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韃靼人營地之中,五名巡夜的漢子正無所事事地站在那兒,時不時地看看周圍情況,或相互間交換個眼神呢。其實他們心裡也不認為這凌晨時分會發生什麼狀況,難道明軍還敢反過來攻擊他們不成?

可沒想到,事情就是那麼的出人意料,就在突然間,他們同時聽到了尖銳的破空之聲,這聲音他們很是熟悉,正是羽箭離弦之後飛行時所產生。這個認識讓他們猛地一怔,剛想做出什麼反應,卻已晚了半拍。

五支利箭幾乎不分先後的同時釘進了這五個倒黴蛋的脖頸處,因為力量極大,還帶著他們的身體急劇地向一側倒了下去。直到身體著地,幾人被利箭扯開的喉嚨裡才迸出一聲嘶啞之極的慘叫,與幾隻被割斷了喉嚨的老母雞臨死前的叫聲極其相似。

雖然這聲音並不甚大,可在靜謐一片的夜裡卻還是如炸雷一般,將所有尚在熟睡的韃靼人都給驚醒了。尤其是本就心事重重的腦毛大,在聽到這幾聲慘叫後,更是騰地一下就從地上躍了起來,同時手一探,已將鋼刀拔了出來:“出什麼事了?”

與此同時,白登山上已發出了一陣吼叫,隨後是馬蹄驟然響起,數百名明軍將士挾著對白天攻擊的仇恨,帶著對生存的渴望,一往無前地撲向了此時已有些混亂的韃子營地。

這其中,衝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楊震,只見他一邊策馬向前,同時手裡的弓不斷被拉滿放開,一支支利箭就跟長了眼睛般直朝著那些已反應過來,欲待上馬迎戰的韃子飛去,將他們一一釘死在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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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隨著韃子們徹底回過神來,一致地開始上馬抽刀之後,楊震只靠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將他們的回應徹底打斷的。而且,隨著連珠快箭的不斷飛出,楊震馬側所帶的那兩壺箭矢也已迅速耗盡,就是他的雙手,也感到了一絲痠麻。與此同時,他們也已殺到了韃子營地的跟前,弓箭的作用已不是太過明顯了。

“殺!”沒有絲毫停滯,楊震火速拋去了手上的長弓,然後探手就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大喝著朝跟前一名疾步迎擊上來的韃子脖頸處劈砍過去。而緊隨他一起殺來的明軍將士也不猶豫,紛紛呼喝著抽刀攻向面前的敵人。

因為明軍士氣正盛,而且一來就殺了韃靼人一個措手不及,所以雖然他們在兵力上還處於劣勢,卻完全將韃靼人打得只有招架之力,不斷有韃子被他們砍殺在地,而明軍的傷亡卻幾乎沒有。

見此情況,這些京營將士的心氣便再次得到了振奮:“原來咱們並不像之前所以為的那樣不堪一擊,原來韃子的本事也不過如此!”有了這個念頭,就更叫他們放開手腳,即便面對更多的敵人,他們也無所畏懼,只管盡情衝殺。

但是,隨著韃子中一個威嚴的聲音連聲呼喊,用蒙語給所有人釋出了命令後,這些各自為戰的韃子就突然發生了變化。他們沒有再如之前般匆忙策馬迎敵,反倒駕馬四散而去,讓氣勢洶洶的明軍的衝擊如打在空氣裡的拳頭般無處著力。

但他們的退散並不是逃跑,而是一種戰略,一種運用了數百年,行之有效的策略。在仗著遠勝明軍的騎術將明軍的攻勢閃開之後,他們就施展出了另一樣更叫明軍頭疼的殺手鐧來,那就是他們那遠勝過明軍數籌的射術。

這些韃靼戰士自幼就以牧馬射獵為生,箭術就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即便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其準頭依然不比平日裡差上多少。雖然他們確實比不了楊震這種目力驚人,同時還修習了高強武藝之人,但和尋常明軍一比,卻足以讓後者汗顏了。

隨著他們一面策馬躲閃,一面不斷回身反射,不少莽撞地只想衝殺過去將韃子殺死的明軍將士便紛紛落馬。

楊震一擰身躲過劈面而來的一箭後,也驚覺情況不妙,趕緊下令道:“窮寇莫追,咱們趕緊突圍!”

他這聲音是凝聚了丹田之氣所發,所以在場的每一個明軍將士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他們這時候才回過神來,今日自己的目的不是殺敵而是奪路,於是紛紛勒住了馬韁,跟著楊震朝遠離著韃子的一方奔去。

但他們的動作顯然也被韃子瞧在了眼中,一見他們想走,腦毛大當時就下達了追擊的命令。頓時,本來四散而走的韃子迅速又回過頭來,緊跟在了明軍身後,同時不時抽冷子朝著明軍射來奪命的利箭。

一聲接著一聲慘叫旋即就在明軍之中響起,那是中了箭落馬的人所發出的動靜。而隨後,那個地方就更發出了人臨死之前的慘嚎,是韃子趕了上來,將倒在地上尚未氣絕的將士殺死時的反應。

聽到同袍被人一一射下馬來殺死的聲音,明軍那才剛剛聚集起來的士氣就又漸漸散了去。這支京營軍隊畢竟算不得百戰之師,戰鬥順利時或許能一鼓作氣地與強敵交鋒,可一旦處於下風,他們的心氣便會一落千丈,再難生出繼續戰鬥的勇氣來。

楊震只回頭瞟上幾眼,心裡就已明白了其中的問題。不覺心下感嘆起來:“若這是一支精銳之師,只憑著剛才夜襲所掌握的優勢,說不定就能將這支敵軍徹底擊潰,我們也不用想著如何突圍逃亡了。”

“大人,接下來怎麼辦?”幾名錦衣衛兄弟緊隨在楊震身後,問道。

楊震回頭看了眼白登山方向,然後毅然道:“我們往西邊走,將他們從白登山那裡引開。”

雖然對於楊震這一選擇心下有所疑議,但這些追隨楊震有些時日的手下還是大聲答應了一聲,隨後跟著楊震一起把馬頭一偏,就朝著西邊奔去。

韃靼人見明軍慌不擇路地朝著遠離大同等明軍城池要塞處而去,心下更是篤定,當即拍馬緊追,誓要將這些該死的傢伙追上殺死。因為剛才那一場夜襲,明軍又造成了韃靼人近百來人的傷亡。

腦毛大的頭更疼了,這次他確實太過大意了。本以為憑著這支臨戰表現得很是拙劣的明軍是不可能對自己造成太大麻煩的,現在看來,事情完全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美好。現在他只有一個目的,將這些可惡的傢伙盡數殲滅,以洩心頭之恨。

明軍和韃靼人一逃一追,迅速地向著西邊奔去,而白登山下此刻已重新歸於寧靜。這時,山上又冒出了十多騎人馬來,看著地上倒臥的敵我雙方的屍體,以及還在隱隱傳來的呼喝慘叫聲,鍾裕的臉頰就忍不住一陣哆嗦。

就是因為自己的一時大意,中了別人的陰謀,這才導致這麼多將士白白犧牲在這裡。而他們,為了幫自己安全返回大同,還義無反顧地衝向了他們遠遠不是敵手的韃靼軍營,現在生死難料。

這一刻,鍾裕只覺著自己就是一個罪大惡極之人,因為一時的私念,害死了無數人,悔恨的感覺不斷在心頭蔓延滋生,讓他恨不能就這麼死在此地。

“大人,我們現在趕緊回大同找援軍救二哥吧。”蔡鷹揚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念頭,讓鍾裕迅速回過神來。是啊,現在不是自怨自艾,自責的時候,現在該做的應該是怎麼回去搬來救兵營救楊震他們才是!

“你說的不錯,咱們趕緊回大同!”鍾裕當即一振馬韁,雙腳用力地夾緊馬腹,催動戰馬朝著南邊的大同城奔去。這是他唯一能補救的辦法了,希望那些將士們能夠撐住,撐到援軍趕到吧。

他的願望固然美好,但現實卻是殘酷的。當明軍和韃靼人比較起騎術來後,戰況就更是一面倒地朝向了韃靼人。蒙古民族從來都被人稱作馬上民族,他們打小就在馬上長大,馬就是他們身體的延伸,這豈是明軍將士所能相比的?

所以在經過一番追逐後,雙方的距離就被不斷拉近。一些騎術拙劣一些的明軍早已被他們追趕上,然後化作了他們的刀下冤魂。而更可怕的是,因為開始時就決定了逃跑,讓明軍再難生出回身迎戰的勇氣,剛才突襲韃靼人的氣勢早已煙消雲散,只有被動挨打的份了。

“呼——噗!”一口刀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砍進了身處最後的一名明軍將士的體內,他在一聲慘叫後,便砰然落地,眼見是不活了。而後面緊跟上來的韃靼人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就策馬踩著他不知死活的身體而過,將他踏成了一團肉泥。

這樣的場景時不時就在隊伍的後方發生,楊震稍一回頭就能看個明白。他的心裡也是一陣後悔,這還不如回身與之一拼呢。但從那些明軍將士的眼中,他已看不出半點再戰的勇氣,所有人都只想著逃,拼了命的逃,卻已沒有了拼命的勇氣。

楊震,以及跟隨著他一路往西而來的這兩三百名軍士,此刻已陷入了最大的危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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