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良久,靡費甚眾的競技大會,就此落下帷幕。

鷹旗大隊的士兵們,脖子上掛著賞賜下來的產自伯羅奔尼撒半島的精美絲綢,得意洋洋地在君士坦丁堡人的簇擁與歡呼中穿行。

這一仗下來,每一個鷹旗大隊的士兵都成了囊中闊綽的小富翁,若是用這筆錢購買更多的田產,僱傭一批佃農,除了沒有騎士的頭銜以外,他們要比一般的騎士富裕多了。

這就是君士坦丁堡的魅力,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的瓦蘭吉人,寧可背井離鄉,也要來到君士坦丁堡參與瓦蘭吉衛隊。

至於人們所津津樂道的主角,來自耶路撒冷王國的洛薩。

儼然已經成為君士坦丁堡冉冉升起的新星,誰都知曉,這個新任的軍區將軍,深受女皇陛下和紫衣長公主安娜的器重,即將平步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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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君士坦丁堡,皇帝們的權威再衰落,也要遠遠勝過西方帝國的同行。

他們甚至可以任命宦官為大主教,甚至是大牧首。

換算下來,就相當於亨利凱撒讓自己宮廷裡豢養的閹伶去做教皇,這比平行世界搞出阿維尼翁之囚的法國國王還要更加離譜。

洛薩走出大競技場的時候,安娜正坐在一匹雪白的,沒有一絲雜色的駿馬背上,微笑著看著他。

“君士坦丁堡,今日為你而歡呼。”

她指了指競技場周圍,仍在注視著洛薩,向他招手的群眾們:“你該在裡面多待一會兒,享受屬於你的掌聲和歡呼聲的。”

“我怕我會迷失在糖罐子裡。”

安娜無奈道:“你好歹也是個強大的施法者,有必要這麼謹慎嗎?誰還能強迫你做什麼事不成?”

“這話不應該我拿來對你說嗎?”

洛薩翻了個白眼:“要說謹慎,你比我可謹慎多了。”

“可你跟我又不一樣,如果你是個避世隱居的性子,我也不會幫陛下招攬你,既然你看重世俗權力,哪裡又比君士坦丁堡更適合你呢?”

洛薩沉默了下,覺得安娜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最起碼,自己若是能夠撈個共治皇帝的頭銜,直接把系統的爵位從侯爵,跨越公爵,國王兩個階段,拔擢到皇帝,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而且,看女皇陛下的相貌,這口軟飯,似乎還挺可口的。

糟糕,你這女人,竟然壞我道心!

洛薩挑了挑眉,正要說話,安娜戴著珠簾面紗的嘴角微微翹起:“好了,我明白,還按照我們最開始的約定來——等價交換嘛,正巧陛下也沒有白使喚人的習慣。”

“走吧,我們去參加宮廷宴會,在陛下的宮廷裡,有一間能夠容納三百個客人同時用餐的大廳,陛下的鑾駕已經先行啟程了。”

“這種小事,你派個人通知我一聲不就好了?”

“原本陛下是想讓安德羅尼科斯來召你的,但被我拒絕了,畢竟你是我們黎凡特巫師協會的一員,來到協會總部,我不盡地主之誼怎麼能行?”

“安德羅尼科斯是誰?”

“陛下的嘗膳官,一個閹人,掌握了那麼點微不足道的超凡力量,算是半個施法者。”

安娜話音剛落,又補充道:“放心,陛下派宦官來請你,不僅不是怠慢,反而是對你的看重。”

洛薩微微頷首:“我知道,在東帝國,既已有閹人擔任大牧首的先例,也就沒什麼可瞧不起這些人的了。而且,許多小教派都認為自我閹割是守貞和純潔的典範,一些希臘大家族的次子甚至會選擇主動閹割以進入宮廷。”

“我還以為你沒辦法理解這種事。”

洛薩聳了聳肩:“這有什麼難以理解的,宦官不會有子嗣,對皇位天然沒有威脅,還不會導致產生一些皇室醜聞,能夠得到皇帝器重是再正常不過了。”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在東方的那個國家,宦官也曾一度把持朝政。

“是這個道理沒錯。”

安娜皺起眉,雖然帝國使用宦官的傳統由來已久,女皇攝政,更需宦官的幫助來穩固朝政,可她依舊不認為重用宦官對帝國而言是件好事。

或許,帝國那僅剩不多的武德,就是被這群不男不女的閹人給敗光的。

心中如此作想,安娜嘴上卻沒表露出來,只是笑著提醒道:“你還沒有成婚,這段時間,帝國的高門貴女們肯定會對你有想法,若是碰到些放蕩不羈的貴婦自薦枕蓆,你可要提醒你的姑娘們留手。”

洛薩輕笑道:“我不就是個法蘭克蠻子嗎?還能走到哪兒都招人青睞?”

“今日之後,任誰都會認為你在帝國將會平步青雲。”

安娜饒有深意地說道:“他們可不知道你是個狂熱的信徒,一心想要跑回耶路撒冷的沙漠裡,去侍奉你的小國王。”

洛薩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在君士坦丁堡發展雖然前景誘人,但他依舊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

“你們跟利奧波德侯爵談出什麼結果了嗎?”

“還沒,不過承你的情,我們現在佔據了上風——再過一段時間,等到平叛成功後,我們間的合作應該也能定下來了,這次,說不定帝國真能收回西西里島。”

西西里,羅德島,塞普勒斯,這些都是掌握地中海航路的關鍵。

它們的重要性,是無法以領土面積的大小來衡量的。

安娜指了指身後的馬車:“上車吧,現在想要近距離看你一眼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你這樣出現在大街上,只會使我們寸步難行。”

“我還要去接芙琳和切利尼娜。”

“放心,芙琳跟我可是老朋友了,你的兩個小姑娘,我都有安排。需要我幫你把你的士兵們也安排了嗎?”

洛薩搖頭道:“不必了,我給他們放了個短假,他們估計會拿分到的賞金,在城裡好好逛逛。”

一行人上了馬車,向宮廷駛去。

...

宴會在“金殿”內召開,它的圓形穹頂上開了十六扇窗戶,比起西歐陰暗逼仄的建築風格,這裡的採光簡直好到嚇人。

牆上的壁龕上繪製著聖母與耶穌的畫像。

眾人落座之後,宦官們便推開了壁龕的銀質大門,一襲紫色華服,頭戴三重冠冕的女皇,便從這裡走出。

在陽光映照下,女皇神情肅然,美麗的容貌在冠冕和各種珠玉寶石的點綴下,顯得越發神聖,簡直就像是天上的聖靈降臨凡俗。

步入大殿後,女皇徑直來到金殿東邊的神龕前,向裡面的神像恭敬祈禱,這大概是在彰顯自己的“君權神授”。

因為在東帝國,皇帝就是神的化身,而非凡俗之人,連大牧首都可由皇帝信賴的宦官內侍來擔任更遑論什麼“由教宗加冕”了。

洛薩被安排在薩珊使節後面的位置。

芙琳吉拉有些疑惑地都囔道:“波斯人不是東帝國的死敵嗎?怎麼還把我們放在他們之後?”

洛薩解釋道:“正因為是鬥了上千年的死敵,才應該給予他們尊榮吧。更何況,隨著東帝國失去了大量領土,跟薩珊都不接壤,自然也算不上什麼不死不休的敵手了。”

至於小亞細亞半島上盤踞的突厥諸部,雖然名義上臣服於薩珊的萬王之王,但可遠遠稱不上什麼忠心的臣屬。

許多突厥部族在西遷路上,也沒少跟波斯人發生衝突,兩者間積攢了大量的矛盾。

薩珊王朝之前支援這些突厥人,也就是為了給東帝國這個宿敵添添亂罷了,現在,他們的精力已不在西方。

日耳曼尼亞也是一樣。

奧地利邊疆轄區是日耳曼尼亞最靠近東帝國的領土,兩國之間仍舊隔著匈牙利王國的廣袤領土,他們在亞平寧半島上的糾紛,只能說是小打小鬧。

據洛薩從過往商隊中打聽來的訊息,韃靼人雖然已經在東方草原上崛起,但還遠遠沒有被自詡高貴的波斯人放在眼裡。

反倒是由耶律大石締造的西遼國,威名赫赫,一度佔據了富裕的河中地區,威脅著絲綢之路,被薩珊王朝視作心腹大患。

很快,宴會就開始了。

宴會的主菜是三隻烤孔雀,孔雀在君士坦丁堡非常受歡迎。

許多騎士都喜歡拿孔雀翎羽作為裝飾品,甚至催生了專門的孔雀養殖戶。

僕人用小推車,推著盛滿各式菜餚的金色餐盤,從客人們的桌前經過,將一道道菜餚擺放到客人面前。

龍蝦,金槍魚,各式貝類海鮮,應有盡有,甚至還有晶瑩剔透的橘色和黑色的魚子醬。

產自克里特島的羊乳酪,搭配橄欖油調配的蔬菜沙拉,既香甜口感又不至於太過粘膩。

“還是希臘人吃得講究,我原本以為這個時代,能夠大口吃著香料管夠的烤肉,就已經算是頂尖貴族的享受了。”

洛薩不由感慨道。

都說許多中世紀貴族過得還不如後世隨便一個普通人,這裡的貴族,肯定不包括東帝國的皇帝。

讓娜喝下一大口葡萄酒,臉色頓時變得通紅,不住咳嗽著。

“天吶,這些希臘人到底在酒裡添了什麼?”

洛薩拿起酒瓶,湊到鼻子便嗅了嗅,頓時露出一臉嫌棄的神色:“誰知道呢,迷迭香,小豆蔻,胡椒,芹菜汁,茴香,八角……都有可能。”

“就算為了顯擺自己的富庶,也不該這麼糟蹋東西吧?”

讓娜一臉可惜道。

酒是好酒,香料也是類比黃金的貴重物,偏偏兩者摻和在一起。

芙琳吉拉滿懷惡意地揣測道:“或許希臘人的口味就是這麼獨特。”

洛薩對此並不認同:“都是一張嘴,一條舌頭的構造,沒道理這種味道古怪的東西就被視作美味佳餚了,大概就跟我們那個時代拿金箔裹著牛肉吃是一個道理。”

畢竟香料在這個時代很多人眼中可是價格高昂的補品,就跟東方人眼中的人參差不多。

餐後的甜點也同樣豐盛,摻了堅果的甜餅乾,淋了果醬的布丁,各種蜜餞。

此外,洛薩還喝到了闊別已久的小米粥,上面浮著一層熬得很濃稠的米油,總算能給這兩天來的大魚大肉解解膩。

值得一提的是,洛薩還在宴會上看到了東帝國的其餘公主們。

只是科穆寧家族的公主,顯然不如杜卡斯家族的公主們受歡迎。

而且,無論是科穆寧還是杜卡斯家族的公主,都沒有資格跟安娜一樣身穿紫服。

這大概是一種獨特的尊榮。

洛薩還作為耶路撒冷王國派出的使節,在大殿上接受了各方使節敬酒來著。

或許耶路撒冷王國地盤狹小,但誰也不會輕視耶路撒冷的國王。

拋開聖地之主這一頭銜的神聖之處不提,耶路撒冷王國掌握了地中海東部沿海最精華的地帶。

再加上擁有源源不斷從西方而來的狂熱朝聖者和十字軍支援。

耶路撒冷王國的實力並不弱小,最起碼沒有看上去狹窄的國土那般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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