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展昆很有些詫異地看了楊震一眼,不知道以對方的身份怎麼會提到何三五這樣的小人物。難道是隆平侯請他來解決這個麻煩的麼?可就他對楊震的瞭解,可不是這樣的人哪。何況,堂堂錦衣衛指揮使怎麼會聽從一個閒散侯爺的指派呢?

楊震見對方久久沉吟不語,便又是一笑:“怎麼,荊兄有什麼感到為難的地方麼?還是說那何三五不在你順天府裡?”

“那倒不是……”聽出楊震話裡有些許不悅,荊展昆忙道:“既是楊都督你要人,下官怎敢不給,只是下官有些好奇,你到底要這麼個人做什麼用?”

“這個嘛,若本官說想為他伸冤,不知荊兄你是否會信?”

“這……”荊展昆再是一愣,但隨後又想到了什麼,沒有再繼續追問只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下官這就派人把那何三五從牢中提出,交給錦衣衛處置。”

“如此就多謝荊兄了。”楊震點了點頭,便端起茶杯一面喝著,一面等候順天府把人準備好。

既是錦衣衛的意思,又有府尹大人點了頭,順天府下的人自然不敢拖拉,只小半個時辰,本被關在大牢中的何三五就被提了出來,並交給了早等候在旁的一眾錦衣衛看押。

見事情辦完,楊震也不多呆,和荊展昆拱手道了聲謝,便率眾離去。

看著他們離開,荊展昆雖然心裡依然有些疑惑,可也松了口氣。說實在的,這個何三五留在自己手裡終究是個麻煩,現在楊震要走了人,反倒是幫了他不小的忙。至於楊震要人到底是為的什麼,他是不會去深究的,錦衣衛的事情可不是他一個順天府尹能過問得了的。

錦衣衛鎮撫司的公廳之內,何三五很有些畏縮,同時也有些疑惑地跪在地上。

其實經過這幾日的牢獄之災,冷靜下來的何三五已漸漸品出味來了,似乎那順天府的大老爺並沒有為自己做主的意思,不然為何過了這些天,也不見再次提審自己呢?更別提把那隆平侯家的小侯爺給傳去問話了。

而現在,他更是被這麼群明顯散發著煞氣的傢伙從順天府帶了出來,這讓他更感不安。其實剛被帶出順天府時,他就有叫嚷反抗的想法,只是在面對那些個面目冷肅如冰,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漢子氣勢時,他的腦子就一陣發蒙,什麼動作,什麼話都表達不出來了。

直到現在,被人架著跪倒在這間很有些寬敞的廳堂之內,何三五依然有些餘悸,連頭都不敢抬起來。此刻,他心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恐怕這一回,不但無法為自己的兒子伸冤,就連自己這條老命都得搭進去了。

在沉默了有一陣後,堂上才傳來了一聲喝問:“你可叫何三五?”

“……小……小老兒正是何三五……”到了這個地步,何三五只能老老實實地回話,不敢有絲毫的反抗之意。這完全是被此地的威壓所嚇到了。

高坐堂上的楊震繼續問道:“就本官所知,你此番去順天府乃是為了狀告隆平侯府的人強佔你兒媳,還打死了你兒子一事,此話確實麼?”

聽人提起這傷心而憤怒的事情,何三五不覺便把心頭的恐懼往邊上一拋,大聲應道:“確有此事,還望這位大老爺替小的做主哪,我那孩兒,就是被那隆平侯的小侯爺親手活生生打死的……”說著,老淚縱橫的他再次磕頭不止。

“你且莫悲傷,將事情的經過細細與我道來,只要事情確鑿,本官自會為你主持公道!”楊震當即保證地說道。

這話卻叫何三五為之一愣。他本以為楊震會威脅自己,讓自己不得再提此事,說不定還會以武力相威脅呢。卻沒料到,結果居然變成了這般模樣,委實大出他的意料。

在愣怔了好半晌後,他才有些磕磕絆絆地訴說起當日的事情來。那小侯爺張炳是如何帶人闖入自己家中,要強行帶走的兒媳。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又是如何反抗,可最終,終究是他們人多勢眾,自己和兒子紛紛被打倒,兒媳則被人拖了出去。

而後,兒子又氣不過衝出門去與之理論,這卻惹來了張炳的大怒,在叫手下的惡奴狠狠地打了一頓後,他還親自衝上前來,朝著兒子的頭部和心口猛踢猛踹……直到踹累了,地上的人也沒了動靜,這才帶了人揚長而去……

這一番情形,都是被打倒在院子裡的何三五親眼所見,雖然他的述說沒有任何的修飾與誇張成分,但聽在眾人耳中,還是叫人有種義憤填膺的感覺。就是楊震,也聽得眼皮一陣亂跳,這個張炳行事也太肆無忌憚和霸道了些。

“大老爺,我那孩兒死得慘哪,還有我那兒媳……小老兒已年近六旬,早沒了什麼盼頭,現在活著,只為了能替兒子伸冤報仇,還望大老爺替小人做主哪!”何三五再次磕頭。

“本官知道了,此事上,本官一定會為你做主,不會輕饒了那殺害人命的兇徒!哪怕他是什麼侯爺的子嗣,也難逃我大明律法!”倘若說之前楊震想借題發揮是為了替張潤晟報仇出氣的話,這一回卻是真有心替人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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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何三五,聽了這保證後反倒有些懷疑起來了。即便是那位知府老爺,在此事上也只敢含糊其辭,不敢做什麼保證,怎麼這位年輕的大人卻敢這麼說呢?他到底是什麼人?直到此時,何三五才開始關心起對方的身份來。

楊震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想法,便只是一笑,一面示意手下人把他從地上攙扶起來,一面道:“你只管放心,只要是我錦衣衛想要辦的事,想要辦的人,就沒有能逃得脫的!”

錦衣衛……聽到這個名字,何三五更是整個人都蒙了,這可是個在民間有著極大的兇名,甚至可以夜止小兒啼哭的存在哪,他們怎麼會如此大發善心了?但他卻看得出來,楊震這話並非作偽,而且想來他也沒有騙自己這麼個小老百姓的必要。

楊震隨後又安慰了這個老人幾句,這才命人將之帶下去歇息,他自己則開始籌謀著如何拿人了。

對京中一般的衙門,比如順天府來說,即便他們真心想為何三五伸冤,在這案子上也頗為棘手,只因為一切只是何三五的一面之詞,幾乎找不到任何的人證和物證來。

物證,可能只有被毆殺的屍體,但對這一點,隆平侯那邊只需要矢口否認人是他們殺的就可以了。至於人證,除了何三五本人外,幾乎就沒有人會咬定此事與那小侯爺張炳有關。

雖然事發當日,一定有人看到了他們行兇的整個過程,但在隆平侯這樣的大人物面前,小百姓怎敢說實話指認呢?對這些人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所以這人證也是不存在的。

另外還有一點,哪怕真有某個官員頂著各方壓力去審了案子,並找到了人證,可以判定是隆平侯府的人動手傷人了,他們也還有最後棄卒保車的一招,只要讓個奴僕站出來認罪,便能將張炳的罪過徹底抹掉了。而只是一個奴僕的罪過,顯然是不可能威脅到隆平侯府的。

不過很可惜,這一回接手案子的是楊震,是錦衣衛,這些所謂的問題和麻煩在他們面前,就不再是任何問題了——錦衣衛與別的衙門最不同的一點就在於,他們可以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先拿人!

而楊震,就是做出的這個打算。早在張潤晟事後,楊震就已把隆平侯府上所有人的習慣都摸了個清清楚楚,這位小侯爺張炳自然是他重點關照的目標之一——這是個極不安分,總喜歡流連於煙花地和賭館的主兒!

所以,要拿下他,就變得很容易了。只要在他經常出沒的地方守株待兔,就能將之擒獲。而看眼下漸黑的天色,楊震就知道可以拿人了!

“那何三五被錦衣衛的人提走了?”模樣略顯富態的隆平侯張桐聽了手下人的稟報後不覺皺起了眉頭,心下已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安。

不錯,何三五的動靜他一直都知道,包括之前在順天府所發生的事情。但是,他卻也相信,以荊展昆他們的頭腦,是不至於因此和自己為難的,所以只是叫人盯著那邊的動靜而已。

可沒想到,今日居然出了這等變故,錦衣衛居然也插手進此案之中,這實在太也出人意料了些,張桐完全想不通,錦衣衛,尤其是楊震怎麼就會這麼點小事感興趣。

“事情很有些問題哪,莫非是與我之前的那事有關麼?難道說,他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才做這些的?”張桐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緣由,頓時臉色一變。他太清楚錦衣衛的行事風格了,當時就喝了一聲:“來人,去把張炳那小畜生給我叫來,這兩天,他必須給我安安分分地呆在家裡,哪兒都不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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