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巴依的緊張樣,奧拉蒙氣道:“阿古.巴利死前又立了功,這次還救了邦王的長子拓貝。”

果然,一見巴依臉上緊崩的肥肉頓時一鬆,奧拉蒙氣不打一處來,痛痛快快把後面的話說了。

“邦王想厚葬他,覺得名字耳熟,一打聽竟然是上次在帝軍部隊立下過戰功的人。上次‘萬人長’賞了巴利十個金姆爾和兩百個盧比,並許諾他會提升種姓。邦王也收到了指示,並深以本邦出了一個英雄而自豪。可是他現在戰死了,死前竟還是個首陀羅。昨天鎮長大人為這事憂心到深夜,天亮才休息。大人......”

這些話明顯不是重點,巴依的情緒一波三折,此時眉頭緊皺,好像預感到什麼危險。見奧拉蒙突然停住,眼睛兇狠地瞪著夏楓,意為:這女孩怎麼還不走?

他趕緊湊上去又抱住姐夫的大腿:“姐夫,你說吧,沒有外人。我相信她,她是被父母賣給巴利的,還沒圓過房,也沒有在村廟上碟。”

夏楓賴在這裡不走,就知道巴依會保護她,當下立即表態,一臉誠肯:“管家大人,我絕對值得您信任,巴依是我的恩人,沒有他我早死了。如果做對不起他的事情,我會下地獄受盡所有的酷刑。您若不信,我馬上起誓。”

奧拉蒙的嘴巴雖然像是被“鑲嵌”在兩堆肥肉中間,有些滑稽,卻不乏他露出無處不在的肅穆之氣。他用這種氣勢,盯了夏楓足有一分鐘。

“果然不是一般小姑娘,竟然能接住我的審視。巴依,你認識的人都和你一樣是禍害。”

“我是,人家小姑娘不是。”巴依強辯道。

雖然無關緊要,但巴依一再維護,夏楓感到心裡很暖。此刻她腦子裡滿是問號,卻不敢問奧拉蒙。突然發現奧拉蒙的右手一直沒動過,時不時地還用左手撫一撫。

“管家大人,您的手怎麼了?”

奧拉蒙被人一提醒,這疼就忍不住,虛汗佈滿額頭。他就地躺下,抱著傷手說道:“可能是斷了,那幫尼尼莫村的賤僕。”

“姐夫!”巴依大吼一聲撲上去。

“巴依你別動他!”夏楓暴喝一聲,生怕他做了傻事。

迎著兩個大男人疑惑的目光,夏楓緩緩移過去,“我來,我會正骨。”

“你?”巴依一臉不信。

奧拉蒙在剛扭傷時只是覺爆痛一瞬,後面還能忍住。可時間一久血脈不暢就腫了起來,他此時連移動一下身子都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夏楓握上了他的手臂,還沒來得及斥責,就感覺斷手處的痛感減輕不少,便緊閉了嘴巴,心想緩解一時是一時。

......

五分鐘後,巴依的神色全變了,喃喃自語:這傢伙在哪學的醫術,像模像樣的,或許指著這個也能賺錢。

“管家大人,您咬緊這個。”夏楓遞上一截木頭讓他含著:“等會兒有些痛,痛一下就好了。”

奧拉蒙正被揉得舒服,聽得這話下意識便照做。咬上木頭後,又不自然地皺著眉:我怎麼就聽她的話了?

“嚶哼——噢!”

夏楓汗如雨下,只聽奧拉蒙發出幾聲悶哼,骨頭就復位了。大功告成,她心下一鬆使勁抹汗。

“神了!”奧拉蒙動了動自己的胳膊,看夏楓滿是驚奇,隨即,又露出戒心。

她的作為太反常了,夏楓何嘗不知道。便解釋自己是久病自醫。因小時候常常被父親打斷手還不給醫,只能自己來,慢慢掌握了骨頭的分佈,就琢磨出這套正骨的辦法。

反正他們又見不到原主的迪滋.庫納,夏楓信口瞎掰。

巴依不知道,奧拉蒙可是體會過斷手的滋味,對夏楓除了佩服還是佩服。他對夏楓的父親並沒有多痛恨,窮人生了女兒弄死的都有,能養大就不錯了。而巴依卻恨得牙癢癢,義憤填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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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拉蒙痛感消失,怒氣也滅了,心平氣和了不少。但是,他說出的資訊卻令人魂驚膽喪!

卡布林鎮長表面是公平又仁慈,時常親自下鄉徵稅收糧,每次都會接見窮人,拋灑盡慈善者的光輝。誰能想到他內心如此陰狠又兇殘!

為怕阿古.巴利的事情被上面追究,他竟然企圖滅口。要屠盡尼尼莫村除了祭司和地主之外的所有首陀羅,只為掩飾自己的那一點小心思。

夏楓倒吸一口涼氣,百思不得其解,上面要怎麼追究?巴依和奧拉蒙接下來的討論馬上就為她解了惑。

邦王部隊在赤迦山谷傷亡慘重,僅逃出來十二人。一路上,巴利三翻五次替指揮官拓貝王子擋箭,只剩一口氣,後來又遇到谷口的判軍伏擊。對方得到訊息,勢必要除掉拓貝王子。他們的指揮偏偏是貝拿勒斯邦的邦王獨子,他揚言要活捉拓貝以供父王凌.辱。

這時,本來快死的巴利竟然爬上了山崖,從上面繞進敵方上空,用一塊大石頭砸死了對方的指揮官,他自己瞬間便被亂箭射成刺蝟。敵方因失了首腦,很快潰散,拓貝王子等十一人才能平安回來。

聽到這裡,夏楓不得不為巴利的頑強點贊,不是只剩一口氣嗎?他真的是個人?可是轉念一想,跟他上.床的維卡都會被整得留下腰錐痛的毛病,他的基因或許與常人不同,肯定多了點別人沒有的東西。

在兒子平安歸來後,邦王為了滅敵軍威風,振奮我軍士氣,欲把巴利塑造成平民英雄。一個英雄,肯定有英雄事跡。所以,派使者過來收集,就是必要的流程。巴利的生活軌跡除了軍隊就是在村子,不向鄰里收集還向誰?屆時,使者過來,卡布林為巴利新做一個吠舍身份也來不及。這個惡毒的一鎮之長,只相信死人才能信守秘密。

鎮長為六到八村的首領,八到十鎮為一縣,首腦稱之為阿米勒,也就是縣長;縣上面的邦王,是皇帝任命的總督。各級下達的命令必須嚴格執行,更不得拖延,如若不然,必被削去官職,直系親屬受連坐之罪也不能再做官。也就是說,卡布林家完了。

其實邦王並非重視巴利這個救命恩人,在戰爭中低種姓為貴族捨身,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如吃飯睡覺一樣,是“簡單常識”。卡布林如此著慌,是因為他清楚這裡面有重大的政治意義,那些平常沒孝敬好的婆羅門們,還不把他往死裡整,重新扶植一個新鎮長來?

他不能讓人抓到這個藉口,必須悄無聲息地把事做絕。

夏楓深嘆一口氣:活該卡布林他倒黴。

巴利回鄉沒多久,把必要的程式一走,便不再去拜訪鎮長。只顧著娶側妻玩女人,上面遲遲沒辦下來,他也不急。

結果,回來不到半年的他又收到徵兵命令,走之前,他倒是去催過一次。

可他捨不得送錢給鎮長。當時,他修了房子買了地、娶了小老婆、送了小情婦、又玩了廟妓......已經沒錢了。卡布林見他無所表示,也就繼續裝瞎,私心裡恨不得他死了更好,省了一個吠舍名額。

夏楓無語至極,鎮上這麼多吠舍,為什麼不能多巴利一個。這些高種姓的社會蛀蟲太可恨了!

奧拉蒙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撿起矮桌的餅子吃起來。

夏楓用眼睛緊緊瑣著他,又拿了一個餅子遞到他手上。

奧拉蒙看了她一眼,沒有拒絕,接過來說道:“現在你們知道了嗎?並不是簡單的立功,他這是捍衛了邦王和王子的榮譽。避免了拓貝王子被辱,還狠狠挫了對方的稅氣,邦王必然會鄭重對待。我們鎮長大人不出狠招,是逃脫不了被罷免的命運。”

只是被罷免,就要屠盡全寸六七百條活口。只是被罷免而已,這些人的心是用什麼捏成的?

巴依罵道:“那個判軍亞格拉斯的蠢蛋兒子,以為拓貝王子必死無疑,想來撿便宜,卻丟了性命。在家裡躺著不好,非要來送死!現在怎麼辦?全村人都得給他賠葬!”

“巴利的長子叫什麼?跟他一個小隊,開戰不久就已陣亡。大人把升巴利為吠舍的文書昨天晚上就做了出來,我馬上要拿到神廟裡上碟。尼尼莫村所有人已經在半個月前被流民屠殺殆盡,包括你。”奧拉蒙指著夏楓:“包括你,也死了。巴利家早就是吠舍,擁有村裡三分之一的土地。”

“殺得完嗎?”夏楓恨得嚼穿齦血。

奧拉蒙沒回答她的話,只是重複道:“邦王這次,要好好振一振士氣,扭轉敗勢。容不得一絲汙點,鎮長大人別無他法。”

夏楓吼道:“與他一同參軍的那些村民呢?鄰村的?他們都知道,卡布林也有要全殺?”

奧拉蒙的眼神頗具同情,但語氣仍是淡淡的:“跟他長子一樣,很早就戰死了。現在新填上去的僱兵,早已是另一批邦北部的吠舍男人。”

夏楓的涼意直抵腳趾,喃喃自語: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知道詳情的士兵全死了,把村民全殺掉就死無對證。卡布林只用說軍隊裡搞錯了,他這裡並沒有問題。邦王能怎樣?邦王只需要一個合理的藉口振奮士氣,並非真的關心一個首陀羅有無冤屈,怎會在戰事吃緊的當下費心調查,他的王位又全是靠各級權貴來擁護的。

何況,死的是一村婦孺,於邦王此時並無用處。鎮長抹平了窟窿,給了邦王恰當的理由,讓其在帝軍那裡也有交待。各取所需,都是自己人,還有必要調查嗎?

這些話奧拉蒙和巴依並沒有給夏楓再多作解釋,也懶得細說。聰明如她,怎會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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