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最親近的兩個人——兄長和張靜雲——的支援下,再加上已從皇帝那兒得了長達半年的假期,楊震於是在三月十二這天正式啟程前往杭州。與他同行的,還有蔡鷹揚與胡戈兩個得力手下,再加上另外十名錦衣衛中的好手。胡戈在經過這長達一年的修煉之後,不但早習慣了缺少一臂的困擾,而且在向鷹的點撥下,武藝上有了長足的進步,甚至能將弱點轉化為強點。

至於鎮撫司裡的其他兄弟,雖然他們也想陪同楊震一道南下,但畢竟如今錦衣衛已徹底取代了東廠,肩上責任重大,自不可能讓太多人離開京城。而且他們還會與楊震時刻保持聯繫,一旦京城裡真出了什麼狀況,就會以最快的速度向他求助。

就這樣,楊震以錦衣衛鎮撫的身份,在通州碼頭登船,帶著十多名兄弟,就一路放舟,順著運河南下而去。此時,距離他順著這條水路從杭州來京城已過去了近三年時間,他也從一個不知前途為何,命運操於人手的小小百戶成為了如今名聲在外,掌控大明最大特務機構的實權人物。

可即便如此,楊震也沒有擺出太大的架子,弄一條官船南下,而只是在碼頭上僱下了一條中等的客船了事。在和送行的張靜雲以及楊晨等人一一告別之後,楊震便暫時把京城裡的一切都拋到了腦後,把鎮撫司裡的事情交託給幾名千戶,以及格勒黑、夏凱等親信後,便滿懷希望地順著熟悉的水路展開了新的航程。

在楊震決定來杭州成親之時,他便先一步派了人帶信趕到了杭州,將這一事實先行通知自己未來的老丈人洛成章,也好叫他有所準備,省得到時候出什麼差錯。

不過楊震的這一片好意在被洛成章所知後,這位江湖大豪的心情可就不那麼好了,臉色更因為心中的不快而變得有些發沉。將手中那份楊震託人送來的書信輕輕往案上一擱,他便冷笑了起來:“這人若是發跡了,確實是與過往不同了。就是想求個親,都跟是給咱面子一般,居然還先一步差人來打前站,這是要我去碼頭迎接他嗎?”

“就是,幫主,咱們漕幫雖然勢力不如那錦衣衛,可也不是他們隨意呼喝的物件,壓根就不必理會他!”當即就有人隨聲附和了起來:“這小子也是太不成話了,咱們絕不能答應他!”

洛成章看了那說話的兄弟一眼,眼睛便稍稍眯了起來。這位兄弟一直對自己女兒有垂涎之心,他自然是清楚的,所以才會在此事上竭力反對。只可惜這小子是不知道自家女兒和楊震之間的那些瓜葛哪,說實在的,在這事上,就是他這個當爹的,也改變不了女兒的心意。

所以雖然心頭對此頗感惱怒,洛成章也沒有順著意思說話,只是略一擺手:“此事到時候再說,咱們照樣過自己的日子,等他來了,再看吧。”

但他想要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卻也不成了,這事很快就被身在後院的洛悅潁所知,並在稍晚之後便找機會來到了父親的跟前。在小心地為父親端上一杯香茶,又為他捶打了幾下肩膀後,洛悅潁才小心翼翼地問道:“爹爹,聽說二郎他送信來了?”

“嗯?”洛成章沒想到女兒的訊息竟如此靈通,隨即又要感嘆一聲女大不中留了。隨後才帶著些無奈地道:“是啊,這小子現在地位不像當初了,架子可大得緊,這人還沒到呢,招呼卻已打上門來了。”

洛悅潁看出了父親的不滿,芳心也不覺一緊,但還是勉強一笑道:“或許這只是二郎的一片孝心,擔心自己唐突而來會讓爹爹你更難接受,所以才會先讓人送了信來吧。”

“你呀,這人還沒有嫁出去呢,心卻已經到了他那邊,話也總是幫著他說,真是女生外嚮哪。”洛成章頗有些感慨地搖了搖頭:“看來你真是急著要離開爹爹,嫁給那臭小子了。”

“爹爹……”洛悅潁俏臉一紅,小腳一跺,有些嬌嗔地叫了一聲:“你怎麼這麼看待女兒……”

看著女兒那嬌俏的模樣,洛成章臉上卻現出了一絲苦笑來。他心裡很清楚,女兒早已非楊震不嫁了,所以要說起來他對楊震的不快,有大半還是因為女兒的態度而來。兩父女相依為命這麼多年,現在突然殺出個小子來奪走了她的芳心,洛成章這個當爹的自然會有些失落,再看這個未來女婿時自然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了。

“爹爹,您要是真捨不得女兒,那女兒就不嫁了。”在看到父親那有些淡淡的哀愁模樣後,洛悅潁心裡突然便是一顫,當時就如此說道。說實在的,雖然她對楊震已用情極深,但對父親的親情卻也是很深的,想著一旦自己嫁人後就再不能侍候在他老人家身邊,她自然也生出了不捨和不安來。

聽著女兒說出這話,洛成章心裡卻是生出了一陣安慰來,至少自己在女兒心目中的分量還是在那兒的。但在知道這一點後,他卻又是一聲苦笑:“爹爹可不想因為一己之私就壞了你一生的幸福,既然你和那楊震是兩情相悅的,爹爹怎麼會阻止你呢?”

“爹爹……”洛悅潁聽了這話後,心裡更不是滋味兒了,只是叫了一聲,卻沒有再說什麼。

洛成章用手拍了拍還按在自己肩頭的女兒小手道:“其實你有這分孝心,我這個當爹的就已經很滿足了。而且你爹現在也還沒到需要人照顧的份上,相反我還管著這麼大一個漕幫呢。所以你還是安心地嫁人吧……”

洛悅潁心下感念,眼圈再次紅了起來,但很快地,還是有些歡喜地用力點了點頭。洛成章一看她這模樣,心裡又是一陣不是滋味兒,隨後又道:“不過這小子仗著我女兒對他痴心一片便說話不算,把婚期一拖再拖,直拖到了今日。此事上,就算你不怪他,我這個當岳父的也不會輕饒了他。所以這次他來杭州提親,必須要給他些顏色瞧瞧。”

“啊……”洛悅潁聽了這話先是下意識地一驚,但很快地就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便只是輕輕點頭:“女兒一切都聽憑爹爹安排便是。”

得了女兒的認可,洛成章的眉頭便是一皺,開始盤算起到時候該如何懲治楊震這個“背信棄義”的女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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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客船之上,一心趕往杭州的楊震可不知道自己此次前往提親將不會如想象中的那麼順利。不過,他這一路行來,卻算得上是順風順水,順當得很了。畢竟,這一次再不像之前從湖廣往杭州時那樣遭到某些外敵的襲擊,而且以他現在的身份,以及和漕幫之間的緊密關係,也沒有哪一路的黑-道人士會膽大到打他楊鎮撫座船的主意。

於是乎這一段運河航程就只花費了楊震差不多二十來天的時間,很快地,他們的客船就從運河拐進了錢塘江,隨後又順著水路很快就來到了杭州城附近。

遠遠看到那座熟悉的城池,楊震的心跳便不自覺地又加快了幾拍:“我終於回來了,悅潁你還好嗎?你會怨我直到現在才來迎娶你嗎?”

就是一旁的蔡鷹揚,此刻也是頗有些感慨地看著遠處的杭州城。他可是在杭州城裡和楊震偶遇,這才開啟了自己全新人生的。但站在船頭看著自家離城池越來越近的他卻突然皺起了眉頭來:“船家,怎的突然停船了?這兒離著碼頭可還有不短距離呢。”

楊震這時候也感覺到了這一點,便也看向了這艘客船的主人。知道這位客人身份不一般的船老大趕緊陪著笑解釋道:“幾位客官有所不知,這前面水道上有棵躥起的大樹,擋住了入城的水路。咱們跑慣這一帶的人到了這兒都得把船速儘量往慢了去,不然若是因為水流太快導致船撞上那樹可就糟了。”

說話間,客船打了個彎後,眾人眼前果然就出現了一棵足有兩人合抱粗細的大樹,正擋在了船隻進入杭州城的要道上。若是船隻剛才沒有減速,這一頭撞上去,可就是個船毀人亡的下場了。

楊震頗有些驚訝地看了那樹好半晌,實在想不明白怎麼這樹會從水里長出來。說實在的,這樹長的確實頗為兇險,想必應該有不少初來乍到的船隻在這兒吃過虧,說不定就是杭州本地人,也沒少遭殃。不過很快地,他便把這個想不明白的問題給拋到了腦後。因為隨著船從樹旁小心翼翼地避過後,速度就再次提了起來,並很快就來到了杭州城的鳳山門水門碼頭靠了岸。

終於,在時隔三年有餘之後,楊震和蔡鷹揚兩人再次來到了杭州城。

此時,已是萬曆六年的四月初五,江南已進入了暮春時節,風暖雲淡,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那麼的叫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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