星半點,早早地就逃了出去,隱藏在外面探聽形勢。不然,他們就是關在籠裡的糕羊,啥時被宰了都不知道。

朱掌櫃總聽自家娘子說大公子的好話,他從來就沒信過一句,認為娘子老記著小時候的事,婦人之見,也不知道人是會變的。他自己有眼睛和耳朵,這大公子平時就是一副玩世不恭放蕩不羈的敗家子樣兒,把唐家珍藏的罕見藥材說送人就送人;懷揣著大把銀票四處求師,每次一走就是半年,成天地不著家。婚事也一拖再拖,還出言不遜,終於敗壞了自己的名聲,把好好的閨秀也給拖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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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次出來,真是讓朱掌握另眼相看。大公子處變不驚臨危不懼,仨月以來,非但沒給他找麻煩,反倒是幫了不少忙。朱掌櫃這時才相信娘子的話,對她信服不已。

可是一想到眼下的境地,他扯著自己早已散亂的髮髻:“這這這....這叫什麼事兒呀!”

“咕咕!”

朱掌櫃猛一頓,踱個不停的腳立即收住,趕緊跑到帳篷邊上把重箱子挪開。

男子非常沒有風度地鑽進來,還沒站穩,朱掌櫃就問道:“大公子,有訊息嗎?”

唐軒之沒回話,直催朱掌櫃給他弄水。趴了大半夜,早就渴死了。

他一口氣喝下,定了定神:“高人的徒弟不見了。”

朱掌櫃焦急的臉上已是一臉菜色:“怎會?”

唐軒之搖頭,他又怎麼知道,沒道理跑了,一定是有什麼特殊原因。

“明天我繼續去等,興許是晚上我走後離開的。”

朱掌櫃看見自家公子許久沒能睡個好覺,人早瘦了一大圈,臉上塗得烏漆漆活像個本地西戎子1,還穿著怪迷怪眼的衣裳,那個心疼勁兒就別提了。

恨不得抽自己一把掌:“都怪小的不好!誤信了那倒黴蜀商的話,想著回京的時候順道去烏思藏收毛皮,要是走海路,哪有這檔子事兒。”

唐軒之一口吐掉嘴裡的咖哩餅子,由感而發:“這怎是人吃的東西!”又道:“不能怪你,更不能埋怨人家,蜀商之前走過幾趟都沒事兒。此地本已安寧好幾年,戰爭是臨時爆發的,只能怪我們運氣不好。”

朱掌櫃何嘗不是這樣想,又重新拿起一個餅子遞給大公子,不吃不行,難道等著餓死。說道:“多少填補一點。公子吃過後趕快去睡,天亮前小的叫你。”

話音沒落唐軒之倒頭就躺在了嶄新的貨堆上,很快打起呼嚕。

朱掌櫃又嘆了一聲氣,拿過被子給他蓋上。商人最忌吐這種哀氣,可他至從來到印度就沒停過,哪還顧得了那些忌諱,如今都混成階下囚了。

次日奧拉蒙家。

巴依今天被艾米辛催著去找夏楓,她認為人要是一疏遠,關係就淡了,況且要是萬一夏楓有個好歹呢。巴依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他振了一回夫綱:“你這沒見識的女人,小姑娘才剛走,怎麼著也等她忙完再說。你以為我沒有悄悄打探,哈特這兩天淨在鎮上買貨,人家那邊沒出事,正忙著呢。”

艾米辛本想說回旁遮普邦的事情,見巴依發了火,便乖覺地閉了口。故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蛋趕緊放開,跟他“玩遊戲”。

巴依果然來了興致:“上床!”

......

兩天後,拉賈尼的坐駕事隔三天又停在奧拉蒙家門口。

“第一批貨哈特已經拉去賣了,夏楓姑娘讓我送點過來,給你們嚐嚐鮮。”問道:“猜猜這叫什麼?”

巴依直吸鼻子,剛拿在手裡就碎了。

拉賈尼鄙夷地教訓道:“別亂碰,這可不是飛餅裹起來的,很脆。”

巴依心說你當我傻呀,飛餅哪有這麼深的顏色。小心握了一根塞進嘴裡,果然是嘎吧脆,驚歎道:“第一次知道薩卡納和雞蛋混一起後吃起來這麼香。”

艾米辛提醒丈夫:“少爺問你這叫什麼名字。”

拉賈尼想起還有個女人在旁邊,破天荒地也給她遞了一根,艾米辛作勢惶恐地接過。

“當然是叫蛋卷了,對吧?”巴依說著又伸手去拿。

拉賈尼志得意滿的神情瞬時變了,沒料到真讓這傢伙蒙準了一半。示意什克放下裝蛋卷的筐子,說道:“這叫拉賈蛋卷,以我的名字命名,而不是我的姓。”

代表的是你個人,而不是家族。巴依頓時明白,肥頭點不停心裡卻直冒酸話。不過,只要拉賈尼得勢,他這跟屁蟲巴依也有好處呀。忙瞪大眼睛裝得無比興奮:“以後能吃到美味的人都會感謝少爺您。對了,少爺您打算賣多少錢?”

“夏楓說這個得用綿布包起來,不然會軟,軟了是另一種味道,沒脆的時候口感好。”拉賈尼提醒了一聲,轉身便走了,並沒回答巴依的話。

他剛一走,巴依就啐了一口。而艾米辛卻吃不下手裡的蛋卷,推了推巴依:“三少爺現在應該和夏楓相處很愉快吧。”

“怎麼可能!”巴依不以為然:“拉賈尼是什麼人,是你們這的剎帝利呀。他能尊重夏楓?再說,夏楓很看不上他,跟我們一樣。”

他自認瞭解夏楓,清楚她跟其他女人不同。為了救人連盧比都可以作誘餌用,葬別人的母親敢拿出身上僅剩的錢。救朋友的妹妹也是不遺餘力,多少錢都捨得花。根本不是一個計較錢財的女人,少有的大氣。

想到這裡便對欲開口的妻子說道:“你跟姐夫他們說說,夏楓就算不能讓我們賺錢,也會記得我們的情,別老是盯著人家。”

“你!”艾米辛有點生氣:“姐姐他們不是為我們好嗎?你以為姐夫就差那點錢?”

這話倒是真的,巴依沒有反駁。私心裡仍然有些埋怨,姐夫表面低調,不知道存了多少盧比。聽到自己心裡冒出這種想法,又自言自語道:“唉,再多也是他的。”

“啥?”

“沒!”巴依趕緊尿遁。

唐軒之是個非常倔強的人,至從那天回過一次商團,連續兩天都是靠臥佛式稍作休息,沒有真正合過一次眼。巴依兩口子天天在家,竟沒發現家裡早就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拉賈尼的驢車剛一走,一坨黑影迅速從奧拉蒙家的高牆後翻出來......

......

在拉賈尼到達奧拉蒙家的前兩小時,哈茲爾鎮就響起了拉賈蛋卷的叫賣聲。

“拉賈蛋卷,拉賈蛋卷,拉賈尼少爺獨創的東方美食!五銅一根,便宜又實惠啊,要的趕緊,明天是六銅一根啦。”哈特老頭的吆喝聽起來帶有那麼一絲哭腔。

那女魔頭說如果他不出去先賣幾天,誰知道這是拉賈尼少爺的生意,說得他好像成了最受重視的人。這幾天他就沒好好休息過,房裡的女奴再不去滋潤滋潤,就快死了。忙得也沒功夫給她餵飯,真不會餓死了吧?想到這裡他擔心萬分,更是叫不出聲了。

可是剛出爐的蛋卷香氣異常濃,很快就聚起了湊熱鬧的人。

“五銅一根,兩根起售。”哈特老頭打起精神應付道。

神廟的鳩亞祭司剛好路過,他就那樣淡然地遠遠看著哈特。待圍觀者走了之後,走上前陰陽怪氣地說道:“世風不古,鎮長家的小子也學古普德開始搶吠舍們的生意了?”

“大人!”哈特老頭忙從驢車上滑下來,跪伏在地,向他行了一個標準的吻腳禮。

“拿來嚐嚐。”

這祭司嘗過,自言自語道:“嗯,確實美味。待我問過廟主後,每天購你們五十根可行?”

哈特大喜,以為要被訓斥呢,還準備了一肚子話準備解釋。忙道:“愚僕替少爺感謝大人。”

等哈特放鬆的時候,鳩亞祭司裝著無意:“對了,真是你們家三少爺創造的嗎?這種美味,讓我想起了古普德家那個小姑娘,最近怎麼不見了?”

哈特搞不懂鳩亞話裡的意思,一時拿捏不準說出夏楓行蹤後的吉凶。

就這麼兩三秒的時間,祭司就瞬時明白,換上了肯定的語氣:“這就是她做的吧?我看那小姑娘的體形,就知道她有慧根。如果沒有,怎能比別人聰靈,做出......”說著,一口咬上蛋卷,陰笑著看向哈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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