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曾有一些知道楊震幾次出手幫助鍾裕,甚至在他向天子辭官時依然全力挽留的人向楊震提出過自己的不解,不明白楊震為什麼會如此幫這麼個文官,要知道兩者之間除了山西這趟差事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的交集哪,鍾裕對他更沒有什麼恩情可言。

但現在,若是有人看到鍾裕對楊震的態度,又聽他說起最近的種種事情,以及自己可能會遇到的麻煩後,這些人便會由衷佩服起楊震的遠見來。原來他之前所做之事,都是為了今日能在朝中找到一個可靠的盟友哪。

楊震很清楚自己的弱點在哪兒,並不是循正途上來的自己在朝中的根基確實極淺,淺到除了自己那個幾乎沒有任何話語權的兄長,朝中就沒一個站在他這邊的官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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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個弱點在以前並不會帶來什麼影響,畢竟他只是個錦衣衛千戶,還能與朝臣起衝突,並被他們針對不成?但當他把目標定到了馮保、張居正這樣的大人物身上時,這個弱點就很可能成為他的死穴了。所以楊震一直都在想法找到一些盟友,而山西一行與鍾裕的一番交情下來,這個在朝中宣告不錯的御史高官便成了他第一個政治盟友。

在看到楊震一副為難的模樣後,鍾裕率先就表了態:“二郎,只要不違背國法人性,我自會幫你。至於麻煩,我鍾裕的命都是你救出來的,還會怕麻煩嗎?”

看他說得如此鄭重,楊震心裡便是一暖,當下也不再猶豫,道出了叫自己為難的地方:“這次我要把案子翻過來,必然會大大損傷到東廠的利益,也一定會叫馮保臉面無光。而他除了透過某些我還能應付的手段來對付我之外,應該還會用到朝廷裡的力量,發動言官御史對我進行攻訐。而我……”說到這兒,楊震苦笑了一聲:“鍾大人你也是知道的,我在朝中並無任何根基,自然不可能有人為我仗義執言,故而……”

“你放心吧,要是真像你所說的那樣,我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明白他話中意思的鍾裕毫不猶豫地表態道:“別的不敢說,我在都察院裡還是有不少朋友的,若是真有人敢冤枉你,我鍾裕一定和他鬥到底。”

楊震感激地衝鍾裕一拱手:“多謝鍾大人仗義出手。不過,你就不怕因此得罪了馮保和東廠嗎?”

“這有什麼好怕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還怕他們冤枉我不成?而且,就算他們用什麼下作的手段來對付我,不還有你楊二郎嗎?”

楊震自然也是當即拍胸保證,錦衣衛的人一定會保證鍾裕的安全,不會叫東廠的人亂來的。

再又說了幾句話後,鍾裕這才若有所思地看向楊震:“二郎,有個問題我不知該不該問你……”

“大人請說,在下必定知無不言。”

“我很想知道,你為何會下定決心要與東廠,與馮保為敵?之前在山西時,你就曾露出過這個苗頭,而現在回到京城後,你的動作看著可比之前更大了,這實在讓人很是奇怪哪。畢竟你們錦衣衛和東廠的關係……還有你們的都督劉守有也一向以馮保馬首是瞻,你怎麼就敢做這些呢?”

這是要自己交個底了。顯然,鍾裕也不是笨蛋,已從楊震的種種行為裡瞧出了些端倪,覺著他是在刻意與馮保為敵了,而以現在馮保的勢力,這麼做確實相當不明智,甚至有些找死的意味在裡頭。

楊震自然不可能把自己最真實的目的道出來,要是他告訴鍾裕自己是因為想除掉張居正才對其最親密的盟友馮保下的手,鍾裕一定會把他當作是瘋子看待的,也不可能再幫他。所以在沉吟之後,楊震給出了另一個答案:“因為我希望將錦衣衛的威風重新立起來。而要達成這個願望,就得讓錦衣衛擺脫東廠的控制,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所以必須與之一鬥!”

對於這個答案,鍾裕倒也是可以接受的。因為這麼多時日的接觸下來,他看得出來楊震不是個甘心屈居人下的簡單人物,他有頭腦,有本事,還有魄力,自然不希望成為東廠的一條走狗了。不過很快地,他又笑著輕輕搖頭:“光是這麼個原因嗎?就沒有其他因素了?比如是得了某人的暗示?”

“嗯?”楊震略一愣,旋即就猜到了對方想說的是什麼。雖然這一點連他自己也不能保證確有其事,但為了徵得鍾裕的全力相助也只能先承認下來了:“沒想到鍾大人你竟如此細心,連這一點都瞧出了。既然你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不好再做隱瞞,不錯,我敢與東廠如此做對,正是因為有陛下的默許之故!”

“果然!”聽到這個答案的鍾裕並沒有任何的驚訝,更沒有半點懷疑:“自天子在朝堂上點名讓你隨我一道前往山西,我就知道他是在有意栽培於你了。陛下果然英明,知道東廠如今已成尾大不掉之勢,也是該有人出來遏制一下他們的氣焰了,而你的錦衣衛正好可以與他們打一場對臺。”

“不過下官終究資歷尚淺,有些地方遠不是馮保他們的對手,所以就得藉助鍾大人你的鼎力相助了。”楊震說著再次鄭重拱手施禮。

鍾裕這回更沒有半點猶豫,深深地點下頭去:“這是自然的,我也覺著東廠勢力太大已威脅到了朝中正直之人的發聲,該是削弱他們的時候了。”

話說到這兒,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也幸虧楊震出手及時,早早就找到了鍾裕這個幫手來為自己說話。

就在兩日之後,眼看楊震依然不肯就範交人,馮保忠於忍耐不住,當即就給自己在朝廷裡的言官們做出了指示,讓他們集體彈劾楊震,說他濫用職權,隨意抓人,還對無辜之人加以嚴刑拷打,屈打成招云云。顯然,是要在案子被揭發之前先把楊震給打成酷吏一類人,這樣他再把案子和常威之類的拿出來效果就很是虛弱了。

馮保在朝中當事多年,自然對這些文官的心性極其瞭解,知道在他們眼中,無論是錦衣衛還是東廠都不是好東西,這兩個可以繞過三法司隨意捉人拷問的衙門也一直是他們的眼中釘。所以只要自己抓住這一點猛打楊震這個錦衣衛鎮撫,朝廷裡別說有人會站出來為他說話了,說不定還會有一些言官為了自身的彈劾政績在這個時候跳出來一起踩楊震呢。

不過馮保的這一想法在言官們的彈章送上去後不久便破滅了。因為隨後不久,就有好幾份都察院的抗辯摺子也被人遞進了宮來,而他們居然是為楊震說話的。說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嚴肅朝廷法紀,不希望一名錦衣衛的高官被人冤枉而死,更不希望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而已。

而這些人似乎是擔心馮保會做手腳把他們的奏疏給壓下去,所以除了這道遞進宮來的,他們還在都察院那邊明發了自己的奏疏,表明了立場。

這一下,事情就變得有些複雜了,當一邊倒的彈劾變成兩幫人你來我往的口水戰,馮保想借自己在朝中的力量一舉壓下楊震,甚至將其問罪下獄的如意算盤也隨之徹底落了空。以如今這些官員特別愛戰鬥打口水仗的作風,這番辯論只怕會來上數個回合,然後便會不了了之。

“怎會這樣?他楊震哪來的人脈,居然還有人肯站出來為他說話?”特別是在得罪我馮保的前提下還敢站出來為他說話!這是馮保在眼見局面徹底被攪渾後,憤怒下的問題。

只是他跟前的那幾名下屬都沒法回答,只有低著頭站著,承受著來自馮公公的怒火。

“都察院……”終於,一個面白微須,容貌清瘦的男子開了口,在輕輕念了一遍後,苦笑道:“雙林公,我們顯然是忽略了某個人了。都察院新任的左副都御史鍾裕可和楊震關係不淺哪。”

“天行……你的意思是,這其中是那鍾裕在背後搗鬼幫著楊震與咱們為敵?”馮保的神色一緊,眼中閃過一絲怒容來:“他真是好大的膽子。”

“誰叫這兩人有過命的交情呢?”林天行苦笑一聲:“之前在山西,楊震還捨命救過他呢,之後李、鍾、柳三家將他軟禁之時,也是楊震及時回到大同才把他搭救出去的。光是這兩份恩情,楊震有事鍾裕也不會袖手旁觀了。”

聽他這麼一分析,馮保頓時也有些說不出話來。他知道,林天行還漏說了一點,之前自己為了對付楊震而否定他們在山西的功勞時,鍾裕也是被自己針對的那個。所以無論是從恩義出發,還是為了報復自己,鍾裕有足夠這麼做的理由。

“鍾裕!”在恨恨地唸叨了一次這個名字後,馮保徹底沒了念想。至少在這次的案子裡,他已陷入了徹底的被動。

而他們誰都沒想到,楊震的動作還沒有結束,更大的耳光已要扇在他馮公公的俊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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