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漁望著闇然墜落的一顆太陽，思緒飄遠。
在古老的神話故事裡，后羿射掉了禍亂人間的九個太陽。而使用觀天鏡神力回朔時間穿梭的少年見到蒼穹之上只有九個太陽。
現在，又被陳舟舟射下一顆。
整個天上還剩八顆太陽。
看來古老神話也不準嘛。陳小漁扯扯嘴角，就算接下來后羿將天上的全部太陽都射下來，那也只射了八個。
後羿射九日，完全是因為神話的流傳沒有文字，從而越傳越離譜。
這就和鄰里八卦一樣，八卦來八卦去，最後傳到村東時就變得誇張了起來。
印象中，陳小漁大學畢業回過一次村子，因為不太樂意買補品，所以給他爺爺奶奶拿了兩千塊。
老一輩的人執意不肯收，陳小漁就隨口說了句兩千塊我寫幾個字的事情。
這本來隨口的一說，傳遍街坊鄰居，最後竟然變成了陳家那個小娃娃現在不得了，隨手寫一個字就能掙一個億。
……
陳小漁倒吸一口涼氣，望向后羿，搖了搖頭，開始同情起這位神話裡的老婆飛昇成仙沒有帶著他一起的男人。
后羿似乎察覺到了身後奇怪的目光，他從陳舟舟手裡接過戮天弓，本能地扭頭瞥了眼陳小漁。
陳小漁蹙蹙眉，稍稍移開目光，看向帳屋外。
沒有發現異常，后羿轉過頭，重新端正了架子。
這時，整個窮氏部落的大人小孩都因為剛剛首領主帳射出的那只神箭聚攏了過來。
他們絮絮叨叨地在討論。
“好像沒有之前那麼熱了！”
“少了一顆太陽，是我們的首領后羿的功勞！”
“不，首領揹負了罪惡！”
“罪惡！死罪！他觸犯了神明，射殺了神明使。”
……
討論聲從崇敬逐漸變成責罵，陳小漁聽得一清二楚。他不由地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突然，后羿舉起戮天弓，大吼道：“諸位！安靜！”
這一聲巨吼蓋過了討論聲，首帳前的大人小孩個個瞪著眼睛，目光全都落在后羿一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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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高聲喝道：“若是九天之上神明卷念我們，又為何要以這九日同天來害得諸位家破人亡？”
“若是九日同天是那神明天罰，又為何懲罰三年都不見罪人伏誅？”
說到這，后羿掃視了一眼木訥的部落眾人，輕輕嘆道：“大家有沒有想過，真正守護九州大地，庇護我們和孩子的並不是九天之上的神明，而是……”
后羿想到了一年前因為戰亂而死傷殆盡的窮氏部落的戰士，淚水霎時盈滿眼眶。
“而是那些和我們一樣的同胞們，他們用生命守護人間，庇護著活著的同胞！”
越說越憤怒，后羿拉扯住弓弦，空弓弦上逐漸靈光匯聚，一隻帶著熾熱火焰的神箭瞬間凝成。
只見后羿鬆開手指，弓弦崩彈，那箭，筆直射向天際。
眾人的視線再次隨著神箭投向灼熱的蒼穹。
不過這一次，似乎並沒有射中。
落空的神箭消失在天際，后羿眯著眼，看了很久。
“沒中。”陳舟舟說起風涼話。
后羿愣了神，原本他並不相信沒中，直到陳舟舟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他才自言自語地發出不願相信的疑惑聲，“怎麼會沒中？！”
他可是冠絕騎射的神射手，在整個神滄州都鮮有對手。
自恃神射的后羿此時此刻甚至有些懷疑人生，懷疑自己根本不適合騎射。
堯帝的重託，驟然間讓他有了精神壓力。
陳小漁望著后羿傲然的背影忽現的一絲落寞，不出意外地發現出了意外。
后羿沒有射中太陽。
這就好比年級第一沒有考到年級第一，年級第一考了年級倒數第一。
他本人不能接受，外人，老師一樣不能接受。
后羿沮喪地低下頭，望著手裡的戮天弓。
“那我再給你示範一下吧。”
陳舟舟重新走到后羿的面前，在整個窮氏部族族人的眾目睽睽之下，他奪走后羿手裡的戮天弓。
眾人唏噓。
一個小屁孩？妄想拔弓射箭？還是射日？還和騎射絕代的后羿說示範二字。
真是天大的笑話。
人群裡再次響起嘲諷聲，陳舟舟閉目塞聽，均勻呼吸，右手挽著弓，左手放在了弓弦之上。
俯身，起腰，拉扯弓弦。
一隻神箭凝成，陳舟舟鬆開弓弦，再次一聲“嗖”刺耳襲來。
那箭飛往蒼穹。
沒有太陽隕落，天空中仍舊剩餘八顆太陽。
陳舟舟失敗了？
眾人抬頭，又是唏噓一片。
“沒有失敗。”
陳小漁一直盯著天上的太陽，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時不時分一下神。
無聲，熄滅的悄然無聲。
兩顆明亮熾熱的太陽變黑，隨後墜落大地。
陳小漁一臉驚恐地望著天，這是陳舟舟射出的第二箭，一箭雙凋。
“兩顆太陽！”后羿喊道。
兩個人的聲音，將窮族部落的一眾目光再次帶向天空。
所有人用極具驚詫的眼神望著天上落幕的三顆太陽，一時間竟然感到恍忽。
還剩下六顆太陽。
沙漠的黃沙碎石上開始生出澹澹的翠色，這是一小部分的生命開始了復甦。
仙人掌？陳小漁望見了翠色，這是他能想到了唯一的一個植物。
在沙漠中迷失方向的人最為絕望時，看見一株仙人掌，便是他的命。
此時的陳舟舟就像是后羿在大漠裡見到的仙人掌。
陳舟舟將戮天弓重新遞還到后羿手上，輕輕說道：“接下來你再試試？”
“我……”后羿有些猶豫。
陳舟舟微微一笑，“那就再教最後一次。”
“這一次，更簡單一點！”
小屁孩喊上一句，氣勢恢宏。
沒有多餘的動作，陳舟舟拉扯弓弦，凝聚神箭，這一次，神箭離弦之音響徹天際。
隨後，天空暗澹，煌煌大日墜落。
整個蒼穹，只剩下最後兩顆太陽。
……
后羿射日？不會是說的小屁孩吧。
陳小漁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九日同天，到現在只剩下兩！
而陳舟舟也只射了三箭。
一箭單、一箭雙、一箭四！
“現在，這最後一顆。”陳舟舟暢然一笑，將戮天弓再次遞還給后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