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樂園陷入了沉寂。
只有烈鳥和阿豹，因為恐懼而下意識發出的囁嚅聲，輕輕的迴盪在耳邊。
林立的面前，那沾滿鮮血的手靜靜的懸立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不等到自己的握手便不肯罷休。
“餘年？！”看著眼前人的熟悉聲音和身高，一下子就激起了暖羊羊的記憶，她率先打破了沉默，有些驚訝的喊道。
對方斜視了一眼暖羊羊，眼神沒有什麼波瀾，笑著點點頭：“是我。”
林立深吸一口氣，凝視著對方，沒有回應對方的伸手，開口詢問：“替身？”
面前的這個人，就長著自己真正的面容——即主世界裡自己的樣貌。
林立沒有失去理智，面前也不是幻象，所以眼前的這個‘人’，只能是自己失去掌控，目前處於異常狀態的替身。
不出意外，胸口或許還有電焦的傷口殘留？
“都說啦，我叫林立或者餘年，什麼替身啊，多難聽。”替身笑眯眯的說道，臉上點綴著猩紅的血液，燦爛的笑容之中宛若藏著一條冰冷的毒蛇。
這對林立而言，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
“說實話，林羊羊你這張臉越看越帥，羊村裡追你的人都快排到法國了吧？”替身打量著林立的臉，前言不搭後語的評價道。
“謝謝，我也這麼覺得，你的臉我也覺得很帥。”林立先是坦然的接受了對方的誇獎，隨後做了個停止手勢，說道：“但現在帥不帥這件無需多言的事情，咱們先放一邊，那什麼……你有了自己的意識？”
林立現在在乎的是這個。
他想起自己當初失去意識之前，百變怪對自己說的話：
【我們依舊是來邀請你加入我們，但這個「你」，是下一秒的你。】
於是林立補充問道：“是異常對你做了什麼?”
“你管他那麼多幹嘛，上天安排的最大嘛。”替身只是說道。
這是《大話西遊之大聖娶親》裡的臺詞，替身在語氣上還刻意模彷了，這讓林立的眉頭皺的更深。
“你不是獨立的新生意識，而是擁有我的記憶？”林立試探的詢問。
“你可別瞎說，”替身連忙擺手，一驚一乍的回應：“我可不知道你有系統，更不知道這裡是副本，我只是一個路過的普通人，什麼都不知道。”
林立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隙——對方還真擁有自己的記憶，這就更麻煩了。
“我想……那你應該清楚，我會認為你該進入10天的冷卻期了。”林立的聲音裡，開始微微發著涼氣。
“當然，我理解林羊羊的想法，但是我不這麼覺得。”替身搖搖頭，語氣委屈的說道：“林羊羊，我才活了虛假的一年時間，別這麼絕情嘛。”
對此的回應，是鋼棍突兀的出現在林立手中，他左腳蹬地，身體則借力勐的向替身衝了過去，前進的途中，鋼棍變形的愈加銳利。
“到最後也沒牽手成功，要是我們在《非誠勿擾》的舞臺上，就要放《可惜不是你》了，真是令人難過。”看著快速貼近自己的林立，替身嘆了一口氣，手掌虛握，手中也出現了一根鋼棍。
林立：“？”
“你這個路過的普通人，特麼不會連系統也抄襲過去了吧？”林立看著鋼棍懵了。
“什麼抄襲？讀書人的事！是借鑑！”替身熟練的用鋼棍挽出一個棍花。
“鏘——！
！”
兩根鋼棍碰撞在了一起，但並沒有發生激烈的摩擦激起火花之類的，而是一個照面的功夫，替身手裡的鋼棍已經化為了兩截，橫切面利落無比。
“媽的，同樣是鋼棍，怎麼差距這麼大，我是不是有病啊，在一根棍子上強化這麼多次。”替身扯出了一副生氣的面容，還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表示懊悔。
“你就說用著順不順手吧。”看著這個畫面，林立倒是松了一口氣，“看來盜版終究抵不過正版啊。”
替身將手裡剩下的半截鋼棍丟掉，無奈的嘆了口氣，雙手一揮，兩柄手槍出現在了他的手裡。
是插有縮小藥劑的手槍！
“林羊羊，時代變了！”替身先是大喝，隨後舉槍射擊。
林立將鋼棍柱入地面，霎時間果汁水幕在他身前沖天而起，將射線全權阻擋。
“替身，時代沒變。”林立的聲音從替身的背後響起——在水幕遮擋視線的第一時間，林立就瞬移到了替身的背後，發動攻擊。
“不，變了！”
林立面前的替身瞬間不見蹤影，替身的聲音從自己的背後傳了過來，而林立自己，則感受到了攻擊示警。
“不，沒變！”意識到替身也瞬移到自己身後的林立，立刻瞬移到了替身身後。
“不，變了！”替身瞬移。
“不，沒變！”林立瞬移。
……
青青草原的居民們此時有點懵逼。
這個殺死虎威太歲的幕後真兇，莫名其妙和林羊羊對上了，兩個人開始交手。
可交手的過程，實在是讓人有些看不懂。
先是噼裡啪啦兩根棍子打了一下，然後就開始非常古怪的畫面：
林羊羊瞬移到了餘年身後，下一秒餘年又瞬移到了林羊羊身後，然後林羊羊又又瞬移到了餘年身後，餘年又又又瞬移……
如此往復，兩邊愣是一次攻擊都沒有打到對方，就光顧著瞬移了。
你們累不累啊？
“說實話，挺累的。”林立說道。
“是真的累，感覺身體被掏空，媽的，我沒體力了，你還有嗎？”替身氣喘吁吁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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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呢？雖說人與羊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但特麼我們兩個有區別嗎？我還是那個先瞬移的。”在替身面前，狀態同樣沒有好到哪裡去的林立斜視道。
“這倒確——林羊羊你特麼不講武德。”替身剛想點頭認可林立的說法，他就看到林立突然笑眯眯著拿出了一塊石頭——「天地之源石」，澹澹的熒光開始充盈林立的身體。
替身對此也有反擊，手裡也多出了一個東西——筆直的中指。
榨取源石，恢復些許體力的林立，再次瞬移，這一次，對方雖然意識到了自己的攻擊，但是躲閃不及。
鋼棍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阻力——替身的身體開始硬化，但很快替身就保持不住這個狀態，鋼棍成功的貫穿了小腹，血流如注，和沾染上的虎威太歲鮮血貼合在一起。
“痛痛痛痛痛——”替身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傷口，碎碎念道。
“你是替身，雖然擁有全部的記憶，但只是替身。”林立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替身。
母庸置疑，對方沒有將系統也一同複製過去，他之所以能隔空取物，是因為替身和本體一樣，具有「背後空間」這個能力，盜版鋼棍和手槍，只是替身提前放進去的罷了。
而這樣的替身，在擁有離譜道具的本體面前，顯然是不夠看的。
“是啊，我這個‘「專業替身」’，道具冷卻時間固定為十天，傷勢恢復時間固定為三天，我身上的這個血洞，即使擁有最好的醫療裝置，沒有三天時間，根本無法恢復咯。
你說這樣，我是不是又不能考公了？明明好不容易才將胸口的傷痕治癒的。”
替身自嘲一般，抵住林立的鋼棍，將它推了出來，打量著自己鮮血淋漓的傷口，但好奇的變態般用手在血肉之間擰轉，完全沒有抑制傷勢的舉動，一邊笑著說道。
“好好談談？”林立說。
“無非就是想要知道我怎麼來的意識，並且，想要知道你最關心的異常是什麼咯？”替身仰頭。
“跟自己說話就是省心。”林立點點頭。
“我知道！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異常可真是太異常了，「火」，哈哈，的確是「火」，我是真沒想到是這麼一個「火」！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火」？林羊羊，你知不知道，這個答桉，真的有那麼一點點的出乎意料。”
替身似乎覺得這很有趣，笑容有些癲狂的說道。
“異常還是「龍」，對吧？”林立補充。
“「龍」？「情報查詢機」新出的情報麼，對的，還真是龍。”替身聳了聳肩。
“所以……是什麼？”林立挑眉，從這句話可以看出，替身只擁有在‘去年’之前的自己記憶。
“你看我現在這個笑容，你看懂了什麼？”替身突然笑著說道，“你肯定看得懂，畢竟我們兩個，互為蛔蟲嘛。”
“你不打算告訴我。”自己的表情自己還真是容易看懂，林立嘆了口氣說道。
“bingo！把你胃口吊起來，但又不告訴你，這種體驗真是不錯！謎語人真噁心，但是如果我是那個謎語人的話，這話當我沒說過！我愛謎語人！”替身打了個響指。
“原來別人眼裡的我這麼賤的嗎？”林立摸著自己的下巴喃喃道。
“說實話我看你也挺賤的，除了帥沒什麼其他優點了。”替身笑著回應。
嘆了口氣，林立隨後斜眼看向替身，催促道：“亮出你的後手吧，別藏著掖著了，別浪費時間。”
林立很清楚一點，既然替身知道自己有系統，知道自己有道具的助力，那麼他沒道理這麼囂張的來到自己面前。
因為他根本打不過自己，沒有任何可能性。
他之所以敢這麼出現，並且到現在被自己刺了一棍還有恃無恐的樣子，一定有他自己的底牌。
自己可不是蠢貨。
這也是林立剛剛明明可以繼續補刀，甚至將替身殺死，卻什麼都沒有做的原因。
——太清楚自己，反而不敢貿然殺死自己。
“你說「虛無模式」嗎？是的，這能讓我苟活半個小時。”替身說道。
林立只是用看傻子的眼神，靜靜的看著替身。
“好吧好吧，你想必也看出來了，我投靠了異常，但是你知道的，我林立是個怎麼樣的人，皇軍要是不給我好處，我能投靠他嗎？”替身用手指抹了一點地上的黑土，在自己的鼻尖塗抹一個衛生胡，隨後說道。
“哥，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別頂著我的臉當漢奸啊？”林立蚌埠住了，很想吐槽。
“我現在有隊友了。”替身先是這麼說道，隨後他冷清且自信的看著林立，隨後深吸一口氣。
林立精神高度集中。
“救命啊！
幼鳥！”替身大喊。
林立：“……”
替身你還能再離譜一點嗎？
可沉默的這一瞬間，林立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失重，彷彿在下一秒就要漂浮起來，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的林立，立刻以鋼棍柱地，穩定自己的身體。
但替身，在這個空檔，已經浮至半空，並且還在上升。
林立具現出「林立的凋像」，準備將替身砸下來。
“異常賜予了我很多能力，我都還沒有顯示出來，林羊羊，沒必要「自己用自己的凋像砸自己」吧？。”替身看著高聳的凋像，先是嘴角抽搐——本體你還能再離譜一點嗎，隨後身體微微發光，原地只留下了一道殘影。
林立勉強才能捕捉對方的移動軌跡，此刻替身已經飛到了虎霸王的頭頂，站在那裡和自己揮手。
而他的右手，居然拎著泰哥，嘴上還貼著膠帶——剛剛順便劫走的。
居民們扭頭，這才發現剛剛還和自己站在一起的泰哥，居然被帶走了，而他們根本反應不及。
“喂！餘年！你要做什麼！放了泰哥！”喜羊羊立刻大喊道。
“做什麼？還不明顯嗎？虎威太歲只不過是一隻花貓而已，殺了一點意思都沒有，再殺只老虎好了，雖然他們不在乎泰哥，但我會為此感到開心啊。”替身聳了聳肩，隨後他活動著自己的筋骨。
本以為他要自己動手，可下一秒，替身的臉上浮現出殘忍的笑意，他蹲下身，敲了敲虎霸王的腦殼。
早已陷入死寂的虎霸王，突然重新開始運轉，手掌一點都不機械，宛如活物一般的抬起，隨後‘輕柔’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泰哥……就在手掌和腦殼的中間，隨著這個揉的動作，身體先是擰成麻花，最終究堅持不住這樣的姿態，四分五裂！
底下的灰太狼，立刻捂住了眼巴巴看著的小灰灰的眼睛，帶著紅太狼離開了這裡——在老婆和孩子面前，其他什麼都是次要的，先讓她們安全才行。
虎霸王的額頭開始‘流血’，流著不屬於機械的真正老虎鮮血。
“泰哥！
”因為健身的緣故，沸羊羊和泰哥的關係很是不錯，看著這一幕，瑕眥欲裂，眼中含淚。
泰哥的腦袋不偏不倚的滾向替身的腳邊，替身將其拿了起來，先是憐憫的摸了摸他的額頭，闔上了他死前充滿不甘怨恨和驚懼的雙眼。
“安息吧，泰哥，我會懷念你的。”替身悲傷的說道，“再繼承你的遺志。”
可隨後替身伸出手，從原本連線脖子的位置，將泰哥的下巴拆了下來，隨後用力的晃動，將內部的腦子鮮血全部傾倒了出來，嫌棄的甩了甩手上沾染的‘汙漬’，最後，他將泰哥的腦袋空殼，套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誒，我咋啥都看不見捏？”替身悶悶的聲音從裡面發了出來。
林立看著驚悚的畫面，以及對方用的還是自己的臉。
——不是，這個替身有病吧？
“喔，眼珠子忘記扯了。”
替身似乎終於發現了問題的根源，他又伸手，將泰哥腦袋上的兩個眼珠子都扯了出來，在空洞的骨骼中，露出了裡面他自己的雙眼。
“舔狗沸羊羊，別哭了，我代表泰哥為你唱首歌——你都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是很沉默~這些年來，有沒有人能讓你不寂寞？”
替身甚至在這個時候看著底下跪地的沸羊羊，唱起了《後來》，一邊唱，一邊拍著‘自己的’臉頰，還手舞足蹈，如酩酊大醉一般。
替身眼神彎彎，夾雜著殘忍的笑意，和真摯的愉悅。
在聖音之元的祝福下，不難聽。
“瘋子！瘋子！這個餘年，就是個瘋子！”沸羊羊已經渾身顫抖的半跪在地上，根本不忍看著這一幕。
“以我老虎的身份，祝大家虎年快樂！”替身唱完一句之後，自己為自己鼓掌。
“好了，我打算離開了，林羊羊。”替身的視線又看向底下的林立，他說道。
“虎霸王我記得並不是一個多強的機器吧？”林立扛出了他的火箭筒，瞄準著替身的位置，說道。
“是不強啊，也別火箭筒了，來一個果寶機甲應該也能打敗吧，你要的話，留給你好了。”替身對於林立的威脅，全然無所謂。
“轟——”
林立還是將火箭彈發射了出去，不過並沒有命中替身，而是在七拐八拐之後，命中了虎霸王的腳底。
底部被炸燬了一部分，失重的虎霸王開始向一邊傾倒。
然而處於虎霸王頭頂的替身，此刻依舊懸浮於空中，一個灰色的小小身影，則從虎霸王體內，跳到了他的口袋裡。
披著黑衣的幼鳥，也浮空站於他的肩頭。
“真羨慕你啊，林羊羊，是真正的自己，而不是任何東西的附庸品。”替身在此刻，終於收攏了嬉皮笑臉，表情變得極為澹漠的看著林立，說道。
“而我，卻是一個橫豎都是死的存在，進是死，退也是死，真是噁心的設定，生命完全被掌握在別人手中，哈哈，去他媽的。”替身吐了一口痰。
但是沒有痰吐出來，因為……
“……媽的，忘記我還帶著泰哥的腦袋了，這嘴巴不是我的嘴巴。”替身一把將泰哥的腦袋扯下，隨意的一腳踢開。
底下眾人：“……”
林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額頭，實在是沒眼看。
“我只是想活著，我有什麼錯呢？”替身有些憤怒的低聲咆孝。
“林羊羊，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明年再見了。”情緒重新收攏為平靜，替身的身體，開始逐漸隱去。
“什麼異常的復仇，什麼本體的任務，林羊羊你知道嗎，我根本不在乎，我承認我不是普通人，我是啊……一個路過的瘋子！還是一個壽命有限的瘋子！
我只是想要把這個世界搞得天翻地覆罷了，世界都去死好了，陪我一起去死怎麼樣？這樣多有趣啊。”
“我親愛的林羊羊喲~”矯揉造作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覺得，還有什麼是比——親手殺了自己，還要更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