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騙了。

三代風影黑澤衝出煙霧的那一瞬間,腦中第一時間浮現出這一念頭。

他大手揮舞,如黑煙般的鐵砂塵埃向四面八方席捲,衝開眼前的一切。

等到一切盡皆散去,滿地慘烈猩紅的修羅場,完整的映現在他眼中。

“風影大人!”

“三代大人!”

周圍的砂隱忍者紛紛匯聚到他身邊。

黑澤卻伸手按住,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眉目緊蹙。

不,不對。

如果只是為了殺死區區幾十名砂隱忍者的話,猿飛日斬那老家夥是絕不可能為此背上與外村勾連的名聲,畢竟前一段時間,他向砂隱輸送的情報又不全是假的——而且,那老家夥愛惜羽毛的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擬。

所以說,是相田將暉提前看破了這一切嗎?

從什麼時候開始?

而且,如果早已看破這些謀劃的話,他為什麼要特地出現在這裡?

“......”

思索間,黑澤的臉色驟然一僵,身後鐵砂下意識飛散開,聲音急切:

“撤退!”

“回綠湖城!”

身後的砂隱忍者們先是茫然。

漸漸的,所有人都聯想到了一種令人抗拒的可能性。

......

回撤的方向一路通暢。

但這種‘通暢’卻令黑澤的內心愈發焦躁、惶急。

整整上百公裡的路程,他們這麼顯眼的一整隊人,卻沒有見到一名在路程中進行巡視的偵查部隊,偶爾反倒能從樹叢間、沙丘邊緣發現些許已然乾涸的黑色血跡,屍體卻早已不見了蹤影,大體是被雨林或沙漠中的生物啃了個乾淨。

向後的每一步,都印證著他內心中最壞的那個猜想。

直到,回到綠湖城。

黑煙鳥鳥,隔著數十米遠都能聞到濺灑在沙地之間那澹澹的血腥味,高大的城牆背後映現些許光火,將稍顯暗澹的天色都映得透紅。

在綠湖城大門前,如同挑釁般插著一根枯朽的蒼白木質淺打。

尖端處,插著一顆七竅流血的頭顱。

羅砂。

黑澤站定在自己弟子的頭顱面前,久久未曾言語,眼簾垂落,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變化。

唯有周身那不斷變換的鐵砂,表現著男人那如氣壓般忽升忽降的內心暴戾。

良久,他才對身旁的砂隱忍者們揮揮手。

嗓音乾澀沙啞:

“去救火...找找還活著的人。”

“是。”

沒人會在這種時候不長眼色,身後的砂隱忍者們紛紛散開,朝著城內的物資倉庫方向飛奔而去。

至於黑澤則似乎是十分疲憊了。

他也不嫌棄地上的血汙,與面前那猙獰的頭顱,緩緩盤腿坐下,微微捏著眉心,閉上眼。

有那麼一瞬間,他其實也會懷疑自己選擇開戰是否正確。

尤其,是在跟隨自己時間最久,幾乎是被他內定為第四代風影的親傳弟子死去的這一刻。

但是...現實就像人們所經歷的那樣。

所有人都在被對方推動著,難以停步的筆直往前——不管誰願意或是不願意。

佩戴著斬魄刀的砂隱忍者們紛紛衝入城內偵查,拆解了在外圍的一部分陷阱,而後就開始對城角燃燒著的物資開始滅火,試圖救出其中一部分。

澹水、藥材、乾製軍糧、忍具、兵糧丸...其中可燃的那一部分大抵被燒得差不多了,只有大量堆積在內側的鋼製忍具仍舊完好無損,除了需要重新打磨、重心稍有些變化以外,還可以繼續使用。

然而,軍糧卻不多了。

這甚至比澹水流失都要致命。

眾所周知,風之國是一個大部分國境皆位於沙漠地帶的國家。

如果說,澹水還可以透過打取地下水、尋找綠洲汲水的話,糧食卻沒辦法一夜之間從地裡長出來。

而且,無論是火之國還是土之國,都必然會透過各種渠道封鎖他們的購糧路徑。

至於尋求大名的幫助......

上一任風之國大名可還死的不明不白呢。

宮廷裡的人,可不會像普羅大眾一樣人云亦云...大名的選任與繼任,可都是關乎他們那些貴族切身利益的大事,絲毫馬虎不得。

“風影大人!”

正等待著城內的搜尋結果,黑澤就聽遠處傳來一陣呼喊聲。

一抬頭,就見滿身披創的葉倉,被一名砂忍攙扶著立在城門邊,形容頗為狼狽。

不僅是她。

駐紮在綠湖城內的砂隱忍者少說有一千人,對上只有一個中隊的木葉忍者,雖說正面也確實沒打過吧,但哪怕是一千頭豬,放著讓一個中隊來回砍,那也不是一時片刻能砍完的。

更別說是人了。

因此,在完全潰敗之後,從軍陣中逃出的砂隱忍者倒是不在少數。

“葉倉!”

終於見到一個熟悉的活人,黑澤大步邁出,聲音急促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對方有多少人?剩下的人呢?”

“......”

“三代大人...是相田將暉。”

葉倉顯然也在強撐著精神,她的腰側與大腿處都有著不小的豁口,此時只是簡單包紮過,髒汙的繃帶上透著殷紅的濃稠血跡,左臂明顯以不正常的角度折斷,嘴唇泛白:

“人數...共計二十四人。”

“但是所有人都有斬魄刀...其中有一個女人擁有能從正面斬破超大規模結界的能力,所有人的實力都很強,我只能勉強擋住其中的兩人。”

“他們的斬魄刀對查克拉的加成更大,自然能量的持續時間也要比我們長,比土之國的質量要強很多。”

“羅砂則為了拖住相田將暉,在正面對決中,被他一對一擊殺。”

“而剩下的其他同伴,根本擋不住...”

似乎是想起那一刻的無力感,葉倉止不住艱難的垂下頭,不願將自己那雙眼泛紅的醜態暴露給他人。

儘管她沒有明說,但實際上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葉倉的實力,黑澤是瞭解的。

即便是在打出名號的上忍之中,她的實力也屬於最頂尖的那一批,同時還掌握有防不勝防的無印灼遁秘術,能夠在接觸到灼遁球的瞬間,將所有敵人烤乾。

同時,她也被分配到了一柄斬魄刀。

然而...卻只能擋住兩人。

“二十四人...”

這些,全都是站在‘影’這一層次門檻上的忍者啊。

擁有這等強橫實力的人,什麼時候如此氾濫了?

念及至此,羅砂緩緩轉頭看向城中,那些更多的、被其他人攙扶著躺在街邊的砂隱傷患,忽然有一種莫名的不真實感。

彷彿古時的武士軍團,正面遇上了才剛學會一招豪火球之術的下忍,卻慘遭對方一人團滅。

他摸著腰間那柄蒼白的淺打,下意識的開口。

不知道是在問葉倉,還是在問自己,語氣頗顯蕭瑟:

“忍者...也要被時代淘汰了嗎?”

......

“將暉?”

撤離途中,相田將暉正思索著什麼,念頭忽然被來自身側的聲音打斷。

轉過頭,宇智波真彌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身體不舒服嗎?”

相田將暉搖搖頭,按了按眉心,溫和道:

“沒事。”

真彌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陣子,確定他真的沒什麼問題,這才似乎稍微安下些許心緒。

相田將暉則是繼續揉著眉心。

這一次,稍微有點‘吃’撐了。

自從他造出‘始球空間’之後,相田將暉還是第一次一口氣斬殺這麼多人。

而這些忍者死後的靈魂也自然沒能成功歸入淨土,而是被他的始球空間吸納為養分,逐漸壯大著他自己的力量。

相田將暉能清晰的感受到,一段段呈碎片化的、凌亂的查克拉一點點匯入他的身體,不斷被整合。

只不過,這個‘整合’卻同樣需要一段時間。

若不是他本身的查克拉總量就超乎常人想象,恐怕僅僅是這些碎片化查克拉一口氣湧入的瞬間,就足以將他‘變’成不一樣的人。

查克拉,是生命能量與精神能量的產物。

然而,這種碎片化的、如同被粉碎過的查克拉之中,卻似乎僅僅有著一種高度精煉化的,純粹的陰遁屬性查克拉。

這是怎麼形成的?

單單解釋為‘始球空間’的特性?

相田將暉不得不開始思考。

畢竟,忍者的數量是有限的。

而在一場戰爭中,能被他一個人殺死的忍者的數量,同樣是十分有限的。

如果必須以殺人為前提,去汲取這份碎片化的、相當於千百取其一,且可以被他應用的力量的話,那相田將暉就算把全世界的忍者都殺光,這輩子也達不到六道仙人的高度。

甚至,可能連千手柱間的層次都達不到。

而斬魄刀的普及與反饋,又是一個十足漫長的過程...

必須要多管齊下。

......

回到營帳,刀使中隊全員解散,分配回原本所屬的各部,同時也將這場綠湖城大捷的首尾彙報給各級。

等到上下情報統一之後不久,旗木朔茂大概就會發起對砂隱前線的反攻行動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點,因此自然也要抓緊機會開始休息。

相田將暉帶著心裡的些許疑問回到營帳。

才一掀開帳簾,就見其間半跪著的一道身影。

“倏!”

始終隱藏在相田將暉影子裡的月光正一反應速度極快,幾乎是在相田將暉看到那道人影的瞬間,如墨般漆黑的刀刃,已然毫不留情的架在了這人脖頸處。

“正一。”

相田將暉蹙眉,低聲喚了他一句。

“將暉大人...他!”

月光正一本想解釋些什麼,但是對上相田將暉那平靜的眼神,卻還是沒敢繼續開口,穩穩的將短刀收起。

令人稍顯驚訝的是,整個過程中,那道半跪在營帳中的身影,始終紋絲不動。

像是全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性命已然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

帳簾掀開後的光亮映入其內,照出半跪在地上的那道人影的面龐。

正是山中覺。

他身上的衣物明顯被火焰燎過,傷口處還流著血,儼然是一副瀕死的模樣。

然而,他整個人的氣質卻宛如褪去了鞘的刀,一切鋒芒盡皆顯露於外,不帶絲毫雜質,再沒有絲毫迷惘與軟弱。

相田將暉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詢問道:

“我說過的。”

“如果你還願意活下去的話,可以來追隨我。”

“覺君,你想好了?”

話語間,全然沒有將自己狠狠坑了一把對方的事情放在心裡——或者說,埋坑與被坑本就是一體兩面,憑什麼分出對錯?

升起殺人這一念頭的同時,就要做好被殺的覺悟。

而對方顯然亦是如此認為,不約而同的沒有提起之前的事。

山中覺的動作沉而緩,那雙陰翳的眸子直直的看向他:

“如果跟著你的話,我也能...成為像你這樣的人嗎?”

“當然了。”

相田將暉俯下身,對上他的視線:“如你我之輩,只不過是些沒有受到‘上天’青睞的、庸碌的普通人而已啊,覺君。”

“有什麼‘能不能’的呢?”

“我明白了。”

山中覺聞言,將手中的一份卷軸呈上:“待您需要用到我的時候,就請用這上面的聯絡方式吧。”

“我會成為您的刀。”

“相田大人。”

相田將暉伸手接過,對於一名專業的根部間諜人員而言,他手裡的這份東西,比什麼誓言、契約都要沉重得多。

幾乎相當於握著他的性命。

在交出此物之後,山中覺沒有繼續說些什麼,在月光正一那警惕的目光注視之下,離開營帳。

明明身體處於即將崩潰的狀態,但在尋找到一個活下去的目標之後,山中覺整個人的精氣神,卻彷彿由內而外的產生了某種奇異的蛻變。

看著他那副模樣,月光正一有些不明所以的詢問道:

“將暉大人。”

“那家夥...是怎麼了?”

相田將暉並沒有將山中覺的反應放在心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忽悠方式,總有一款適合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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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他們自己的內心中經歷了怎樣的自我說服過程,那就不為人知了。

“誰知道呢。”

只是,兩人正說著,相田將暉的表情忽的微微一頓。

始球空間內部,再一次反饋出一縷極細微的,若不仔細感受甚至無法察覺的碎片化陰遁查克拉。

相田將暉驀然轉頭看向營帳外,目光有些微妙。

“正一。”

“是。”

月光正一用有些不解的目光看向他。

相田將暉則伸手摩挲著下巴,思忖道:“如果這世界上,出現了一個能夠不斷磨礪自我,且無懼死亡的空間...忍者們會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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