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縣館驛,東邊跨院。

鍾裕突然從睡夢之中驚醒過來。

因為昨夜喝了不少酒,再加上一路上的舟車勞頓,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他本是睡得很沉,應該能一覺到大天亮的。不想,這才入夢沒多久,就被外面傳來的慘叫與打鬥聲驚醒。

在搞清楚自己是在縣衙館驛後,鍾裕的臉色頓時就變得極其凝重,當即就喊了一聲:“來人!”自己身在山西境內,又是來查處山西官場弊案的,在遇到這種突發情況時,他的第一反應自然就是有人要對他不利了。

門應聲而開,那個一直跟隨在鍾裕馬車左右,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就像他一直都守在鍾裕身邊一般:“老爺,是西跨院那邊鬧出了動靜,我已叫人過去一看究竟了。”無須鍾裕提問,他已把事情說了出來。

“哦?”一聽不是衝著自己而來,鍾裕才略微松了口氣,用手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道:“這兒是山西,我們必須小心著些。”

“是。”管家瞭解地一點頭,便欲出去。隨即卻又被鍾裕叫住了:“你派人去城外,把人馬調一些過來,不然我總不會安心。”在略作思忖後,他還是決定用更穩妥的方法來保障自己的安全。

“是!”那管家答應一聲,就快步而出,只留著鍾裕一人坐在床上,一臉的沉思。若說這事與那一力留下自己等人的楊縣令沒有任何關係,他是怎麼都不會信的。還有,為何會是楊震所居住的西跨院那邊出了事,而不是自己這兒,照道理,若有人想阻撓他們辦案不是該對他這個欽差正使下手嗎?

很快地,廝殺打鬥之聲便停息了下來,隨後管家再次敲門而入。鍾裕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樣,都安排下去了嗎?楊千戶那兒可有什麼麻煩?”

管家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來,但還是如實道:“小的已讓人去給城外的衛隊送信了。西跨院那邊戰鬥已然結束,楊千戶他們當場格殺了十來名刺客,其餘刺客卻趁夜逃走了。”

“哦?”鍾裕也微微皺了下眉頭,隨即又問道:“那他們的傷亡情況呢?”

“具體情況還不明了,但看著應該沒什麼損傷。”

“這就有些奇怪了……”鍾裕摸了摸自己頷下的鬍鬚,一臉沉思道:“刺客趁夜來襲,居然被他們擊退,還殺了不少人。而楊千戶自身卻沒什麼損傷,難道他們早有提防不成?”

“應該就是如此了。”管家認同地點頭:“不然戰鬥不會如此的一面倒。”

“那他怎麼就會有所提防,是早知道有這一場刺殺嗎?”鍾裕提出的這一問題他們兩個卻是誰都無法回答。

雖然心裡滿是疑問,鍾裕也很想找楊震問個清楚,但為了安全起見,在衛隊到來之前,他是不會外出的。就這麼幹等了半個多時辰,眼看著時間都過四更天了,守在外面的親信才進來稟報,說衛隊已到,帶兵過來的千總湯鶴在外求見。

直到這個時候,鍾裕才徹底放下心來,讓人把湯鶴給叫了進來。湯鶴一身戎裝,臉上帶著一絲焦慮地走進屋來,一見到欽差大人安然無恙,這才稍稍松了口氣,隨即單膝著地行禮道:“卑職護衛來遲,叫大人受驚了,還請大人責罰。”

“你起來吧。事出突然,又是在大半夜的,你能此時趕到本官已很欣慰了。”鍾裕此時已換上了常服,顯得比剛才要鎮定多了。

湯鶴見他沒有怪責的意思,便從地上起身:“不知那些刺客現在何地,卑職這就帶人前去剿滅了他們!”

“湯千總有心了。”鍾裕看了一眼對方,嘴角露出了一絲譏嘲的笑意,這都過去大半個時辰了,官兵又已包圍了整座館驛,那些刺客怎麼可能還等著他帶人去剿滅呢?不過這想法他並沒有說出來,而是道:“此事詳情本官也並不太清楚,若要查明事情經過,還得去問楊千戶才是。因為被刺客攻擊的並非本官這兒,而是另一頭的西跨院。”

“啊?”湯鶴這才知道被刺客襲擊的並非眼前這位看著安然無恙的欽差大人,而是欽差副使。這讓他剛放下的心又再次提了起來,雖然楊震論身份遠不如鍾裕,但要是有個好歹,他湯千總的罪責也一樣不小。

“卑職這就過去看個究竟。”湯鶴說著便欲離開,卻被鍾裕給叫住了:“且慢,本官與你同去。”事情到現在都過了一個多時辰了,可鍾裕始終不見楊震過來給個交代,他心裡自難免不安。

於是在上百名披甲持矛的衛兵拱衛下,鍾裕走出了自己的跨院,往西邊而來。

這時候,整個館驛的人都已被徹底驚動,甚至在這裡的吏員和差役還被剛趕到的兵士給押在了一起,至少在欽差大人有所表示之前,他們是不可能得到自由的。

在經過這些滿臉驚懼的人跟前時,鍾裕連腳步都沒有停上一停,就和沒看到他們那討饒的眼神般,就徑自趕到了西跨院。

一見有人過來,那邊頓時有閃出兩名持刀的漢子,擋住去路喝道:“什麼人?”

“我們是欽差衛隊的人,特護送欽差大人前來看望楊千戶。”前面開路的兵士認出攔住去路的是錦衣衛的人,便趕緊報出身份。

但對面似乎是受了刺殺後有些草木皆兵了,即便他們報出身份,依然不肯讓路:“可有什麼憑證嗎?”

“這……”士兵頓時有些傻眼了,他們又不是皇宮裡當值的人,可沒有什麼腰牌之類的東西表明身份。而且對方沒瞧見他們這聲勢嗎?這百來名士兵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來的。

這時,鍾裕已排眾而出,衝那人道:“本官鍾裕,你還需要什麼憑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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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欽差大人駕到!”那兩名漢子一下就認出了他來,趕緊跪下行禮:“因為剛才我們受到刺客襲擊,故而不得不謹慎著些,得罪了大人還望恕罪。”

“起來吧。楊千戶可在裡頭嗎?”鍾裕自不會和他一般見識,揮手問道。

那人還沒有回答呢,就聽一個聲音從院子裡傳了出來:“下官在此,多謝大人的關心。”說話間,楊震已快步走了出來,朝著鍾裕施禮道。

“楊千戶可無恙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鍾裕關切地上下打量了楊震一番,確信他身上沒什麼傷後,才總算安心來。

“託大人的福,下官除了受到點驚嚇,倒也沒什麼損傷。”楊震說著一頓,有些感慨地道:“好在下官今日多留了個心眼,晚上作了佈置。不然今晚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說話間,楊震已把鍾裕請進了院子裡。看著院中排成一排的刺客屍體,以及地上還沒有清理的血跡與打鬥後留下的痕跡,鍾裕的眉頭就是一皺。就這場面來看,這次的刺殺可著實不簡單哪。

在進到楊震屋裡,落座後,鍾裕才有些疑惑地問道:“本官很是好奇哪,楊千戶你是怎麼察覺到今夜有人刺殺而做出相應防備的?”

“還請大人恕罪,因為此事只是下官的一點猜測,故而沒有提醒大人。若是因此而使大人陷於險地,那下官的罪過可就大了。”楊震先不說事,而是道歉道。

這一點,此時的鍾裕倒還沒來得及想,但難保他回去後會想不到。因為除了楊震他們外,沒人會想到刺客的目標只是他,而不是欽差鍾御史。要是鍾裕因此覺著楊震只顧自身的話,兩人之間就難免有所嫌隙。

鍾裕聞言便是一愣,但隨即卻一擺手:“你言重了。本官不會因此而怪罪於你,就算你之前提醒本官,只怕我也是不會信的。”這也是事實,無論誰身在縣衙館驛之中都不會去擔心自己的安危問題。隨後,他又看向楊震:“還請楊千戶解開本官的疑惑吧。”

“其實下官做出如此判斷也只是自己的一種感覺,並非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那楊縣令與其他各縣的表現太不同是一方面,這館驛周圍幾乎沒什麼百姓出沒是另一方面。本著小心為上的念頭,下官才叫手下弟兄做了準備,不想卻被我給料中了……”

“楊千戶真是好細緻的觀察哪,本官就沒有想到這一層……”說到這兒,鍾裕突然回過神來:“你是懷疑此次刺殺與楊縣令有所關聯?”

“雖然下官沒有任何證據,但總覺得此事與一力將我們留在縣裡的他脫不了干係。”楊震也不諱言,直接說道。

“對了,那幾名刺客的身份可查出來了嗎?”鍾裕心中暗驚,要是此事真與楊縣令有關係,那他們在山西可就不那麼安全了。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要多問一句。

楊震卻搖了搖頭:“這卻查不出來。刺客要麼被殺,要麼逃走,就沒有一個被活捉的,故而根本問不出他們的來歷。”

“這樣哪……如此事情可就難以追查了……”就在鍾裕低頭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辦,是否該查問楊顯時,外面突然又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般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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