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服揚州官員,讓他們站在自己這邊去與徐家為敵雖然不易,但楊震卻明白更難的還是將這一切付諸行動。

只憑著嚴環他們的證詞和那海船圖紙雖然可以給徐家以不小的打擊,但這顯然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從其他方面也同樣給予他們壓力,以儘量多的實質性證據來打擊徐家的聲望,來削弱他們的影響,來讓更多的百姓站在自己這邊,如此才能在屬於徐家的主場江南一地鬥倒他們。

雖然皇帝給楊震的旨意裡只是讓他查明真相,但楊震在思慮之後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徹底把徐家給打掉!雖然這麼做要比旨意裡所說的要難上數倍,但楊震卻沒有半點猶豫。

好在,此刻他所在的揚州還不是徐家勢力最大的南京與松江府,再加上那些地方官員已被他說動,所以要做些事情倒也還算容易。而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在掌握充分的證據之前自己的目的為徐家的人所知,對此他自然也有了些適當的準備。

想要摸清楚徐家在揚州犯下的事兒,自然得去找到苦主或是知情人。這一點,他們卻是可以打著追查漕幫一案後續事宜的藉口去做,倒不怕被人看出什麼端倪來。便是真有人對此有何懷疑,無憑無據的,他徐家的人難道還敢跑到知府衙門來質問詳查不成?

不過這些終究只是旁證,真正能被楊震當成殺手鐧的,卻還是徐家破壞海禁一事。他相信,以徐家的家業,以及他們的膽子,和漕幫的合作一定不是首次的走私,若是對此加以深挖,總能找出些更有力的證據來的。

所以除了讓揚州府的官員打著追查漕幫一案的名義在城裡尋找可用的苦主人證的同時,他也派了不少兄弟去沿海一帶尋訪關於徐家走私出海的線索。不過這兩方面的事情都是細活,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辦成了的。

至於楊震自己,則坐鎮府衙,一面鎮住揚州官員,讓他們不至突然臨陣倒戈,一面也是在等待著自己之前給鎮撫司那邊下達的指令的迴音。並根據這些線索來進行下一步的佈置。

時間也在這種似乎有些枯燥而乏味的尋找線索和等待迴音裡一點點度過,七月終結,來到了桂子飄香的八月時節。這時候,之前受楊震之命從杭州趕去松江一帶查訪徐家訊息的曾志耽終於趕回來稟報了。

雖然楊震之前給他限定了一個時間,但這回見他直到這個時候才趕來倒也沒有追究的意思,只是說了句辛苦,就讓他把自己打探到的情況細細道來。

曾志耽趕緊湊到楊震跟前稟報了起來:“大人,這徐家確實在松江和華亭囂張跋扈到了極點。他們幾乎將那邊最賺錢的營生都給壟斷了,舉凡絲綢、茶葉等事都有他們的身影。而尋常百姓若想插足其間,就得與他們合作,成為徐家的人。之前有幾個做絲綢生意的大商人曾對此很是不服,想與徐家打對臺,可結果幾日之後的夜裡,他們存放貨物的倉庫就被人一把火給燒了個乾淨。他們幾個找到衙門告狀,最後卻被定了個誣告的罪名,最終流放千里!也正是因為出了這檔子事情,許多商人知道與徐家硬碰硬的悽慘下場,所以最終都只能服軟。”

“你所說的這些可有什麼實質證據能證明確是徐家所為嗎?”楊震不動聲色地問道。說實在的,這種事情他聽得多了,許多地方上的豪門大族也沒少做,自然不可能動怒了,他只關心能不能成為對付徐家的證據。

“這個……卻是沒有。這些都是從民間查訪得來的,但證據,想必早被徐家銷燬得乾乾淨淨了吧。”曾志耽苦笑地一搖頭,但隨後又道:“但另外的一些事情,倒是可以找到實證的。”

“哦?卻是什麼?”楊震頓時就來了興趣,趕忙問道。

“關於他們搶奪良田土地的罪行。”曾志耽答道:“這幾十年來,徐家從一個只有幾百畝土地,兩座宅子的小地主成為了今日佔地數萬,房屋更是不可勝數的偌大家族,這些田地房產什麼的自然是他們用種種手段巧取豪奪而來。

“對此,卑職也曾率人仔細查證過,他們多是用極低的價格強行從人手中購買自己相中的土地,另外一些則是用相對貧瘠的土地換取沃土。當然,這其中也免不了透過更激烈的手段害得人家破人亡才得到了土地,但這些卻已無證可查了。倒是前面兩種,因為都需要在衙門登入造冊,故而這些也就成了確鑿的證據。”

“嗯?”楊震先是一愣,隨即就明白了過來。雖然大明朝的政府統計記錄工作沒法與後世相比,但卻也是有著相似功能的。尤其是那些把田地房產看得極重的百姓,更會在官府裡登記備案,如果要是發生買賣轉讓的話,也會在中間人作證的情況下再次在官府進行登記造冊。這樣,才能避免以後可能出現的紛爭,也是保護自家私人財產的正確方式。

但這只是對正常的田產房產的買賣轉讓來說的,像徐家這等強買強賣,以遠低於正常價格收買田地房屋的行為,便會成為要命的證據了。試問誰會隨便把價值百兩的東西以十幾二十兩銀子賣給人呢?只要抓住這一點,就足以讓人確信徐家在其中的手段有多麼卑劣了。

楊震滿意地一點頭:“這確實算個不小的把柄。而且想必這樣的事情他們一定沒少幹,積少成多之下,對徐家的罪名確立就更為有利了。”

見楊震贊同,曾志耽臉上露出了欣然的笑容,但隨後又皺了下眉頭:“不過這些東西都在衙門裡存著,我們想查也沒那麼簡單哪。”

“這個倒不必太擔心,我們錦衣衛要查的東西,沒人敢不給看。而且就是在這揚州府裡,怕也少不了相似的情況。”說到這兒,楊震的眼睛突然就眯了一下,他想到了那些官員,居然沒人跟自己提這一點,更別說拿這些證據來給自己看了。顯然,這些傢伙依然還是有所保留哪,還是得再敲打一下才能讓他們乖乖聽話。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在轉過這個念頭後,楊震又把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曾志耽的身上:“曾千戶,除了這兩點之外,你此番還有其他收穫嗎?”

曾志耽稍作躊躇才道:“另外有一件事情,卑職覺著也可能與徐家有所關聯,不過到底真相如何,卻不敢保證。”

“你說。”

“是。其實就在前兩日卑職抵達華亭後,縣裡出了一宗滅門慘案,一家五口人,都死在了自己的院子裡,而且明顯是自殺的。不過就那附近的百姓傳言,他們是被徐家的管事徐立功給逼死的。是那徐立功看上了這家的閨女,想把她納為妾室,但那家卻知道這位徐管事性好漁色,且跟了他的女子最終都是不知去向,所以說什麼都不肯推自己的女兒入火坑,結果惹惱了他。當時徐立功曾在醉酒後在眾人前放下話來,除非那家人都死絕了,否則自己一定要把他家的女兒弄到手。沒想到這話後不久,這家人便出了事。所以百姓們都在私底下傳,一切都是徐立功逼迫所致……”曾志耽把自己瞭解的情況複述了一遍道。

楊震聽了後沉吟不語,半晌才道:“這一個管事居然都跋扈成如此模樣嗎?看來徐家在當地確實是個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哪。”之前他只覺著江陵的張家行事可惡,為了奪取自家的土地無所不用其極。但現在看來,和徐家人一比,張家已算是善良了。

“是啊,這一點卑職去了松江,尤其是入了華亭縣後,更是深有體會。對那裡的百姓來說,徐家才是他們的天,至於官府根本算不得什麼。”

“民畏其如虎嗎?這徐家在華亭確實算得上是一手遮天了。但他們有沒有想過,百姓不敢反抗只是時機未到,一旦時機到了,再加上有人振臂一呼,他們的滅亡也就只在頃刻之間而已。自古得民心者昌,失人心者亡,他們離滅亡應該不會太遠了。”楊震很有些感慨地道。

“大人所言甚是!這次由您出手,勢必能把華亭縣的這顆毒瘤給連根拔起的!”曾志耽忙附和道。

“你就別給我戴高帽了,只要幫我好好辦差,功勞少不了你的。”楊震笑著一拍對方肩膀道:“你這次也辛苦了,且下去歇息吧。”

待其走後,楊震才緩緩地呼出了一口氣來。現在已經掌握了不少證據,也有了對付徐家的頭緒,只等京城那裡的訊息,以及真正能置徐家於死地的海禁之事的線索匯攏過來,自己就可以真正出手了。

雖然只他所掌握的這些罪證都可用一句罄竹難書來形容徐家的惡行,但楊震卻知道,能讓朝廷下定決心對付徐家,尤其是前首輔徐階的,只有海禁這樣的大事!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