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才,當唐廣琛和一干廣西流官冒著絕大的危險,帶著手下的官兵差役們和那些土司以及他們手底下的人交鋒時,官員們除了心底深處的恐懼外,還有著不小的怨氣。

他們所埋怨的,自然就是那個迫使他們做出最終決定,如此冒險的錦衣衛楊震了。我們聽從了你的指示,拼命地和這些窮兇極惡的土兵土司苦戰,甚至差點連命都搭上了,而你卻在靖王府裡安安生生地呆著,卻連個面都不露。最後事成,你還會分去最大的一塊功勞,這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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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種想法他們也就只敢在心裡想想,口中是誰都不會說的,畢竟錦衣衛的兇名擺在那兒,沒哪個官員有膽子敢去得罪。但在他們心裡,顯然已是認定楊震不過是動動嘴,卻要他們冒風險去對付當地土著了。

事實上,他們這回卻是有些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瞧了楊震了。事實上,楊震可不光只會把事情交代下去然後袖手旁觀,而是更習慣於將一環環的算計扣起來,從而使整個局面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當那些官員作出佈局,要以請君入甕的策略把那些土司一網打盡的同時,楊震也做了兩方面的安排。其一,便是派出一路人馬藏於巡撫衙門的側邊接應,一旦雙方當真開戰,他們就能予以協助,當然,若是官員們突然變卦,這些人也能及時把消息傳遞回去,好叫楊震有所防範。

至於第二件事情,則更加的關鍵,楊震趁著這個機會,帶了白軌和周芥去見了桂林城的守備軍官蕭鐸,說服了他和自己一道平叛。

在錦衣衛、靖王府雙重壓力之下,再加上得知了這次連巡撫衙門等諸多衙門都已答應聯手對付那些土司後,蕭鐸雖然一貫以來都保持著中立,也不得不答應了這個要求,派出了手下人馬給楊震排程指揮。

作為廣西當地幾支常駐的衛所官兵其中一路人馬,雖然桂林城中的守備軍遠不如北邊邊軍精銳,而且三千多人的兵馬也並不滿員——多的是吃空餉的人——但他們終究是正式的官兵,不但武器配備遠超一般的衙門官兵,而且也更講究令行禁止之道。

正因知道這一路人馬的強度,楊震才會將他們充作自己最後的殺手鐧。

當那些土兵們圍攻巡撫衙門時,楊震已帶了這一路人馬趕了過來,在看到這一幕時,他卻並沒有急著下令攻擊,以救援內部的官員們,而是下令按兵不動,同時尋找到了一些更利於兵馬突襲的好位置。倘若這一點被裡面的官員所知,他們一定會對楊震抱以更大怨恨的。

而當那些土兵殺進衙門之後,楊震便立刻下令所有人佔據了絕佳的伏擊位置,然後靜靜地等待。他知道,無論那些土兵在巡撫衙門裡是勝是敗,都會疲憊地出來,這時候,便是自己發起攻擊的最好時機了。

對於他這一安排,白軌之前還是頗有些不解的:“楊僉事,你為何要用如此狠毒的計策?其實只要官府拿下了那些土司,他們手底下那些人應該就翻不起浪來了。我們完全可以以土司們為人質,和各族之人談判分化,最終化干戈為玉帛……”

他的話沒能說完,就被楊震揮手打斷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白長史還想著雙方能和平共處麼?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成了敵人,該做的就是把他們消滅,而不是苟和!而且,我們要對付的敵人可不光是城裡的這些土司和土兵,更是城外那些野心勃勃,躍躍欲試的各族人馬。

“這一回,我們若是留了他們在此,當城外的人馬發動叛亂,對桂林城發動進攻時,這城裡的各族之人就會成為我們最大的隱患。哪怕他們的土司頭人已被咱們一網成擒,但只要有一個有些號召力的傢伙趁機挑唆,這桂林城就勢必再生亂象。到那時,內外交攻之下,咱們可就未必能守得下這座城池了。

“所以說,攘外必先安內,要想平定這次的廣西亂局,我們就得從平定城內的隱患開始,至少要狠狠地打擊城裡的這些土司及其手下的人馬,使他們再難有所威脅,才能使局面盡在咱們的掌握!”

一番話說下來,白軌自然無法反駁,而周芥則聽得雙眼放光:“楊僉事果然看事明白,可比一般的官員有眼光得多了,末將佩服。”

“周將軍謬讚了,我之所言不過是紙上談兵,真正要想消弭這一場禍事,卻還得所有人齊心協力,共同努力才是哪!”楊震臉上並無半點自得之色,反倒有些鄭重地說道。

好在,他這一心願很快就得到了實現,當那些土兵救不出各自的土司,被官府逼迫出來後,他們早已垂頭喪氣,失去了鬥志。這時,驟然遇到突襲,而且一開始就被不遠處屋頂的亂箭射殺了數十人後,眾土兵和家奴更是慌作了一團。

本就各不統屬,幾乎是一團散沙的土兵們,在看到衝殺上來的官兵時,首先想的已不是迎戰,而是退縮。在沒有迎戰勇氣的情況下,他們又是前後兩側同時接敵,這場戰鬥就註定成為了一場一面倒的殺戮。

楊震當先殺到他們跟前,如一條靈巧而兇殘的惡狼般迅速閃過面前慌亂的攻擊,然後來到其中幾名衣著看著更華貴些的土兵指揮面前,手中匕首猛然揮動擺刺之下,就不斷有人慘叫著倒地身亡。

而他身後,錦衣衛剩下的那些人也個個悍勇無比,以之前就曾熟習的戰陣配合之法穩紮穩打,一路向前,很快就突入了土兵的陣勢之中,將本就有些鬆垮的陣形撞得更成一團亂麻。

而跟在他們後面的那些桂林官軍這下可就撿了大便宜了。本來他們還對這些土兵有些忌憚,畢竟這麼多年來,他們是見識過太過這些傢伙如何兇殘驍勇了,即便奉了自家守備將軍之令平叛,卻也依然心下惴惴。

但現在,看到這些土兵軟弱的另一面後,他們的膽氣就迅速升了上來。同時,因為這些年來一直被各族土人壓著,受盡他們欺侮和不公待遇的怒火也在這一刻瞬間爆發了出來。

沒有過多的猶豫,當官軍衝到土兵們跟前時,往日裡低聲下氣的他們,此刻面目已變得極其猙獰,手上的動作也沒有絲毫的減慢,刀槍就這麼直直地劈刺了過去。

只一輪攻擊,就有近半的土兵被殺死在離巡撫衙門並不太遠的長街之上,而剩下的人,也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聚攏在一起,以應對兩面衝殺過來的官軍。

“卑鄙無恥……”

“你們這些天殺的漢人,就知道用這些陰謀詭計……”

聚在一處,勉力抵擋官軍一波又一波襲擊的土兵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斷地破口大罵了。但這一切顯然與眼前的事實沒有半點幫助,反而讓官軍更加的憤怒,攻勢變得更狠更凌厲。

在一氣摧垮了這些土兵的士氣之後,楊震便和錦衣衛的兄弟一起退出了戰鬥,只在後方掠陣。現在見那些土兵因為背靠某處大宅子的院牆,又團結在一起竟有抵擋住官軍攻勢的模樣,他就立刻給官軍下達了新的指令。

命令一下,正繼續不斷給土兵施加壓力的官軍就迅速退了回去。就在土兵上下一陣疑惑,甚至還有些慶幸的當口,一個讓他們絕望的聲音響了起來:“弓弩手,準備——”

伴隨著楊震把手重重往下落去,剛才射過兩輪就因為雙方戰作一團而不好繼續的弓弩手就再次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一根根利箭在空中嗚嗚作響,迅速飛到了那些土兵們的面前。雖然有一些被他們拿刀劍擋了下來,但更多的,卻射在了他們的身上。而且這一回的箭雨比之剛才可要密集得多,也快得多了,只短短幾息工夫,就射出了三輪,共計兩百來支利箭。

慘叫聲裡,土兵們不斷倒地,能站在那兒抵抗的人是越來越少了。而在三輪箭雨之後,楊震再次下令官軍出擊。

這一回,剩下的那些土兵是再也抵擋不了這一次進攻了,只草草擋了兩下,便即崩潰,或被斬殺當場,或被迫丟下兵器選擇投降。

就此,這支由六七百人組成,剛才殺進巡撫衙門,差點攪得衙門不得安生的土兵隊伍,在官軍的幾輪攻擊之下,以全軍覆沒的姿態被徹底撲滅。而他們的傷亡,更是達到了叫人驚訝的八成以上,近六百人或死或傷,其他人也早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和勇氣,只能束手就擒。

這一幕,自然也落到了巡撫衙門裡面的那些官兵的眼裡,他們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怎麼剛才叫自己等頭痛不已,靠著他們土司在手才能逼退的土兵們就如此輕易被人擊潰了呢?這些官軍又到底在作著什麼打算?

事情顯然已經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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