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清楚楊震所說之話後,石濤的臉色就隨著心一道往下沉去,他這才明白楊震今日為什麼就敢這麼上門來說那番話,原來他手裡早就捏著籌lā

老石家三代單傳,只有一支香火,正因如此,性格比較內斂的石濤才會接替了他父親的職位當上如今的北鎮撫司鎮撫。而他這個獨生兒子石遠征的性格又與老爹完全不同,一貫囂張跋扈,總是愛惹是生非,為此石濤沒少給他擦屁股。

現在一聽楊震說是拿下了自己的兒子,石濤心裡頓時就信了三四分。這兩日裡,他還真沒在家裡見到自己的兒子呢,本以為是這小子去了哪兒野了,現在看來,分明是被落在了楊震的手裡,而且還被扣上了殺人大罪,這下事情可就麻煩了。

見石濤一副陰晴不定的模樣,楊震便又淡笑著問道:“大人,這不會真那麼湊巧,咱們大水衝了龍王廟,把石公子給拿住了吧?”

石濤勉強笑了一下,這才問道:“卻不知那人犯叫什麼名字,又是個什麼模樣。”

“他報的姓名是石遠征,至於模樣嘛……”楊震將石遠征的長相略略描述了一下,隨即便又皺起了眉來:“這……現在想起來,他與石鎮撫還真有著幾分相似呢,難道……”

石濤這下是真有些慌了,神色緊張道:“怎會如此?我那兒子怎麼就會因為殺人而被你們給抓住了?”

“說來也是湊巧,那日幾個錦衣衛裡的兄弟拉了我去大興縣那邊飲酒。不想剛到那兒,就遇到有公差正被一個身上沾著不少血的公子狠打,於是下官就讓手下兄弟出了手,幫了那些公差一把。但隨後,那些公差卻只說此人犯了殺人重罪,還拘捕傷了他們,不過他們卻把人交給了咱們便走了。

“當時,下官還覺著有些奇怪呢,怎麼這些衙差如此不負責任,問了那人犯後,他便一口咬定自己是石大人家裡的公子,還威脅我們讓我們趕緊把他給放了,不然一定不會有好果子吃。那個……大人,這位石遠征該不會真是令郎吧?”楊震一副不信地模樣又追問道。

石濤沒有回答,只是含糊地道:“這事我得查檢視才能知道真相到底為何,楊千戶,你能否先把人留在自己手裡,等我的訊息?”

“這個……大人既這麼吩咐了,下官自當遵命。不過人命官司畢竟非同小可,京城這兒又人多嘴雜的,所以還請大人早給個答案才好。”楊震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石濤一眼,這才告辭離去。

石濤如何不明白他所說的答案到底是什麼,心就更是發沉了:“好你個楊震,當真是有些手段。明知道我不可能答應你無理的要求自動辭去鎮撫之位給你讓路,就用這等卑鄙手段來要挾我!”這越想之下,他的面色就越發陰沉了:“來人!”

“老爺……”早在一旁發現石濤神色有意的心腹管家有些忐忑地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應了一聲。

“我來問你,這幾日裡少爺可有回家嗎?”

“這個……”管家自然知道自家老爺和少爺之間的摩擦,便有些吞吐起來。不過看到石濤那對怒意勃發的眼睛,他便不敢再作隱瞞了,趕緊道:“回老爺,這幾日裡,少爺都未曾回來。他之前曾說要和幾個新結實的朋友好生聚幾日的……”

“果然……”石濤心裡猛地咯噔一下,知道楊震所言十有**是事實了,這下自己可就有大-麻煩了。

此刻,已離開石府的楊震嘴角正帶著一絲篤定的笑意,輕快地策馬走在有些空曠的街道之上。他的腦海裡還在閃著之前與兄長的一番對話——

當時楊晨很有些不以為然地指出想要讓石濤自己把位置讓出來可不容易。無論是從他自身的利益出發,還是從不敢得罪馮保這一點來看,石濤都不可能按照楊震的心思把鎮撫這個官職給辭去,給楊震騰地兒的。

但楊震卻笑道:“大哥,若是循正常途徑行事,咱們自然不可能讓石濤乖乖地將位置讓出來了。但只要用些手段,事情卻未必沒有希望,誰都會有弱點罩門的,石濤也不會例外。”

身為錦衣衛裡的一員,楊震早就瞭解了石濤這個上司家裡的具體情況,也知道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石遠征喜歡惹是生非的性子。於是便略施小計,讓這個衝動的少年公子與人因為口角而動起手來,又巧妙地讓他殺了人。接下來的事情就好做了,只要引導萬年縣的公差過去捉人,自己又及時帶人趕到,把人從這些差役的手裡給要過去,一切就都由他這個錦衣衛千戶說了算了。

現在這麼大一塊籌碼捏在手裡,還怕石濤他不乖乖就範,將位置給騰出來嗎?

雖然這麼做確實有些陰險,但楊震為了能早日掌握足夠的權力,從而與劉守有,與馮保他們爭鬥到底也就顧不得這許多了。接下來,就得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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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之後,鎮撫司內。

劉守有很是不敢相信地看著面前這個急急來報信的宮裡之人,面容都有些扭曲了:“你說什麼?石濤他遞了表章向陛下請辭?”

“正是。這是馮公公剛得到的訊息,就趕緊讓小的來給大人你報信了,還請大人趕緊阻止石大人收回決定。”

“怎會這樣?他表章裡請辭的理由是什麼?”劉守有神色陰沉得都能滴下水來。

“他說他身有惡疾,恐無法勝任鎮撫一職,怕辜負朝廷的信任,這才會自請去職的。”

“放屁!我前兩日見他還精神得很,怎麼可能會有這等事情?他這分明是要與我為難哪,明知道我現在就是要他死死地佔住鎮撫的位置,居然就敢向朝廷請辭!”怒意勃發的劉守有已經出離憤怒了,說話也比以往要粗俗了許多。

這也怪不得他,他是真感到有些恐慌了,至於原因,既有來自於馮保方面的壓力,怕馮公公以為這一切是自己授意的從而大加怪罪,也有來自對楊震的畏懼。這小子也太有本事了吧,才幾日工夫,居然就能把擋在自己面前的攔路石給搬走了,不,還是石頭自己滾開的。

那宮人見他一副緊張的模樣,心裡大為不屑,不過當著劉守有的面也不敢太過表露,只是再次強調道:“大人,現在奏疏還被馮公公扣著,可畢竟拖不了太久,還望您能趕緊說服石大人收回成命。”

“唔,我知道了。”劉守有這時候才冷靜下來,微一點頭,打發了那宮人離開,然後叫來了下屬道:“去,將石鎮撫給我叫過來。”

片刻之後,那手下就帶回了一個訊息:“都督,石鎮撫這兩日都沒有來鎮撫司,聽說是病了。”

“病了?嘿嘿,還真是病得及時哪。”劉守有冷笑一聲:“既然他不來,那就由我去見見他吧。”說不得劉都督得用些強硬手段來留住石濤了。

但他卻不知道,一切都已有些太遲了,因為宮裡的情況再次發生了變化。

“陛下,您怎麼到司禮監來了?有什麼吩咐的話,您叫人來知會一聲便是……”司禮監內,馮保跪伏在地,有些忐忑地看著突然而來的萬曆。

小皇帝嘿嘿一笑:“朕是在那邊悶得慌了,又想念大伴,便過來這邊轉轉。你起來吧。”說著,他的一雙眼就在馮保剛才所坐的那張桌案上打了個轉,那上面堆放著如山的奏疏,都是等著司禮監用印批紅。

待馮保起身之後,小皇帝才緩步來到桌案前,隨手拿起幾份奏疏翻看起來,口裡還說道:“朕每日裡批閱由你與張師傅送來的奏疏時還多有抱怨,覺著要處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可今日看了大伴你這兒的奏疏,朕才知道原來朕每日看的那點實在算不得什麼。”

“陛下這話讓奴婢可有些汗顏了。其實這批閱奏疏也不是太難,只要抓住重點,少顧枝節便可,奴婢也是經過幾年的磨練才熟悉的,陛下只要多多批閱,總會超過奴婢的。”馮保一面說著奉承之話,一面心下暗暗猜度著萬曆的來意,小心地觀察著他的神色舉動。

“是嗎?看來朕今後還需多多用功才是哪。”萬曆隨口說著話,目光卻依舊在桌案上逡巡著,手還不時翻動著,似乎在找尋著什麼。

“難道他在找那封奏疏?他怎麼知道……”馮保頓時就猜到了皇帝此來的目的,心裡更是一沉。不過卻也不是太緊張,因為那封石濤請辭的奏疏早被他藏起來了,並不在這桌案之上。

可就在馮保有些得意地以為皇帝必然會白辛苦一場時,萬曆的手突然一頓,目光落在了一本奏疏之上,並將之拿起展開看了起來:“大伴,這道奏疏你可看過了嗎?”說著他便把一道封面上就直白地寫著“臣錦衣衛鎮撫石濤請辭一切官職”的奏疏給亮到了馮保的眼前。

一見此疏,馮保的臉色頓時就是一白:“怎麼回事?這份奏疏怎麼竟還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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