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宋雪橋打算在這次去山西的半道之上下手殺我?”楊震眯著眼睛看著面前的向鷹,語氣並沒有太多的驚訝或是意外。後者此時一身黑衣,但你要是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他的身上到處都是暗紅的血跡。

就在片刻之前,楊震處於睡夢之中突然聽到窗戶外有異響。警醒的他便立刻下床出去看個究竟,便瞧見了神色有異的向鷹正站在屋外,看他模樣,就知道是有要事前來了。

而向鷹開口的第一句卻沒有說明來意,而是:“你這幾日裡將去山西?”

“你是怎麼知道的?”楊震微有些意外,這事就是他自己也是前兩日才知道,想必外間也沒人會傳這點,大家最多隻會提到鍾裕而已,著實有些奇怪。

“這是我從宋雪橋的親信那兒逼問出來的。”向鷹說著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道了出來。

原來,他雖然之前答應了楊震暫且忍耐,不找宋雪橋他們報仇,但卻也難以完全放下。故而就在暗地裡一直盯著宋雪橋和周致兩人的動向。之前他們離京辦差,他也曾暗中跟隨,只可惜一路都沒有找到適當的下手機會。

而這次,宋雪橋在回京後不久又做了不少事,便讓向鷹產生了疑問,尤其是看到周致還秘密與一些官場之外的人見面,就更叫他覺著其中有事了。於是就在今夜,他偷偷潛入了周致的住處,對他進行了殘忍的刑訊逼供。

所以說,真正徹底瞭解一個人的,往往只會是他的仇人,所結之仇越深,往往就盯對方越緊。因為仇恨往往是一種能激發人最強大鬥志的存在。

雖然向鷹沒有提自己是如何對周致嚴刑逼供的,但楊震卻可以透過他身上的血跡猜出其過程必然極其殘忍。對此,他倒沒什麼不高興的,周致他們既然之前做了那些事情,就得承擔相應的後果。他唯一有些好奇的是在逼問出想要的答案後,向鷹又是怎麼做的:“你最後還是殺了他吧?”

向鷹神色如常地點了點頭:“不錯,這是他所提出的要求。只要他把實話說出來,我就給他一個痛快。”只這一句,楊震便可想見向鷹在周致身上用了多少狠辣的手段,以至於對方只能一心求死了。

在嘆了口氣後,楊震才又道:“那你來見我的意思是?總不只是為了給我示警吧?”

“示警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希望能隨你一道前往山西,並在適當的時候找機會殺死宋雪橋。”向鷹如實說道,他的意圖楊震應該心知肚明,所以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楊震沉吟起來,既然宋雪橋想對付自己,自己反過來對他下手也是很正常的反應。只是他們都在欽差隊伍之中,想要在如此多人的隨侍下殺人而不被懷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哪。而眼前的向鷹心裡只有報仇一個念頭,帶上他真的好嗎?

不過要是不答應他,事情只怕會更加複雜。向鷹可不是他的下屬,不是他說了不準就不會跟去的。要是因為他心切報仇而鬧出更大的問題來,自己反而更被動。而且,一旦不答應向鷹,自己與他所建立的友好與信任關係也隨之消散,這也不是楊震希望看到的。

所以在一番權衡之後,楊震終於點頭:“好,我會幫你混進這次前往山西的欽差隊伍之中,更會助你親手殺死宋雪橋。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何時殺他,怎麼殺他,你都得聽從我的安排,不得擅作主張!”

見他答應了自己的要求,向鷹眼中現出一絲感激之色,他剛才還真有些擔心楊震不肯點頭呢。至於楊震所提的要求,他是可以接受的:“好,我此去山西一定聽從你的意思行事。”

楊震滿意地一點頭:“過兩日,我會讓人給你送去錦衣衛的衣裳,你到時來找我便可。”以他如今的身份,想安插個人當作錦衣衛已不是什麼難事。

在把向鷹送走之後,楊震便返回了屋中,卻看到張靜雲還在香甜地睡夢之中,顯然自己在外的舉動並沒有驚動到她。看著她那恬靜的模樣,楊震心裡便是一暖,同時更堅定了他欲除去宋雪橋的決心,因為只有這樣,自己和新愛的人才能安心地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不必每天擔心有人會算計自己。

既然有了明確的目的,楊震就必須著手做些相應的準備了,人手問題就是其中的關鍵。雖然此去山西平亂自有朝廷派遣一些欽差衛隊為他們所用,但他身為錦衣衛的人,還是得帶上一些自己得用的人去,從錦衣衛鎮撫司裡挑選一些人,便是唯一的途徑了。

雖然對於楊震藉著自己讓他答應帶宋雪橋去山西的當口提出調取人手的做法有些不滿,但劉守有畢竟不是個小雞肚腸之人,在此事上倒也沒有刻意刁難。

在楊震這日趕去鎮撫司衙門提出要求後,劉守有便命人將鎮撫司以及附近各千戶百戶所的人手都召集了起來,然後由楊震自行挑選。

楊震對此倒是頗為滿意的,至少劉守有沒有像以前在杭州所遇到的沈卓那般無恥,還在背地裡使絆子。只是在面對那些錦衣衛說出自己的意圖後,楊震便發現自己還是有些失算了,因為大部分人眼中分明就露出了惶恐與牴觸的情緒來。

他完全忽略了一點,那就是民間的流言對像他這樣的人沒什麼影響,可對於一般的錦衣衛來說,影響可就大了。在他們眼中,山西此刻就是龍潭虎穴,去了那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試問這種情況下,還有多少人肯冒這個險呢?

不錯,現在的錦衣衛的確已大不如前,有些人更是整日裡發著牢騷,說要是有機會出人頭地的話自己會怎樣怎樣。可那終究只是說說罷了,真要用自己的命去賭,多數人是狠不下這個心來的。畢竟現在再不濟,小日子還算是過得安穩,除了俸銀外,總還有些灰色收入,足夠養家餬口了。這種安穩的日子過慣了,人自然就沒了冒險的勇氣。

看著下面站著的黑壓壓一片人群在自己目光掃過去後紛紛低下頭去不敢與自己對視,楊震心裡就是一陣惱火與無奈:“這便是錦衣衛如今淪落的根由所在了。因為日子還算過得去,他們早已沒有了進取的勇氣,所以才不敢和騎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的東廠番子去鬥!”

一旁的劉守有見是這麼個情形,眼中也現出了無奈之色。身為錦衣衛的指揮使,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手下人是些什麼貨色了。人人都說他劉守有無能,什麼都不敢爭,只會隱忍做東廠的走狗。可他們並不知道,自己也是沒有辦法才不得不這麼做的。手底下都是些扶不上牆的爛泥,他又憑什麼去與馮保這麼個權勢人物爭哪?

楊震幽深的目光再次從面前的錦衣衛們臉上掃過,然後用冷冽的聲音道:“看來各位都對此去山西有了一個明確的判斷了,認定此去必是一場極其兇險的旅程,所以想極力避免去冒這一趟風險,我說的不錯吧?”

自己的心思被楊震一語道破,眾錦衣衛的神色就變得很是尷尬了,有那心虛的更是低下頭去,連看都不敢再看楊震一眼。

楊震呼了一口氣,繼續道:“可事實上,你們卻錯了。山西的情形根本沒有你們所想的那般危險,那兒還有幾十萬忠於朝廷的守軍,而叛亂者只是區區萬把而已,你們以為這點叛軍真會在那兒鬧出風浪來嗎?

“我們此番受命前往山西,並不是去平叛,不是去與那些亂軍交戰的,而只是協助鍾御史查明事情真相,並儘量平息山西的事態。倘若你們覺著連做這點事情都是危險的話,那我奉勸各位,今後還是待在家裡,什麼都不要做為好,因為無論做任何事情那都是有風險的。”

眾人聽他這麼說來,倒也有些信了。他們也都不是蠢人,之前所以會有那判斷,只是聽身邊的人說山西之亂的多了,形成了固定思維。而現在楊震一說,他們便漸漸回過味來,覺著事情確實還沒有糟糕到那地步。

楊震瞧出了他們心理上的變化,就又把臉一板道:“而且各位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們是什麼人?是天子親衛錦衣衛!朝廷給我們這身份,給我們遠厚於一般軍士的俸銀,可不光是要我們看幾條街,或是欺負欺負尋常百姓的!要是你們連這點為國效力的勇氣都拿不出來,就無怪乎要被人所輕視,被東廠的人死死壓在底下了。我們錦衣衛的尊嚴,要靠自己的本事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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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話,說得不少人面色一變,顯然已經打動了他們的心。而一旁的劉守有見狀,心裡也是一動:“想不到這小子不但能力出眾,口才也遠勝常人哪。居然還會用激將法……”

就在這時,人群裡突然就傳來了一個聲音:“我願意追隨楊千戶前往山西,縱死無悔!”終於有人站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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